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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血箭飚射而出,丝丝有声。
韦应物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一边擦拭着匕首,一边向南霁云走去。南霁云眉心微蹙,却没有后退,只是低下了头,拱手施礼。
“韦君。”
“原来是南八。”韦应物稚嫩的脸上挂着与他年龄不相衬的稳重,他扫了那些紧张的卫士一眼:“你们都看到了?”
南霁云长叹一声:“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南霁云不吭声。
韦应物嘴角一歪,又问道:“我知道你南八武艺高强,训练出来的卫士也是很精悍的,要不然王鉷父子也不调你们来执行任务。不过,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我非常好奇。若说你们拥戴王鉷,现在王鉷父子被杀了,也不见你们为他们报仇。若说你们不拥戴王鉷,认为杀得好,却也不见你们叫一个好字。”
韦应物忽然脸一沉:“你们是一帮没有卵蛋的阉人,还是从来就没长过家伙的妇人,连好歹都分不清了?好男儿,快意恩仇,如此懦弱,岂不愧对男儿身?”
南霁云惭愧的低下了,他身后的卫士们互相看看,都红了脸,把头扭了过去。
李再兴坐在台阶上,看着王鉷的鲜血从他的脚下流过,暗自发笑。这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蛊惑人心的本事一流。他逼着韦应物纳投名状,韦应物更狠,居然要拉南霁云等近百名卫士下水。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他要借此机会看看韦应物究竟有多大本事。
韦应物走进了人群中,双手负在身后,悠闲自得。
“我听说,李兄曾经说王鉷无法无天,无情无义,无仁无智。”韦应物走到一个卫士的面前,脸色严肃:“在下深以为然,不知足下以为如何?”
那卫士面对着韦应物的逼视,涨红了脸,却不肯退缩。他梗着脖子,回瞪着韦应物,大声道:“韦三郎,俺也不是孬种,王鉷是什么货色,俺清楚得很。你放心,俺不会告发你们的。”
“是个好汉子。”韦应物拍拍他的肩膀,又走向另一个卫士:“你觉得呢?”
“俺也这么想。”那中年卫士吭吭哧哧的说道。
韦应物又问了几个,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回到南霁云身边,看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我大唐立国于今一百又三十三载,无数将士东征西讨,浴血奋战,才有了今天的万国来朝。别的不说,这平康坊就曾经住过我大唐战神卫国公,太尉裴公,诸君先辈中,想来一定有在他们麾下效力的勇士。”
一个年轻的卫士忽然叫了起来,充满自豪的说道:“不错,我家曾祖曾是卫国公麾下的骁果。”
“我家叔祖也曾经在裴公帐牙大破突厥,黑山一战,他斩首十三级。”
“我家……”
一时间,群情激奋,不少卫士都提到曾经在李靖、裴行俭帐下听令的前辈或家族成员,不仅他们自己激动不已,就连李再兴都有些受感染了。看来大唐男儿有血性名不虚传,一提到名将,一提到战场立功,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了。
李再兴看向韦应物,心中暗喜。他刚到长安不过数日,对平康坊的了解也非常有限,除了知道大唐战神李靖曾经住在这里之外,并不太清楚其他的人。而韦应物却非常熟悉,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些卫士的心气给调动起来了。
这就是韦应物的本事,要换了他,就算他知道这些事,也未必能比韦应物拿捏得很。
韦应物摆了摆手,示意卫士们肃静。卫士们闭上了嘴巴,目光炯炯的看着韦应物。
“我大唐有今天,是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结果。可是王鉷都干了些什么?”韦应物忽然厉声大吼:“将士们战死边关,魂不能归故里,王鉷却还要向他们的家人催讨田赋,甚至逼得家破人亡。难道我大唐好男儿浴血奋战,为的就是喂饱这些没良心的狗贼吗?”
一听到这句话,李再兴明显感觉到那些卫士的眼珠子红了,一个个像要吃人的狼似的。他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知道,韦应物终于捅到了这些卫士的软肋。
果然,一个卫士挺身而出,拔出腰间的横刀,大吼一声,将一名战栗不已的王鉷随从砍倒在地。
有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立刻爆发了,有人冲上前,将那些随从砍翻在地,有人冲上去,在王鉷、王准的尸体上补一刀,没过多久,王鉷父子的尸体就被砍得血肉横糊,大堂上杀气腾腾,血气冲天。
后堂的王训看着这一切,脸色煞白。
李氏走到他身后,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夫君,我们不能再沉默了。”
王训胆战心惊的点了点头。他很害怕,可是他知道,李再兴成功的降伏了韦应物,韦应物又成功的鼓动了这些粗鲁的卫士。如果他们再不站出来表态,天知道这些卫士会不会冲进后堂,用刀逼着他们表态。一旦失控,难保不会有人丧命。
王训走到刚刚苏醒的永穆公主身边,低语了几句。永穆公主沉默了半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点头同意。王训转身就要出去,李氏一把抓住了他。
“夫君,请李再兴进来说话。”
“为何?”王训不解。
“李再兴是首事者,其他人都是附从。”
王训应了一声,出了堂,径直来到李再兴的面前,躬着身子,轻声道:“李君,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再兴笑了,王训这个软皮蛋终于出场了,整件事正在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前进。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十一郎,这么多兄弟辛苦多时,想必也有些累了,你能不能取一点酒食,让他们充充饥,解解渴。”
“应该的,应该的。”王训会意,立刻让人去准备。虽然人数很多,可是他家里的储备也不少,勉强也能供应这些人。
见王训供应他们酒食,群情激奋的卫士们更加高兴,不经意之间,已经没有人在意倒在血泊中的王鉷父子了。
李再兴跟着王训来到后堂,拜见了永穆公主。永穆公主打量着李再兴,有气无力的说道:“壮士,我家被王鉷父子压迫已久,今日壮士出于义愤,为我家出气。老身感激不尽。”
李再兴连忙还礼:“王鉷父子横行霸道,犯众怒已久,非为公主一家。在下鲁莽,惊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永穆公主无奈的笑笑。她只是老实,又不是笨。她当然看得出来李再兴今天杀王鉷不是一时起意,这是一个圈套,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而目的就是要她这个公主出面指证王鉷。事情到了这一步,她除了按照李再兴的要求做,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了几句客套话,永穆公主让王训写了一份申诉状,指控王鉷父子诬告她藏匿皇女虫娘,又如何侮辱她,甚至对皇家不敬。换了王鉷在世,打死永穆公主,她也不敢说这些,现在王鉷父子都死了,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仅说了今天晚上的事,还把以前的事都翻出来,向天子哭诉。
在和王训商量如何串供的时候,李再兴觉得王训的夫人郡主李氏一直在注意自己,他有些奇怪,抬起头看着李氏:“郡主,在下……有何不妥之处?”
李氏痴痴的看着他,两眼通红,听到他问话,吃了一惊,连忙摇头。过了片刻,她若有所思:“看到李君,妾身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出神,还请李君海涵。”
李再兴立刻上心了。他到长安来,就是想找到自己的身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不惜进入李林甫宅打草惊蛇,敲山震虎,也是希望从李林甫的反应中找出蛛丝马迹。李氏说他和某人像,这无疑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不知郡主以为,我和谁比较像?”
李氏笑了笑,把眼神转了过去:“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李君仙乡何处,家里还有哪些人?”
“我是个孤儿,从小跟着师傅在南岳寺庙里长大,不知道家在何处,还有哪些人。”
“原来如此,着实可怜。”李氏淡淡的说道:“那李君是什么时候到南岳的?”
“大约八年前吧,八年前的事,我不太记得了。”李再兴惨然一笑:“那一年,我从山崖上摔下来,险些摔死,撞到了头,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李氏同情的叹惜了一声:“原来李君身世如此凄惨,着实让人落泪。”她看了李再兴一眼,转身进了内室,再也没有出来。李再兴不明其意,却又不好再问,只好将一肚子的疑惑藏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李再兴连忙和王训一起走了出去,只见门口被黑压压的人群围住,灯火下,长矛如林,刀光如雪。
负责朱雀大街左侧城坊安全的左金吾卫大将军赶到了。
无须李再兴多说,王训先迎了上去,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叫道:“李大将军,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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