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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有所为有所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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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主席鲁涤平一行的车队终于离去,新修建的检查站前后变得冷清许多,虽然从上海方向过来的避难者比起前几天少了许多,但每天仍有数以千计的平民携家带口,通过哨卡涌进杭州,其中近半人再由杭州转道浙南、浙西甚至江西。

    用完推迟了三个小时的午饭,吴铭命令各连停止训练,除每连派出一个班守卫工事,拒绝任何人靠近之外,其余大部分官兵返回丁家祠堂休息,营部炊事班前往周围村子尽量采购鸡鸭鱼肉,好给辛苦了十余天的弟兄们补补油水。

    待一切安排完毕,吴铭坐在丁家祠堂门前的大树下,总结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情况和其中的得失,刚刚合上记事本,就听到汽车喇叭声传来,那辆还挂着上海公共租界牌照的别克大轿车缓缓开到祠堂大门侧边熄火,刘汝霖和马致斋钻出车门,径直来到吴铭身边坐下。

    “刘兄怎么又回来了?”吴铭招了招手,示意吕魁元赶紧泡一壶新茶来。

    刘汝霖眉飞色舞地坐下,扬了扬下巴:“老弟,你猜鲁主席和葛敬恩将军同车回去时都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俩说些什么?”吴铭反问道。

    刘汝霖笑着摇摇头,转向马致斋:“你这家伙的反应还真让马兄给说对了,估计你小子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畏惧,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保持自己的本心。我记得有本书上写道:没有畏惧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人,因为他们不会向任何权势低头,更不会受到陈旧道德规则的约束,所以这样的人往往不是成就一番常人无法企及的伟业,就是犯下世人难以想象的罪恶!还好,吴铭,你这家伙是我的朋友,我不用太过担心。”

    “咦!?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吴铭好奇地问道。

    刘汝霖和马致斋齐声大笑起来,坐在旁边条凳上的两个副官也忍不住笑出声。

    吴铭颇感无奈,接过吕魁元递来的茶盘放到桌上,摆好杯子,给两位参谋长和他们的副官泡上茶。

    马致斋收起笑容:“刘兄说,鲁主席打算再建一个直属省府领导的保安师,在兵员招募期间,先把师属教导团建起来。”

    吴铭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没,看到刘汝霖点了点头,便端起茶壶,慢慢斟满四杯茶,逐一递到大家手上,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似乎这件事和他无关一样。

    刘汝霖对吴铭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沉稳的涵养和气度暗自钦佩,接过茶杯轻抿一下,轻轻放下:“你这家伙给鲁主席和葛次长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葛次长在回城的路上,对你和你的教导队赞不绝口,问你是哪所军校毕业的?”

    “鲁主席其实也搞不清楚,搪塞一番,回到省府大院后就把我和程处长给叫了去。程处长对你挺熟悉的,估计也看过你们浙西保安司令部报上来的军官履历,他告诉鲁主席和葛次长,说你是孤儿,只读过两年私塾,后来家里人没了,你就四处流浪,从来没上过正规军校,算是自学成才。”

    吴铭听了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马致斋之前也曾怀疑过吴铭的这番履历,只是吴铭不但是老大方佑淳一家的恩人,还是方家的准女婿,加上大家成了兄弟,所以也就不再理会这事儿,如今听刘汝霖这么一说,马致斋心里又犯嘀咕了。

    刘汝霖也挺诧异,看到吴铭没什么反应,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鲁主席和葛次长听完介绍非常惊讶,葛次长从兜里掏出两本小册子,说是马兄交给他的,回来的路上他大致翻了一遍,发现里面不但有先进科学的军事训练手段,某些见解还极为独到引人深思,最后葛次长说,编写这几本小册子的人,军事理论水平非常高,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然后自学成才的人能够写出来的,而这个人就是你吴铭。结果程处长没话说了,于是鲁主席和葛次长又问我,可我哪里知道?所以只有回来亲自问你了。”

    吴铭慢悠悠地点燃支烟,心中略微组织一番言语,毫不脸红地说道:“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聪明,学东西快,喜欢瞎琢磨,记忆力也挺好,想改都没办法。”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哄然大笑,都没想到吴铭脸皮这么厚。

    马致斋边笑边骂,最后还不得不承认吴铭确实聪明,他曾亲眼见过吴铭首次面对军用地图的陌生,问这问那,还特意向他索要相关的书籍自学,没过多久却发现,吴铭的绘图读图水平突飞猛进,特别是在绘图技术和精确度方面,远远超过自己和司令部所有专业参谋,更别说吴铭与一群老师傅和几个洋专家一同弄出来的多功能匕首、便携式工兵铲和钢盔等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武器装备,想不服他都不行。

    刘汝霖感觉到吴铭不愿提及自己的往事,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指指一旁傻笑的吕魁元,好奇地问道:“你们装备的匕首、钢盔和士兵身上携带的锋利工兵铲,到底是哪儿买的?这里没外人,说吧!”

    马致斋笑了笑,望向吴铭不说话。

    吴铭略微犹豫了一下,据实而言:“我和衢州当地最大的五金厂老板合股办了一家金属制品厂,请来了前几年破产倒闭的杭州老军械厂的一批老师傅,还有几个来中国淘金的洋人技师,琢磨了几个月才弄出来这些东西,目前还是试产阶段,特别是钢盔,并没有达到最好的要求。对了,你干嘛突然问起这事儿,是你自己问的还是别人托你问的?”

    刘汝霖解释道:“两种情况都有,想必你也清楚,前几年没几个人重视钢盔、工兵铲的装备,很多人甚至认为可有可无,但如今情况不同了,自从欧美各国关于上次世界大战的总结资料和专业书籍陆续被翻译过来以后,加上德**事顾问团的不断呼吁,军中高层基本都知道这两种装备的重要性了。”

    “可是受到财政、时局、装备购买渠道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目前全**队中恐怕只有你的教导队和中央军八十七、八十八师以及中央教导总队才装备有钢盔,别人就算是想买都买不到,更别提自己造了。”

    “今天所有人对你们的这几种新装备均印象深刻,葛次长专门提起此事,让我问问你在哪里买的,估计他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上报军委会,保安处已决定联系购买,我也是这个意见,所以才跑来问你。”

    吴铭有些为难地说道:“于国于民来说这都是好事,可是目前衢州金属制品厂的产能有限,成本短时间内降不下来啊!”

    刘汝霖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家伙,怎么还有一张奸商的嘴脸啊?”

    众人哄然一笑,吴铭却很认真地解释:“确实是产量有限……这样吧,衢州那边每月的钢盔产量最多也就一千五百顶,工兵铲的产量稍微富裕一些,但需要订购,否则他们不敢生产,乡下人根本不买这玩意儿!”

    “至于多功能匕首就不谈了,首先是缺少特种钢材,其次是加工难度极大,生产成本太高,我们教导队到目前也就装备一批,想要大规模生产只能等上海那边停战才行,加工设备和进口特种钢眼下都极为缺乏,用传统手工制造太慢,太费钱了。”

    刘汝霖不耐烦地摆摆手:“既然如此,那匕首先不说了,就说钢盔和工兵铲,你爽快点,开个价吧!”

    “钢盔十四块大洋一顶,工兵铲七块大洋一把,低于这个价格就亏本了!”吴铭毫不客气地报出心目中的价格。

    马致斋立刻像吞下鸡骨头被卡住脖子一样,支吾一声便低下脑袋,心想吴铭这家伙也太黑了。

    刘汝霖却毫不在意:“有个准价就好,明天我就派人带钱到衢州去签合约,钢盔暂时要五千顶,工兵铲定五千把,但我需要你们两个月内交货。”

    “啊!?时间太急了,工厂人手不够啊!”

    吴铭非常为难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种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够说干就干的,聪明人也至少需要三到六个月时间的培训才能上手,你要得这么急,加班加点恐怕都忙不过来啊!要不,你再加点儿钱?”

    刘汝霖先是点点头觉得问题很客观,听完最后一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吴铭的鼻子连爆三句粗口,惹来弟兄们一阵大笑,马致斋笑完告诫吴铭应适可而止。

    吴铭瘪瘪嘴,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拉拉自己的衣襟,询问刘汝霖:“这种结实耐用极为方便的新式军装不买个五千套?”

    刘汝霖嘿嘿一笑:“军装就不用了,我也知道你身上的这套军装好用,可我已经把式样画出来,杭州大把服装厂,照着做就行了,没必要舍近求远。”

    “去去去,你堂堂中校参谋长,国之柱石,有身份有地位,不应该学那些无良奸商的勾当吧?怎么说这服装也是我绞尽脑汁完成设计的,经过麾下弟兄长期试用,反复征求弟兄们的意见多次修改,费了好大劲儿才做出来……你……你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给我剽窃了,啊?我知道,我官职比你小,惹不起也只能干忍着,可是,你怎么也得酌情给我点儿发明专利补偿费吧?”吴铭不依不饶地纠缠起来。

    众弟兄听到这里,再次哄然大笑,马致斋笑完,连说之前怎么不知道吴铭还有这等锱铢必较的本事?要是早知道,恐怕借钱都要在吴铭经手的生意中入上一股了!

    刘汝霖也被吴铭煞有其事的样子逗乐了,笑着道:

    “行啊,那我就想办法补偿你好了……听着,为了表彰你们浙西部队的优秀表现,鲁主席发话了,由省民政厅从抗战捐款中拿出五万奖励你们,保安处做出决定,一次性发给你们三个月的军饷作为奖励。”

    “此外,民政厅、省党部宣传科决定联手大造抗战声势,估计从明天开始,你们的军粮、肉类和日用品都不用发愁了。”

    周边的弟兄们听了高兴不已,唯独吴铭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知道民政厅、省党部宣传科联手大造抗战声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当官的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掏钱的还不是老百姓?恐怕最终能有十分之一的民脂民膏用在抗战上就算不错了,接受这份钱,收下这份礼物,吴铭自感受之有愧,可不收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自己倒贴心里才舒服?

    看到吴铭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弟兄们都不敢再笑了,吴铭向刘汝霖和马致斋问道:“今晚有什么特别要求没有?”

    “没有啊,你问这干嘛?”马致斋反问。

    刘汝霖补充道:“只需按照战备要求的做就行了,这两天上海那边又开始打打停停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情。”

    吴铭释然地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我想安排完值班后进城走上一趟,你们如果有空,就一起去吧。”

    “怎么了?”

    刘汝霖很好奇:“这段时间几次叫你进城你都不愿意离开,现在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还进城去干什么?”

    “唉——”

    吴铭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两天通过我们检查站运回来的十九路军伤兵越来越多了,大多数是前线无法医治的重伤员,所以我想去一趟天水教堂,问问雷孟德神父能不能发扬一下国际人道主义精神?”

    “实在不行的话,也得尽量卖给我们足够的药品,最好能说动他派出教会医学院的学生参加伤员救护工作,否则我这心里不安宁啊!”

    刘汝霖立刻站起来,周围弟兄脸上全都换成了崇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