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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儿,聂元心中也亦有感触,想到两人当年相处情景,他失了妻女,实是将赢政当作自己孩儿一般,纵然这些年不成师徒之名,又何必闹得如此生分?聂元表情软和了下来,看着赢政道:“政儿与某虽无师徒缘份,但也实在不必如此争锋相对………”
“你究竟意欲为何?”赢政懒得与他多说废话,冷声又问了一次,语气里带了丝不善,聂元愣了一下,眼里露出黯然之色来,叹息了一声:“某家是来问盈儿的。当初楚楚调皮,如今几年过去,政儿该把盈儿交出来了罢?”他当时并不知聂盈落到了赢政手中,楚楚当时将黄盈迷晕送来,本来是想成全她情义一场,谁料最后阴差阳错为了躲那来叔,早已将黄盈忘到脑后,聂元只当女儿随了黄于淳而去,也不以为意,直到最近几月才无意中知道女儿并未跟在黄于淳身边,事实上她在多年前便已经失踪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黄盈并非是在聂元身边长大,但父女之情乃是天性,聂元逼问黄于淳,黄于淳又因东阳之事焦急上火,他也只当黄盈是去寻找生父聂元,如今看来才知道双方都料错了,聂元费了周折才知黄盈可能落到赢政手上,只是明察暗访好几个月,却俱不得而知她下落,宫中如今守卫森严,并非是当时吕不韦为相与后来赡斑掌权之时,他不容易混进去,好不容易得知赢政出王城,便一路从咸阳跟了过来,率先一步进了东阳城中,守着与赢政见面的机会。
聂元心中实在是惊怕已极,他知道赢政是早恨自己入骨,当年他无意之中曾起过那样一个念头,以赢政睚眦必报的性情,定不会放过他女儿!一想到这儿,聂元心急如焚,又想到这几个月来动用歧山人脉却未察到黄盈下落,咸阳城中摸索过好几次却未见着她人影,聂元险些未发疯。此时间出话来,他便双眼直直盯着赢政瞧,表情充满期望。
“黄盈?她还未死?”赢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看着聂元,聂元心脏顿时停了两拍,他怕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此时听赢政这样一说,简直是快发了疯。他这一生只得聂元一个女儿,连妻子都跟黄于淳跑了,从此只一心想挑战黄于淳证明自己,并未再度安家成婚,而那唯——滴血脉此时却得到赢政轻描淡写这样一句,聂元双眼通红,纵然禹缭在一旁,他明知自己不是禹缭对手,依旧忍不住厉声道:“你说什么?盈儿对你痴心一片,她若不在,某必定与你势不两立!”他喝到后来时,声音颤抖,显然心中早大乱,赢政突然之间大笑起来:“与政势不两立?”赢政声音阴寒,冷笑两声:“今日你且平安走出此处再说罢!”他说完,摆了摆手,禹缭双手笼在袖中,纵然是做出这样一副如同寻常乡下不起眼老人的举动,但他挺直的背脊与清翟的精神,亦是显出他气质不同,他站出列来,温和冲聂元笑了笑:“刘丹当年老朽亦曾见过,你是他门下高足罢?今日乃是秦军攻城威事,大王已下逐客令,你且走罢。”他语气温和,态度亦是不温不火,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子淡然悠远之意,虽然未曾大声厉喝,但这样温和,却表明他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倒不如他大声厉喝来得要好。聂元虽然知道他身份为何,就算是与自己师尊亦是可以平起平坐,此人年纪已足有两甲子之上,但他心中却是不甘,再加上心系女儿安危,听到禹缭让他离开,他却脚步未动,只盯着赢政看。
“还不走?”赢政坐在榻几之中,赵高死后,他身边又没有侍候的侍人,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惯,就连想喝水这等小事也须自己亲自动手,他目光在殿内扫了一眼,并未寻到壶具器皿等物,便又将目光落到聂元身上:“非要政出手驱赶才肯离开?”
“盈儿在何处?若是今日不得她下落,聂元不会离开!”聂元咬了咬牙,看到禹缭眯了眯眼睛,气势一下子发生了变化,顿时肩上像是压了万千力道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矮了一截下去,但他却也硬气,满头大汗却不肯折了腰,咬牙强撑着,看着赢政,话语从牙齿中挤了出来:“算某对你不住,但与盈儿无关,盼你瞧在以往情份之上,纵然某有对你不住之处,还望你饶了盈儿这一回。”
“若要黄盈不死你歧山替秦国效力。”赢政看他脸色涨得通红,身子有些颤抖,却偏偏不肯跪了下去的模样,知道禹缭有意给他苦头吃,也不出言解救,眯着眼请便提出条件来。
“不行!”聂元还未说话,一个娇媚的女声却响了起来。今日倒也热闹!赢政眉头皱了起来,转头朝聂元出来的门口处望去,却见一个穿着朱色衣裳的少女从那门处姗姗而来。一张干娇百媚的脸,与窈窕有致的身段,包裹在那层层叠叠的深衣之中,领口处露出些许白嫩的肌肤,被那朱色衬得如同霜雪一般,白得晃眼。赢政看到这个老熟人,突然之间抚掌肆意笑了起来:“来得好,今日尔等齐聚一堂,也好过政往后再度寻觅费时。”赢政眼中露出杀意,站起身来,大喝道:“来人!”外头原本守在两列的士兵一听赢政号令,顿时呼啦一声便往阶梯之上窜,不多时殿内便站了密密麻麻一层,门口处站满弓弩手,将手中箭羽对准了堂中众人。楚楚风情万种,撩了撩头发:“你有人,难道奴家便没有么?苏苏,还不快出来!”
小小一个东阳行宫,里头竟然藏了如此多人!赢政冷笑一声,禹缭眼中精光闪动,这一刻他不再隐藏自己实力,将赢政护在自己身后,站到了前头来,众人目光都落在这个老头子身上,虽然早在里头之时便听到禹缭名声,但楚楚并不服气,此时见他笑呵呵的模样,心中瞧不起,却也不敢大意。内殿里头又涌出来四五个妇人,其中一个穿着淡绿衣裳的小娘子站到了楚楚身边,一双翦水双瞳便朝赢政这边看了过来:“今日多有得罪,只盼秦王仁慈,将盈儿妹妹交出来罢。”
这个妇人约双十年华,容貌秀美而气质温婉沉雅,站在楚楚身边,与她的娇媚不同,但却也雅致如兰,眉宇间的温柔端庄之气很让人生出好感,两人气质不同,但也平分秋色。赢政微微一笑,只开口道:“若歧山归顺秦国,政自将黄盈双手奉上,更何况黄盈乃是歧山亲手赠送于政手上,如何却又想要拿回去,岂非当政好欺?”他将黄盈说得如同货物一般,那名为楚楚的少女脸上顿时露出羞恼之色来,她当初一时任性,只当想成全黄盈一片痴心,更何况天底下的男儿若是有得知哪个少女倾慕自己,愿成就一晌之欢,只怕怜惜还来不及,又哪个会像赢政这般,一场姻缘之后即便翻脸不认人,不止不归还人家自由,反倒将人囚禁起来做为人质,如此心狠手辣,也实在少见。
她到如今也只当自己当时的算计成功,心里只觉得赢政如同一个负心人般,看他目光不善:“如何是送大王?盈儿妹妹一片痴心,大王纵然不愿接受,亦没有禁她道理,今日大王若是将人交出来便罢,否则奴家亦不愿伤了和气,大王不如奴家性命如草芥,若是有了闪失,恐怕也是不美,大王以为如何?”她说完,冲赢政眨了眨眼睛,风情无限。
楚楚确实貌美,这般容貌,纵然比之当年妲已之流恐怕也不遑多让,一般男子见她极少有不失神者,可她自当年遇上赢政起,不止是未见他对自己神魂颠倒,反倒被他踹过一脚,毫不怜香惜玉,多年来此事一直被楚楚引为心中羞耻,可惜秦王宫守备森严,随着赢政掌权,王宫之中能人备出,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她没法潜进去而不被人发觉,因此才将此仇忍了下来,若非赢政了宫,又是她提前潜进东阳,否则今日要与他离得这般近,还真是不容易。
赢政见她眉宇间神已经挑,顿时心生厌恶,他生平最恨的,便是这般不知自重的轻浮女人,楚楚纵然美貌风情,可她说话腔调与那股气质却与当年赵姬类似,实在很难让赢政生出好感来,与他们纠缠这样久,他突然心生不耐,冷声道:“格杀勿论!不要再白费时辰,政还欲前往亲眼瞧赵氏府中人死不想错过!”士兵们齐声答应,手中箭矢便如密雨般朝这边凌厉的射了过来。没料到他一言不合之下便出手,聂元等人吃了一惊,狼狈躲窜,赢政在禹缭守卫之下迅速躲进士兵之中,士兵们分开一道通道使二人站进士兵包围圈里。
这下子出箭再无顾忌,箭雨更是凌厉!
功夫再高,那也是怕菜刀,更何况此时四面八方密密袭来的箭矢?聂元等人左右躲闪,但到底难以支撑,不时便有人受伤倒地,只是一个呼吸间,那倒地的妇人身上便插满了箭羽,整个人被射成了筛子,血流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