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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宽不是糊涂蛋,当听到包围己方的辽军亮明身份,乃奉旨南下平乱的锦州军时,便知道自己有麻烦了。(.果不其然,对面的辽军派人过来,说是他家将军传下令来,要裴指挥立即往城门去见。
“什么狗屁辽军,这天底下没这般不讲道理的官军,他们凭什么拿咱们的人!要咱们去也行,先把咱的弟兄放了再说,不然别说他一个参将,就是总兵镇台来了,弟兄们也不正眼瞧他一下!”
“大人,他们是兵,咱们也是兵,凭什么听他的!照属下说,咱们就跟他们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对,他辽军头上一个脑袋,咱们头上也一个脑袋,咱们还是京营,他辽军凭什么命令咱们!大人,别理这劳什子军令,只要大人一句话,属下就带人跟他们干了!”
几个喝得还有些醉昏昏的军官仗着酒劲,在那满口大话,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好像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一个家伙还一边嚷着,一边往外吐着,吐一会,叫骂两句,然后再吐一会,骂两句。如此周而复始,那吐出来的腥臭之物熏得周围的人一阵呕心。
裴少宽也喝了不少酒,但却是比任何人都清醒,之所以带人跟辽军对抗,只是一时酒劲来了,恼辽军太不给他面子!说动手就动手,一点招呼也不打,也太他娘的欺人了!
他裴少宽好歹也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手底下上千号兵马管着,就这么被人欺到头上拉屎撒尿,他还要不要这脸了!
就算他裴少宽不要这脸,他京营还要这脸!这事要是传到京城,他裴少宽往后就甭想在同僚面前直起腰来!
打太祖开国起,便没人敢骑在京营头上作威作福的,这要是让辽军给破了,京营上下还不把他骂死!
管你辽军能不能打,老子死也不让你们缴了械,有本事,就从老子身体上踏过去!
酒jīng上脑,怂人也变成强人了,再加上一众喝得不知东南西北部下的怂恿,裴少宽难得的做了一回有骨气的事,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坚持不缴械,辽军就不能拿他怎样。全文字..难不成,他们还敢真的冲杀过来,真那样,倒也好了,你锦州军跟那东江孔有德一样,就都成了反贼!
但是现在对方亮明身份,还有皇帝的圣旨为凭,他裴少宽已是那辽军姓施的部下,姓施的搬出军令来,他不能不听。不然,便是自己有一百个理,也站不住脚。
冷风一吹,酒也醒了,裴少宽跟听到消息的施大勇一样,也是左右为难。
听命吧,自己这脸实在是挂不下,不听命吧,便是违令不遵,按大明军纪,可是要杀头的。
要早几天遇上这事,裴少宽压根就不理会,可是现在却是棘手得很,朝廷已经将他拨给那锦州姓施的统带,自己从京营变成了辽军一部。姓施的仗着上官的身份搬下军令来,由不得他裴少宽不从。
听命,丢人;不听命,丢脑袋。
拿不定主意的裴少宽踌躇不已,望着对面虎视眈眈的辽军,一脸的愁肠。
“大人,有什么好想的!大人要是不愿去,弟兄们护着大人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便是!”
“弟兄们,拿起家伙,咱们保着大人出城!”
“拼了,拼了!不蒸馒头争口气!”
“.......”
几个醉鬼又在那鼓噪起来。
看着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裴少宽气不打一处来,把脚一跺,骂道:“都给老子闭嘴!”
闻声,几个酒鬼都怔在了那里,方才那个吐得厉害的把总终是受不住脑袋的晕厥,竟然仰头就倒地睡了,还发出十分舒服的呼噜声,把个裴少宽气得直想骂娘。
那些京营兵们脑袋还是清醒的,军官喝多了酒,他们可没有喝,看对面辽军的架势,己方真要是强行冲出,只怕立马就会被对方包了饺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因此听到军官们说要强行冲出去,一个个本能的直摇头,甚至寻思要是指挥大人真的要冲出去,那他们就自己出去投降。反正对方也是官军,不可能真要了他们的命,大不了一顿鞭打就是。
裴少宽也没闲着,一边绞尽脑汗的想着如何选择,一边也在察看手下们的反应。脑袋清醒过来的他很是jīng明,一眼就看出这些无赖兵痞压根不会随自己抵抗到底,便是这几个叫得凶的酒鬼,只要酒一醒来,只怕也是立即认怂。
转了几圈,眼珠一转,突然跃上边上的椅子,居高临下,甚是豪迈的对着兵们叫道:“辽军欺人太甚,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弟兄们,走,咱们去找他们算帐!”
说完,不待兵们反应过来,便跳下椅子,当先往外走去。
那一百多京营兵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一个个轰然大叫:“找辽军算帐去,找辽军算帐去!...”
........
对面突然一片大叫,说什么找辽军算帐,邵武听了一愣,以为对方要拼个鱼死网破了,忙下令火铳手戒备,要是对方真的冲杀过来,就立即开铳。
事到如今,邵武也管不得对方是什么人了,反正将军交待过,违令者立杀。
哪知火铳手们刚把火铳抬起,对面却大摇大摆走来一个身前绣着豹子的武官,脸上一脸的无畏,嘴角边更是一嘴的不屑,似根本不把眼前的辽军放在眼里。
走到离辽军只十几尺的距离,裴少宽停步站住,扬声道:“本官京营指挥裴少宽,对面是辽军哪位将领?”
邵武不知对方要干什么,但对方品级比自己要高,因此便拱手抱拳道:“末将辽镇守备邵武见过裴指挥!”
“原来的是邵守备。”裴少宽只微一点头,把京营指挥的架子拿得十足,抬脚走到邵武面前,“有劳邵守备前头带路,本官要与你家施将军一会。”
邵武却朝他腰间佩刀一指:“那请裴大人交出佩刀。”
闻言,裴少宽大怒:“混帐,本官佩刀乃天子亲赐,刀在人在,凭什么交给你们!”
“那对不住了,我家将军有令,今rì京营上下,必须一律交出兵器,否则,恕末将无礼了!”邵武说完,朝身后一挥手,顿时四个锦州兵围了上来。
见对方要下自己的刀,裴少宽又惊又怕,大喝一声:“你们敢!”猛的转身朝身后叫了一声,“我京营将士何在!”
然后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却是当场愣住,只见一百多部下正尴尬的望着自己。地上,火铳、长刀丢得到处都是。人群中,赫然还有刚才嚷得凶的几个醉鬼。
京营已经全部解除武装,邵武懒得再和京营指挥废话,把手一挥:“拿下!”
“我已交出佩刀,你等如何还要拿我!”
裴少宽面子挂不住,挣扎不让辽兵拿自己。但他一人之力,如何敌得过四人。挣扎了一会,便也由辽兵去了。那些京营兵见到自家指挥大人被辽兵拿下,竟然没一个激愤的,好像看热闹般望着,锦州上下见了,均是好笑又鄙视。
裴少宽一肚子怒火,一路上,不停的怒骂,无奈辽兵根本不搭理他是什么指挥使大人,因此他嚷了一路也没用。等到终于见到正主时,他不由气急败坏道:“本官乃天子亲军指挥,你辽军如何敢拿我!”
他这一叫,人群中那几个醉鬼之一的营总也跟着叫道:“朝廷调你辽军入关剿贼,可不是让你们来剿我京营的,你们辽军眼里还有朝廷吗!”
另一把总官也嚷道:“我等定要将这事报于朝廷知道,你们等着,圣上一定会治你们的罪!”
醉酒军官们大呼小声,施大勇倒也不气,一一听他们叫骂,直到对方叫不出什么时,他这才扬起马鞭,朝裴少宽一指,问道:“你可是裴少宽?”
“是我!”
裴少宽将头一昂,一脸愤怒:“你们辽军到底想干什么!要杀要剐扔下话来,我裴某接着便是!”
“裴大人果然好胆sè,本将佩服!”
施大勇很是赞许的看了裴少宽一眼,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突然把脸一冷,喝道:“来人,给我打他三十军棍!”
他这一声令下,京营上下顿时脸sè一变,裴少宽更是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万分道:“你敢!”
施大勇冷然道:“我有什么不敢?”又是一喝,“还不动手!”
“遵令!”
立时便有两名亲兵上前不由分说将裴少宽按倒在地,但却不知道用什么打,这里不是衙门大堂,并无杀威棒之类的刑具,锦州军中也没有备有执行军法的器械,故而二人站在那里傻傻的看着施大勇。
“用这个!”施大勇将手中的马鞭扔了过去。
马鞭落地,裴少宽心头一震,急道:“姓施的,你可知我舅父是谁!”
“是谁?”施大勇饶有兴趣,关键时刻,这裴少爷倒是不忘搬救兵。
裴少宽冷笑一声:“好叫你知道,我那舅父便是当朝周国丈!”
周国丈?皇后娘娘的父亲?!
裴少宽说出来的人令在场之人都变了脸sè,锦州诸将更是齐致看向施大勇,神情仿佛都在对施大勇说:此人不可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