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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景国然的手腕

作者:奈何飘零风吹过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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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国然是谁?

    这句话如果放在四十年前,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可如今,说起景国然来,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故事被冀州的很多人传唱,许多年轻人们,都是听着他的故事所长大。

    四十年前,景家只是冀州贵族里的一个小不点,无数人都可以踩着这个小家族走过,冀州风云变幻,贵族间的争斗从不停断。贵族,什么叫贵族?就是天生要超人一等,他们嬉戏间的一句话,一个玩笑,往往就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景国然的父亲,就是这样死在两个贵族间的玩笑里,连死后,都被着两个贵族所笑着。

    年少时期的景国然,轻狂无比。每日呼朋唤友,于青楼姬坊间来回而去,日日留恋于此,是当年天官都城里有名的问题人物,平民者躲之不及,贵族者笑之不语。嚣张跋扈,不学无术,这就是当年景国然年轻时的真实写照。而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景国然父亲死去的第二年。

    那年,他十六岁,家道败落,景国然的家里没有一文钱。

    那月,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资产,景国然再也无法从家里抽取一文,风花雪月的离去告诉他,自己再也不是贵族。

    那天,景国然的亲生母亲活生生的跪在他的面前,嚎啕大哭。

    同年,景国然来到参军报名的地方,登记的人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递过一张表,景国然在上面写下自己名字,年龄那一栏,他填上十八岁的字样。那人轻声嗤笑,景国然满脸羞恼。如今,很多年以后,景国然回想起来,却如同那个登记的人一样,不过一声嗤笑。

    所有的所有,在时光流逝以后,都是一笑而过。

    六十岁的景国然,已经开始喜欢慢慢的呆在一个地方,静静回忆往事。

    深夜,雨下。

    景国然不知道这是他人生里,最后遇到的第多少场雨,但他清楚,这个数字正在不断变少。

    王博死之前,他从不服老,王博死之后,他觉的自己真的老了。

    景国然站立在兴隆城的城门上,雨水正哗哗的击打着青色城墙,他缓缓向城中俯视,同样的事情,景国然在天官都城也做过,夜幕里,万家灯火亮起,温暖的光芒驱散着黑暗凉意。景国然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才想起那个很多年前默默站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了。

    十七岁前,景国然不知道什么叫兄弟,王博替他挡了一刀后,他就忽然懂了。年少轻狂,景国然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那个场景。

    漏雨的茅草屋里,景国然向躺在草垛里养伤的王博拍着胸脯。

    “有一天,我一定会做上全天下最大的官。”

    王博闻言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景国然有些恼羞成怒,他不由叫道。

    看着景国然那张满是严肃的脸。王博一愣,然后满脸正色的向景国然说道。

    “我会帮你的。”王博向景国然伸出了一只手,景国然一愣,犹犹豫豫的将手抽出。草屋里,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将手握到一起。画面定格于此,岁月的流逝将它做成精制标本,珍藏在景国然的脑海里。

    我会帮你的。

    只是一句孩童时期的言语。

    王博却是从此跟着景国然,时光一晃,跟了整整四十多年之久。

    雨夜的风,吹起景国然的苍白鬓角。

    四十年,人生中有几个四十年?景国然每每问起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无语摇头,他知道,这段岁月,他已经不再拥有。

    沉浸在回忆里,恍惚中,景国然的眼角,有东西随雨水轻轻滑落。

    他一生中,只哭过两次。一次是母亲向自己跪下,一次是王博替他挡下钢刀,漫漫人生中,有,且仅有这两次。景国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都没发生,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

    这就是苦肉计。杀的是别人,疼的却是自己。

    景国然一声长长叹息。

    “俞瑞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雨似乎越下越大,溅起的水汽在空气中形成一片淡淡薄雾。

    冥冥中似有一声轻轻的叹惋。

    惋惜谁呢?

    谁也不知道。

    冀昌城,月华客栈的楼上雅间。

    王墨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桌酒席上的每个人,他是冀州四大家族里,王氏一族的左膀右臂,虽身份仅是一城之主,却没有人会因此小觑他。冀昌是一盆火,是一盆可以烧死自己的火,王墨早在接到衫山一郎的调令时,就已明白了这一点。

    但也正因为这是一盆火,所以除了烧死自己外,也可以去烧死别人。

    王墨在这酒桌上觥筹交错,请他来这里的人,自然都是冀昌城里,夏侯霖所留下来的一些将官,太守来了,自是需要接风洗尘,无论彼此是不是拥有敌意,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事。

    【孙家吗?终于对我们王氏一族出手了。】王墨跟他们喝着酒,心下却闪过这一纸调令背后,一系列的贵族阴谋。他肯定,这事情里绝对有孙家的身影。

    “来,王太守从兴隆城辛苦赶来,末将这里敬你一杯。”

    王墨闻言抬眼看去。见是夏侯霖的降将俞瑞庆,心下暗自鄙夷,做出背主之事的人,自不会留给别人多好的印象,所以酒桌上王墨看的很清楚,南斯、荀智阳与俞瑞庆明显聚在一起,夏侯霖的旧将们不与他们交流,他们也不会与这些旧将们主动说些什么。大家同是一方阵营,却有两个不同的圈子。

    面上没有其他的神色,王墨却在心底将这些一一记下。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如今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凭借的不是关系,不是才智,而是这份观察的细致。

    王墨向俞瑞庆回敬了一杯。

    却没有多说什么,夏侯霖手下的这批人都不是善茬,王墨可以肯定,如果他没有带上兴隆城里这两万人马前来的话,恐怕这冀昌的城门,就不是竖着走进来了。

    荀智阳在旁边偷偷的皱了一下眉头,他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荀智阳停下酒杯,想静下心,仔细的想上一想。

    旁边的俞瑞庆恰在此时叫道。

    “荀将军不来敬王太守一杯吗?”荀智阳抬头,正看见王墨望向这里的目光,忙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哪里,只是怕王太守太过贪杯,特地空一空,现在看来,想是末将错了。王太守酒量过人,自不会这一杯两杯。”说罢,向王墨轻轻举起手中酒杯,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好酒量!”旁人众皆起哄。

    一时间,酒桌上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副笑容,像是多年的老友相遇,亲切感在这中间让人犹然而起。只是这其中的真诚味道多少,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

    时间飞快。

    两个时辰的酒桌过后,王墨在雨夜里,从冀昌的大街上向自己的军营走过。雨水不小,他手上的竹伞被这水滴打的哗哗作响,王墨不觉深深吸一口气,将残留在脑海里那一点点醉意消去。

    雨打青砖,整条街没有人在,周围寂静的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王墨一皱眉,他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左思右想,却没有想到会有什么样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杀掉自己?王墨摇着头,他觉的夏侯霖手下不会有这么笨的人,如果他死了,王墨从兴隆城带来的两万人绝对会想哗变般,在这冀昌城里肆虐,夏侯霖不在,这是种足以致命的危害。

    想到这里,王墨不禁轻笑。【过于敏感了吧。】他是这样想的。

    恰在这时,一种金属刺入血肉中的声音响起。王墨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从自己胸前穿出的那柄钢刀。他挣扎着身体,想要回头,却觉得身体痛的好像不像自己身体一样,眼前一黑,竹伞从半空中滑落。

    背后的俞瑞庆看着王墨倒下不禁一笑。

    笑容里邪意。

    几丝阴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