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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得不说,张欧此人对于如何让犯罪的人对廷尉府产生敬畏很有一套,汉时连皇帝开大朝会,统统都是大家都坐在坐垫上,皇帝面前不过多了一个矮几罢了,这种气氛十分平等和谐,却就没了严格的上下尊卑之分。
而张欧就已经知道把廷尉府的大堂设置成高低两部分,高的部分是一个类似于土炕的庞大高台,铺着竹席,主审官可以高高在上坐在台上,被审者就匍匐在低处的地面上,要说话必须仰着头才能看到官员,这就给了他们庞大的心理压力。
李瀚走进去的时候,张欧已经在高台上正襟危坐,昨天还猛虎一样的周亚夫父子则带着重枷,一脸委顿的倒在地上,周亚夫还能仰起头一脸愤怒,周阳已经面色灰败昏迷不醒了。
张鸥看到李瀚,满脸惊喜的赶紧跳下高台迎到门口。
被吓到的李瀚满脸震撼的问道:“廷尉,短短一夜,怎么丞相父子就成了这般模样?你昨夜对他们用刑了?”
张欧还没回答,周亚夫已经怒骂道:“小贼,你不要在这里口蜜腹剑装好人,昨日老夫不过在宫苑踢了你一脚,你就行此恶毒构陷之事想灭老夫九族,像你这种佞臣小儿,老夫纵然化为厉鬼也必取尔性命。”
李瀚沉默了,从周亚夫的态度他就知道,窦婴的触角已经伸到廷尉府大牢,连周亚夫都以为是他暗中加害了!
张欧看着李瀚脸色冷冽一言不发,还以为他被周亚夫说中了心事无言以对呢。
对于周亚夫,皇帝在不满之后,首先就找张欧过去,暗示过让他盯着点丞相,很明显是想让他找个由头,给丞相吃点教训。
张欧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把柄,昨日事发,他觉得可能皇帝嫌他办事不力又交付给少府丞了。他还一直暗暗羡慕李瀚虽然年少,做事情有多么雷厉风行,一日之间,就找到了足以灭九族的谋反证据。看起来,以后要好好跟少府丞学学呀。
李瀚只想悲愤的胡喊一声“冤枉啊,六月雪下来吧!”但他知道,这无济于事。
项柳的出现,让周亚夫遭到举报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其中夹杂了梁王跟楚天宫的影子,现在李瀚回想起来,昨日那个能言善辩的搬运工头目,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很不像一个单纯凭苦力吃饭的工人,看起来。要想查清楚这件事的内幕,那个人是个重点。
无语的看着一夜间被折磨成如此模样的周亚夫父子,李瀚又感慨万千,这还是昨日还高高在上的丞相,若是寻常人进了廷尉府。一夜间更不知会被荼毒成何等模样。
“唉……”李瀚长叹了一声,挥手说道:“来人,给丞相父子去掉枷锁。”
张欧一急,赶紧拉住李瀚悄声说道:“丞相秉性暴烈,若是解枷必然暴起伤人,少府丞还是稳妥点好。”
李瀚皱眉道:“丞相罪名尚未查实,如今就披枷带锁有点过分了。还是解开吧。”
张欧犹豫了一下,他也很无奈,毕竟李瀚是皇上女婿,这次行动又是李瀚最清楚皇上的态度。
昨天张欧看到窦婴马车离去,唯恐魏其侯上下运作坏掉这件事,赶紧跑去未央宫禀报。谁知皇帝不见他,却传出一句话来:“告诉李瀚,你们俩只管尽你们的本分去查,其他的不要管。”
回来之后,张欧越想越觉得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受魏其侯行动的影响,朝廷会给他们做主的。
那么,就该体察圣意,早点了解此事的好,张欧就拐了个弯回到廷尉府,密令手下夜里对周亚夫父子下了黑手,早上就出现了这种状况。
现在李瀚的态度又让张欧心里没底了,难道皇上的意思不是想快刀斩乱麻?万一领会错了,周亚夫安全出去恢复相位,那自己可就糟糕了啊!
在张欧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周亚夫父子已经被解开了。
周亚夫并没有暴走,沉重的木枷拿开,这头老狮子依旧歪倒在地上,足以说明昨夜的刑罚之重了。
周阳的样子很是不好,枷锁拿开他依旧昏迷不醒,周亚夫用哀伤的目光看着儿子,那种痛惜如同夕阳下的孤狼看着自己的崽子活活饿死般绝望,一句话没说。
虽然张欧一直在拉扯李瀚让他坐上高台,但李瀚却没有过去,他慢慢的走过去蹲在地上,伸手握住周阳的手腕给他切脉。
周亚夫看着面前蹲着的李瀚,这少年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怜悯,还有一些愤怒,是的,就是愤怒。
可是,此刻这少年的情绪还有什么意义呢?昨夜沉重的、装满土的口袋压在父子二人胸口,这种没有伤痕的酷刑乃是廷尉府的不传之秘,周亚夫一介猛将尚且经受不起,这文弱的儿子如何能熬得住?
昨夜孤傲一生的周亚夫曾经无数次狂呼,祈求,他能收起自己的狂傲,向大牢里他平日不屑一顾的、蝼蚁一般的狱卒哀求,仅仅为了保全儿子的性命。
这是一个陷入绝境的父亲最后的愿望,他恳求能替儿子再负担一袋土,即便是死了,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儿子遭受酷刑。
可惜,那“蝼蚁”们都已经对这种状况麻木了,他们看了太多在外面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在这间屋子里变成可怜虫,他们已经没有了怜悯,有的,只有恶毒的快感,看到上位者栽倒的快感。
现在,眼见儿子已经是不活了,周亚夫的心里也彻底绝望了,对这个见了鬼的朝代绝望,对他忠心耿耿辅佐了半辈子的皇上绝望,更对面前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审官绝望。
周亚夫暗暗聚集着力气,想等自己有力气的时候,就抽出这个少年腰间的马刀割断自己的喉咙,让皇帝明白士可杀不可辱。
这柄刀在朝议的时候周亚夫见过,这少年用这柄刀做例子,向大家讲述匈奴人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汉,他们也有先进的生产力。
“生产力”这种词汇对周亚夫来讲很陌生,当时他只是面子上下不去,其实很愿意跟李瀚详谈一下匈奴的情况,以便以后慎重对待。
唉,现在想这个做什么,主要是这柄刀,它距离自己那么近,那少年只顾注意自己的阳儿,不会留意自己悄悄伸过去的手,只要抽出来,一切奇耻大辱即将用满腔鲜血来洗清。
咦,等等,那少年为何要用惊喜的眼神盯着阳儿?
“李敬,快把我的应急包拿来!”
李张黄魏四大亲卫加上李三苍龙六个人已经被李三分班,时刻不停有两人保证跟随李瀚,昨夜是李三魏挺值夜班,今天就是李敬跟张允跟着李瀚,谁值班,谁就带着李瀚的急救包。
李敬赶紧把宝贝般绑在身上的小包接下来递给爵爷,李瀚打开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打开里面是一整套针灸用的银针。
李瀚不顾张欧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也不顾周亚夫伸向他腰刀的那只手,全神贯注的拿出银针,用小瓶子里的酒精擦拭了,在周阳的人中、太阳、百汇穴各下了一针,周阳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周亚夫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哪里还顾得上抽刀自刎,儿子的生死远远重于他自己的性命,眼看李瀚是在救人,他也就安生紧盯着,心里涌动着狂热的希望。
李瀚看周阳有反应了,心里更有底了,赶紧解开周阳胸口的衣服,拿起一块牦牛角的刮板,倒上活血通络的红花油,这都是他从匈奴带回来的,就开始重重的刮了起来,随着他的手,一道道黑紫色的印痕出现,足以说明周阳胸口淤积的皮下积血有多严重。
等整个胸口都成了黑紫色,李瀚让李敬把周阳翻个身,继续刮背面,后背很快也成了黑紫色,再把周阳翻转过来,李瀚突然猝不及防的冲着周阳的心口处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周阳猛地坐了起来,一张口“哇……”的一大口黑紫色的淤血就喷了出来,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爹爹,疼死我了……”
周亚夫老泪纵横,他如何看不明白经过李瀚这一番折腾,儿子这条命已经是保住了,不禁哽咽着说道:“驸马郎,此恩……老夫记下了,你若能保的阳儿以及我家人安然无恙,老夫的头颅就拿去邀功吧,老夫做鬼也不找你索冤了……”
周阳虚弱的哭喊道:“不,爹爹,咱们父子生死都在一起。驸马郎,甲盾是我自作主张买了给爹爹百年之后用的,我父子真没有谋反的意思,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李瀚叹息一声说道:“李敬,把周公子背去太医院,让太医令魏瑾老先生接着救治。”
“是。”
李敬背起周阳就要走,可把张欧给急坏了,赶紧拦住说道:“少府丞,周阳乃是重犯,此案尚未查明,你让他离开廷尉府,若是畏罪潜逃怎么办?”
周亚夫愤怒的吼道:“老夫在此做当头,我儿若逃了,杀了我便是!”
李瀚心情极其郁闷的说道:“不妨事,我负责。”
张欧这才无奈的看着李敬背着周阳走了。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