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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二十里外,就是北唐军了!”
周宗跟李昪站在一处高坡上,遥望着远处的瓜步山。
十二万南唐大军中有骑兵两万,步卒十万,远远望去浩瀚如海,络绎不绝。
“可能探出来北唐军有多少人马?”李昪问道。
“人头攒动,戒备森严,难辨其数。不过大约在五万之数!”
“以太傅之见,我朝兵马与北朝兵马相较,如何?”
“北人善骑射,南人善操舟,如今两国会猎于平原之上,我军当有不如。”
“既然如此,我军不若返程回江都府,凭山川之险拒之?”
李昪似乎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不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两军已经遥遥相望,我军若退,恐敌军衔尾追击,则我军必溃矣!”
周宗连忙打消了李昪的突发奇想。
“那依太傅之见,我军现在当如何行动?”李昪问询到。
“如今我军两倍于敌,当主动出击!挫其锋锐!”周宗大声说道。
“善!从太傅所言!”
李昪周围毕竟还有十二万大军,自以为定会能胜过周文博,只不过先前是顾虑伤亡过大才生出了退意。
瓜步山下,先一步到达的乳虎军已经筑起了一片营寨。
营寨内虽有数万兵马,却安静沉稳,大敌当前,却分毫不显慌乱。
因为他们的主帅,赵国公、天策上将周文博正在军中主持军务。
“诸位将士,如今我军与南朝李昪大军已经相距仅二十里,已经到了最后生死决战之时!这一战,我军虽然数量上略逊一筹,然而我军却更强!南朝偏安日久,如何能跟我军百战雄师抗衡?此战必胜,有我无敌!“
”此战必胜,有我无敌!”呼声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荡出去,声震四野。
就连数里之外的南唐大军也被这声势给震撼住了。
“国公大人,南唐大军已经全数出击,到了三里之外的大平野了!”就在这时,突然有探子来回报。
周文博眼看众人似乎有些担忧,镇定自若道:“何惧之有?众将士随我迎敌!”
早就好好休息了一整晚的乳虎军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在各自将领的呼喝声中,井然有序的守到外围。
刀出鞘,弓上弦,将士们严阵以待。
此时正是正午,骄阳如火,烘烤着大地。
然而两军将士身上都着寒铁甲衣,甲衣之上却泛起了清冷的寒光。
南唐大军列队在的四周,一排排,一列列,表情严肃,却不急躁。
毕竟是在兵员上占着上风,作为进攻的一方,南唐众将士心中还充斥着驱除敌寇,收复国土,建功立业,斩将封侯的美梦。
两军对垒,杀气弥漫,马儿似乎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杀意给震慑到了,稍稍有些不安的轻踏地面,低低轻嘶,安慰着同样不安的青草。
劲风吹拂,大旗猎猎,衣袂飘扬,荒野上起伏不定的旗帜,宛若多彩的海洋。南唐的将士们每人都是凝望着前方的那个营寨,脸上带有决绝之意。这一次,乃是陛下御驾亲征!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定能一战而胜!
就在这时,天边有云彩飘来,颤颤巍巍的,似乎骄阳也有些畏惧这里的杀气,扯过云彩遮住了脸。
午时有了那么一刻的阴暗。就在这时,南唐军阵中有冲锋号角吹起,午时三刻已到,进攻正式开始!
没有想像中的尘土飞扬,骑兵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冲锋,只是游弋两侧伺机而动。一列列盗匪手持盾牌前行,脚步嚓嚓,给天地之间带来了萧杀肃然。
此时的乳虎军营寨已经被南唐大军三面包围,三面均有上万南唐将士列方阵徐徐前行,放眼望去,乃是清一色的步兵。
靠前方的前方千余敌人均是手持有人身那么高的大盾牌,这盾牌下方尖锐,可戳地抵抗弓箭硬弩的袭击。
盾牌后只露出头盔双眸,虎视眈眈。盾牌不但护住了盗匪的周身,千余面的盾牌同时形成了诺大盾墙,亦是完全掩映了阵中地动静。
盾墙推过来,声势浩瀚,以拙破巧,只是隐约中,隆隆的声音传过来。宛若行军的队伍中藏着怪兽。
渐渐离乳虎军营寨越发的接,南唐将士们已经提起了速度,快步冲锋起来!周文博微蹙眉头看着天,神色还是悠闲,可他的心中却有些震动。
他没有想到过这南唐大军竟然能有如此威势,并不逊于他曾经交锋过的强敌!
营寨四边的军情早就如飞地传到他的耳中,一切都有他来定夺。
南唐大军这种全军大局压上的阵势不言而喻,对击败周文博可谓是势在必得。
同时以三面大军压迫过来,就是要凭借着兵力的优势,对乳虎军的兵士造成心理震撼。
两军交锋勇者胜。若是一方已有了畏惧心理,不能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又是处于弱势地话,那结果不言而喻。
而乳虎军中毕竟还有三万新募将士,再加上就算是南征的五万乳虎军中,也有大半未曾上过战场。
周文博现在还能镇静下来。靠的就是信心,靠的是乳虎军将士对他的信心,和他对将士们的信心!
“禀告国公大人,东南面南唐军约有万余进攻……”
“主帅,东方有敌军……”
“北方亦有敌军进攻。足足万余人!!”
只是这一刻的功夫,足有四万以上的南唐大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要将据阵而守的乳虎军彻底碾碎。
攻击一个简易的营寨显然比去攻打城池要简单很多,攻城器械也不用准备太多。
沟壑纵横,埋伏陷阱密布,李密却只命令,所有的虾蟆兵推车填土,将沟壑暗坑平满!
周文博命人在营寨外制造各种障碍,只是为了缩小对阵空间,让敌军有力无处使,有兵无法用,就是想法设法的减少对敌数量!
乳虎军的阵营就像是一个葫芦口,外窄内宽,南唐大军虽然人多,但是在这比较狭窄的空间中,同一时间的交兵总是有限的,而李昪在枢密使周宗的提示下,预警派出了大军来填平营寨外简易的工事和沟壕,然后一举就要打破这个瓶颈,扑出一条路来,进而用重兵重创龟缩在营寨中的乳虎军!
随着南唐皇帝李昪一声令下,平原上陡然黄尘升起,车声隆隆,四面聚起四条黄龙,冲到半空之中,张牙舞爪的向乳虎军营寨飞冲而来。
一时间,烟尘蔽日,骄阳无光,四方的南唐大军已经冲到沟壑前,盾牌兵闪开,后面的士兵推着填壕车闪出,向沟壑暗坑中奋力填土。
就在这时候,随着军将们一声令下,乳虎军的营寨中终于有了动静!
只听到崩地一声响,利箭如雨,怒射向正在填土的南唐将士!
无数地乳虎军将士早就埋伏在营寨的外墙之后,听到了号令立起怒箭还击。
填土兵失去盾牌手的保护,只能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倒地,只是后继的填土兵有如蚂蚁般无穷无尽,奋力的推起车子前行,利箭纷飞下,不少南唐将士是连土带人,连人带车的投入到了沟壑之中。
乳虎军连夜挖出的深丈许的壕沟,还没有被砂土填平,就先被尸体鲜血灌的上涨。
就在这时,南唐军中发了声喊,弓箭手涌出,以半蹲半跪的姿势弯弓搭箭。羽箭毫不留情的向营寨外墙方向射过去,一时间压住了乳虎军弓箭兵的势头。
羽箭穿梭,声音凄厉,割裂着让人窒息地空间,乳虎军灵巧的利用外垒、盾牌一切地利遮掩,不停的还箭相应,务求以最小的损失给南唐军造成最大的杀伤。
而这时南唐军亦是拼了性命,杀红了眼睛,不停的推进。
以盾牌、以尸体、以一切的掩护一步步的向前推进。
乳虎军弓箭虽是密集。却已经抵抗不住如潮用上的南唐大军,最终还是终于被南唐大军推平了暗坑,冲到沟堑前。
厮杀声中,血染黄土,尸横遍地,盾牌兵上前戳住盾墙,抵抗乳虎军地羽箭。
南唐军营中军鼓大作,擂的瓜步山似乎都是跟着震颤起来。南唐大军第一次猛烈的攻势,终于突破了乳虎军第一层防线。
“陛下,快看!将士们杀进去了!”周宗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兴奋的神情。
李昪在一众羽林卫士的环卫之下望去,只见乳虎军的营寨似乎已经被南唐将士如惊涛拍岸一般的猛烈攻势给彻底打懵了一般,仅仅只是在无力的反抗。
黑压压地南唐军已经缩紧了攻击范围,开始向乳虎军大营的外墙、缺口处攀爬。
李昪远远立在小丘上,望见部下攻势如潮,展颜笑道:“太尉,你说我们何时能够攻下北朝军队的营寨?”
一旁观战的宁国节度使崇义也轻笑了起来:“陛下,周文博虽勇且猛,可毕竟势单力薄,而且孤军深入,如今陛下以泰山之势来压,以十二万精锐之师击五万之敌,周文博如何应对?若是他没有后手,但看如今的形势,微臣只怕到了黄昏,就是乳虎军溃败之时。”
李昪也舒了一口气,似乎十分高兴:“周文博闯下了如此大的威名,朕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如今观之,却是名不副实啊!”
然而周宗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难道周文博先前百战百胜,崛起的如此突然,今日交战的反应却如此被动?
眼看南唐大军已经压上,周文博人立在中军帐里,微笑着道:“回去告诉守外墙的兵士将领们,是时候让南唐军看看我们乳虎军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了!传令官,击鼓!”
下一刻,乳虎军营寨鼓声大作,远远荡开去,声震八方。
弓箭手暂时停止放箭,稍稍伏低,长枪手短刀手纷纷涌上守住扼要。
南唐将士们奋力攀爬外墙,可是爬到外墙一半的时候都是惨叫连连,纷纷的向下滚去,双手鲜血淋漓。
冲到缺口的南唐将士却发现这里长枪穿刺,一个窄窄的口子中竟然有数十把长枪刺过来,任凭如何勇猛无敌,也是被戳死当场。缺口就是陷阱,等着南唐将士前来送死。
后面地挤不动,前面的杀不进,大片大片的南唐将士完全囤积在乳虎军营帐的外墙之外,进退不能。
就在这时,乳虎军中弓箭手再次起身,一阵怒箭射过去,敌军大乱。
远远地南唐皇帝李昪见了大皱眉头,喃喃道:“这周文博果然狡猾。”
崇义也是皱眉,“想必他们在外墙外侧做了很多手脚,这才让我们的兵士无法攀爬。”
崇义猜地一点不错,乳虎军将士布沟堑外垒,当然绝非简单的挖沟垒土那么简单。
选定了瓜步山下作为决战地点后,虽然乳虎军仅仅用了两日功夫来构筑营寨,然而每一道防御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已经考虑到对手的各种进攻。
他们修筑外墙的时候,在泥土砖石上夹杂钢针铁刺,却巧做掩护,让人在外表看不出任何破绽,放任让南唐将士攀爬。敌军奋力攀爬之下,一双手早就被刺的鲜血淋淋。
乳虎军的营寨看似安宁,却如同个刺猬般竖起了全身硬刺,让敌军每进攻一寸一分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无论暗坑暗刺、明壕土垒均是巧妙结合使用,发挥出最大的阻敌功效。
乱箭之中,南唐大将孙震大怒,单刀一挥,斩下麻布衣襟,缠在手上,用嘴咬住,怒喝道:“跟我冲!”
话音未落,一箭射过来,正中他地手臂,鲜血迸出。
南唐将士有了那么一刻士气低落,主将受伤,士气大挫,孙震却是咬牙拔出长箭,也不包扎伤口,大叫道:“将士们,跟我冲!”
他呼喝声中,用单刀拨打羽箭,奋力向外垒攀登而去,他包裹住双手,虽是完全抗不住硬刺,可心中提防,分辨利刺,再加上手脚灵活,居然很快杀到外垒之上。而南唐将士们见到孙震在军阵之上勇猛无敌,彪悍如斯,不由都是激发了心中地热血,纷纷效仿,用可利用之物缠住了双手,奋力攀爬。一时间外垒上满是南唐将士。
李昪远远望见正南方向的南唐将士已经攻上外墙,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意,“我南唐军中,要说勇猛,当以兵马都监孙震为第一啊!”
“敌军已经攻上了第一层外垒,东西南北沟堑均被南唐将士所破。”有兵士急急的周文博禀告:“李慕唐将军已经率所部迎敌了!”
萧布衣坐镇军中。抬头望了眼天色,见到尘土遮掩天日,可显然离黄昏还早。瓦岗军攻打之猛烈,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听到军情紧急,萧布衣摇头道:“现在不是时候,让舒展威等人凭三道外垒,务必坚持到黄昏以后。”
兵士毫不犹豫的去传令,只因为他认为。萧将军既然说能坚持到黄昏,将领们就应该坚持到黄昏。
萧布衣看似并不紧张。却知道生死搏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紧张。如今两军交战。他能用的方法都已经用上,眼下是隋兵发挥作用地时候。
他是人,不是神,如今数万大军交战,他能做的事情就是镇定。
孙震才到了外垒之上,只见到数杆长枪刺来,他虽中了一箭。身上血迹斑斑。却是全不畏惧。
战场上的猛将哪个都是武艺高强,只因为实力强旁人一筹,这才能在百战中求生。单刀砍去,劈飞了长矛,顺便砍死了名乳虎军将士。随后就地滚过去,只听到扑扑扑声不绝于耳。这一刻不知道多少把刀砍在他的身后。
他一路上前,眼看就要冲下外垒,向后面杀将过去,只听到身侧风声大起,一刀击来,虎虎生威。
孙震一时间凛然,但从这一刀的速度和力道来看,当是乳虎军中的猛将!这一刀力沉,正袭击他的弱处所在,孙震勉强跳起,那一刻又不知道多少长枪短刀杀来。
这道外墙到处都是乳虎军将士,而且出击角度刁钻古怪,孙震只能大叫一声,一个跟头翻回去,已经被李慕唐亲手施为,给硬生生的逼下外墙。
李慕唐冷哼一声,似乎是为没能留下这个明显是敌军大将的人而有些生气。
乳虎军将士中的一众新老士兵都是带着敬仰的神情看着忠武军节度使李慕唐,他不愧是国公麾下第一大将,这一坐镇,立即就让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南边外墙瞬间稳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墙的争夺已经拉锯了很久,尸体遍地,所有的人都是踩着同伴或敌人地尸体在搏杀。
好在外垒的设计更利于守军,这才能让乳虎军将士坚持许久。
可这时乳虎军将士已经不是在用外墙,而是用血肉卫护着他们心目中地长城了。
周宗远远的望着,脸色凝重道:“陛下,当命人击鼓,再派两万人去攻打敌军东墙!”
李昪看了半晌,有些疑惑,“太尉,你说派人增援郑宾的兵马?我看敌军西寨,也就是郑彦华那里地乳虎军已经呈不支之势!如今两军厮杀,我们现在伤亡惨重,可用之兵已经不多,而骑兵却一直无用武之地。如果眼下剩下地五万余人再去掉一半,若还是不能攻克敌军营寨,只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