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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下来,徐令宵撩开车窗,坐在马车里的徐嗣谆和谨哥儿不由于朝窗外望去。
四月的田庄,郁郁葱葱,正长满半截的庄稼。东南边的田埂上凸着几个坟包。清明节刚过没多久,坟边还有被风吹雨打散落的huā瓣。
“爹爹,这是我们家的田庄吗?”,谨哥儿仰头望头父亲。
徐令宜摸了摸小儿子的头:“这是你四哥的田庄!”
徐嗣谆吃惊地望着徐令宜。
他知道娘亲留给他的田庄就在大兴,却从来没有来过。
是因为他要成亲了,所以父亲特意带他来看看吗?
转念又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简单。
就算要把田庄交给他,父亲完全耳以让管事领他过来看看就成了,根本不用一大清早就带着六弟和他风尘仆仆地赶到这个地方。
“父亲……”,他欲言又止。
徐令宜大有深意地望了徐嗣谆一眼:“陶妈妈就葬在这里!”,徐嗣谆难掩错愕。
外面传来个陌生而又恭敬的声音:“侯爷,有乡邻路过!”,徐令宜“嗯”子一声,吩咐:“上请去问话!”
外面的应了是“是”,。
马车里的人不由安静下来,车外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
“你问永平侯世子的田庄啊?这一片都是。”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那里就是陶管事母亲的坟了……早上来过……我天天从这边路过,怎么不知道……何况清明节刚过,他们家又来给陶老太太上坟……,还没有清明节时候烧得纸钱多……”,徐嗣谆脸色微变。
他眼角不由朝徐令宜瞥去。
徐令宜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端凝,眉宇间自有威严。徐嗣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管事道了谢。上前低声禀着徐令宜:“问清楚了。陶管事今天没有来给陶妈妈上纹。”
徐令宜“嗯”了一声,又坐了一会,估算着那乡邻已经走远了,这才起身:“我们下车去看看。”,徐嗣谆不敢怠慢,忙跟着下了车。
谨哥儿坐了大半天的车,新鲜感一去,早就觉得无卿了,此刻能下车去透透气,高高兴兴地跳下了马车。
外面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青绸长衫”十分干练。上前行了礼,领着他们往田埂上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立着陶妈妈墓碑的坟头。
坟头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是刚整理过的。坟前用来烧纸钱的陶盆里还残留着纸钱的灰烬。
徐令宜背手站在坟头,问徐嗣谆:“你怎么想到赏一百两银子让陶成到陶妈妈坟前来上香?”
徐嗣谆不过是想着他马上要成亲了,是件喜事,多赏些给陶成,让陶成在陶妈妈的坟头多烧点纸钱,让阴间的人也跟着沾沾他的喜气罢了。
可这样的话,当责徐令宜的面,他却说不出来。
“那你知不知道一百两银子能买多少纸钱?”,好在徐令宜并不是要他回答,对他的沉默并没有放在心上。
徐嗣谆不知道。但他知道,丫鬟们家里的了红白喜事,一等的也不过赏五两银带回家去。一百两,是个很大的数目。
“可以拉八、九马车。”,徐令宜淡淡地道,“烧上大半天!”,徐嗣谆“啊”了一声,张口结舌地望着父亲,脑子乱哄哄的。
徐令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陶妈妈的坟:“我们回去吧!”
机敏的谨哥儿已感觉到了父亲和哥哥之间的异样,他安静地站在一旁,乖巧地跟着徐令宜上了马车。
一路上,徐令宜闭目养神。
谨哥儿开始还能正襟端坐,但很快就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来,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徐令宜的怀里睡着了。
徐嗣谆却在想今天的所见所闻。
父亲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告诉他陶成这个人阴奉阳违不可靠吗?
可陶成是娘亲的陪房……”,……
想到这些,他心情开始有些烦燥起来。
这个陶成,平时做事很稳当,怎么这次却出了这样的错?
现在爹爹知道了”会不会狠狠地惩罚他呢?
“爹爹”徐嗣谆吞吞吐吐地道,“陶成他不是故意的”颇有些为他求情的味道。
徐令宜突然睁开了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走这一趟吗?”,徐嗣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让你到外管学着管理庶务”并不是指望着你能写会算,而是想你学着怎样识人用人、知人善用。”徐令宜盯着他的眼睛”“可你看你…………你快人成亲了,想多烧点纸钱给陶妈妈,这不为过。可你却一口气给了陶成一百两银子。如果说,你因为感念陶妈妈对你娘亲的喂养之恩,赏陶成一百两子,也成!可你却是让陶成买一百两的纸钱烧给陶妈妈。人都有私心,陶成要是买了九十两,落了十两,也成。可你看他,只怕十两银子也没有用上,其他的,全落了自己的腰包。你一次两次不追究,时间长了,陶成就会养成习惯。等你有什么大事要交给他的时候,他只会觉得你好糊弄,又怎么会尽心尽力地帮你的忙?谆哥儿”徐令宜颇有些感慨,“以后永平府里里外外的事都会寥给你的,你要睁大了眼睛才行。不能因为他是你娘亲的陪房,你就随性而为。要知道,以后府时给你当差的,不仅有你娘亲的人,还有我留给你的人,太夫人留给你的人,你要是不能一碗水端水,又怎么能服众?”
徐嗣谆心里五味俱陈。
他怎么知道陶成会这样“……,而且,他也不能每件事都去像今天这样查究一番啊!
徐嗣谆自然不敢驳自己的父亲,只有低下头,低低地应了解声“是”。
徐令宜见他没有任何问题问自己,不由失望地摇了摇头。
“陶成的事,你准备怎么办?”,良久,他轻轻地问儿子。
徐嗣谆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有些目瞪口呆:“我”我找他说说……”,“怎么说?”徐令宜道,“说你到陶妈妈这里来看过了,发现他没有按你的吩咐给陶妈妈烧纸钱?”,“不是,不是。”这样肯定是不成的。哪有交给别人办事,还背地里暗暗查访的”哪有一点世家子弟的风范。可不这样,又该怎样呢?他迟疑道,“我,我,我……”,徐令宜并不是来为难儿子的。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查陶成?”他低声道,“因为陶成是你最信任的管事!我们要信任一个人,通常要对这个人有所了解才行。但你对陶成没有任何的了解,仅仅凭着他是你娘亲的陪房”你就对他无限地信赖。不仅把田庄的事交给他,还在其他管事面前处处给他体面,让他凌驾于其他管事之上,却又对他的事一无所知。这是很危险的。以后,在你手下干事的人多了。你想用谁,一定要了解他。嗯了解一个人,一定要看小事。就拿这件事来说。你嘱咐陶成的,他立刻去办了。可见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却只用了你给的十分之一的银子买纸钱”可见这个人很贪婪。一个能办事,又有贪婪的人,你用他的时候就要注意不能把大宗的钱财交到他手里……”
徐嗣谆听头大如斗,囫囵吞枣般地强记着父亲的话。
而本来昏昏酣睡的谨哥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
他们是和去玉泉山取水的车队一起进的城。
马车里,徐嗣谆和谨哥儿一右一左地靠在徐令宜的肩膀上,早已沉沉睡去。徐令宜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黑暗中,闪闪发亮。
管事拿了徐令宜的名帖,守城的官兵别说是上前查看了,立刻帮着把前面的几辆马车赶到一旁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回到荷huā里,已是寅正。
十一娘担心的一夜没睡,披着衣裳就迎了出来。
“没事!”徐令宜神采奕奕,横抱着睡得正香的谨哥儿,举止轻快”根本看不出来是坐了一天一夜马车的人。“我们就走出去走了走!”
可能是感觉到母亲的气息,谨哥儿睡眼惺忪地捏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娘!”,他扭着身子朝十一娘扑去,“我们去看了四哥的田庄……”,双手紧紧地搂了十一娘的脖子。
“谨哥儿!”徐令宜忙道,“你娘抱不动你。爹爹抱!”
谨哥儿正迷迷瓣糊地,嗯嗯嗯地撤着娇。
十一娘没有办法,就让他这样由徐令宜抱着,然后搂着她的脖子,别别捏捏地把儿子弄回了厢房。
徐嗣谆却是完全清醒过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表情凝重走进了淡泊斋又很快转身出了淡泊斋。
“四少爷醒了没有?”一边问,一边去了徐嗣诫那里。
“要不,我们去问问母亲?”,徐嗣诫被徐嗣谆叫醒,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明白徐嗣谆到底要说什么,他不由打了个哈欠,“母亲管着内院的庶务。你有什么不懂的,正好问问母亲!”
娘亲的陪房做出了这样的事,还问母亲怎么办?
“算了!”徐嗣谆有点沮丧,“这件事还是别惊动母亲了。你再睡会吧!我先回去了!”,没有帮上哥哥的忙,徐嗣诫很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你今天上午还要去书房吗?要不,我们晚上再仔细说说这件事?”
“也好!”徐嗣谆想了想,“免得耽搁了你的功课。”
徐嗣诫叫小丫鬟打水洗脸:“要是赵先生那里,还可以请个假。常先生最讨厌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