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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散后,游楷自回了客房,而马隆却留下皇甫重商谈。毛腾与朱默这才出了太守府门来。
“公举贤弟,恭喜啊!老君侯对你夸赞不已,定是要重用你呢。”朱默见毛腾一脸不快之色,赶紧说道。
毛腾呼了口气,对着朱默说道:“你这老家伙,是不是明知道老君侯今日要回来,就将我和小都尉灌得烂醉?还把我扔在香满楼那种鬼地方,旁人寻我都寻不见。”
朱默摸了摸脑袋,说道:“哎呀贤弟,你怎么如此说话呢?老哥哥我也是烂醉如泥啊,要不是你嫂子照顾,恐怕也……”
毛腾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朱司马!我也知道你的苦衷,数百牙门军将士都想离开这苦寒之地,你也不想一辈子只做个戍边的小军吏。可是,你不该这般对付我和小都尉,想你我还是共患难之人,我跟小都尉又何尝对你有戒备之心?你这般行为,不怕寒了我二人之心吗?”
朱默见他激动,连忙将他拉到一旁偏僻处,说道:“公举老弟智计无双,朱某也不诳你,的确是我让你嫂子,灌醉了你和小都尉的。如果在老君侯进城后,朱某能独自带队迎接,就会给老君侯一种是朱某在勉强支撑西平的印象,而老君侯既然见了秦王,说不定就能帮朱某完成回乡的心愿。是朱某自私!”
毛腾没料到,他居然这般坦诚。朱默连忙说道:“公举贤弟,你听我一言。西平本是羌人地界,非我华夏河山。当初汉武帝武力开边,将士们在异国他乡九死一生,却也能封侯拜将,极尽荣华。可是现在,却已经不是汉朝了,是只看门第的晋朝!老君侯这般鞠躬尽瘁为国效力,要是在汉朝,别说封侯,老君侯恐怕早就做了封疆大吏甚至入主中枢,说不定还会开府为公甚至拜相。可是呢,老君侯只被加东羌校尉,封了一个只是遥领而无实惠的侯爵。况且自立国以来,寒门出身的军人能混到高位的也就老君侯一人。这叫戍边的军人,能不寒心?”
朱默越说越激动,他继续道:“即便是魏朝,魏武帝曹操一声‘唯才是举’,感动了天下多少寒门子弟?所以典韦才会在南阳为他效死,所以许攸才会在官渡为他倒戈,所以在赤壁惨败之后,魏国仍然能不动根基。如果当今圣上是魏武帝一般的豪杰,我朱某就算成了白发苍苍掉了牙的老翁,我都会坚守在西平边陲,因为至少还有出人头地的希望啊!可是现在,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只看门第,不问才能,当权的全是弘农杨氏和太原王氏等等一群酒囊饭袋。你我这些寒门中人,也有只有抛弃尊严,投机钻营。”
朱默略微停顿了半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朱某也看得出,公举贤弟并非池中之物。即便是如今黑暗的世道,也遮掩不住你的光芒。所以即便朱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朱某还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如果此次朱某能努力让皇甫重和老君侯保我去了长安,朱某一定要带贤弟一同走。现在谣言满天,都说圣上大限快到,太子又愚钝不堪,秦王深受宠信,如果能认他为主,定大有前途!”
毛腾穿越到此,虽然也有出人头地,纵横发达,进而改变历史,避免八王之乱和五胡之乱的想法。可毕竟被这残酷的现实打败,刚刚混上军中的主簿,才发觉在这个之看门第的朝代要出人头地是何等困难。可是这一听朱默的说词,顿感豁然开朗。虽然八王之乱中,似乎并没有秦王此人。但看众人描述,秦王是晋武帝非常宠爱的儿子,是真正的权贵人物。如果能投入秦王门下,总比困守西平要有前途多了吧。
毛腾故作沉静地回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朱默认真地道:“公举,老哥哥不瞒你。虽然朱某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可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也好多年了,虽然自认是个失败者,毕竟还有些阅历经验。而公举你呢,你确是个将才,真正的将才!如果你跟我能合作,辅佐秦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你我二人能辅佐秦王登基大位,那何惧高门权贵?”
“朱兄,你又没喝酒,如何说此醉话!不过朱兄要带我去长安,也须给我一个可靠的名分吧。”毛腾嘿嘿地道。
朱默认真地道:“朱某只是一介别部司马,如果你能鼎力相助,朱某从老君侯那边,给你要一个员外司马的官衔。”
员外司马,顾名思义,就是定员外的军司马。一般在战后授勋时,立功人太多,而职位不够的时候,往往会封好多定员外的官职,这些官职虽然实际无权,但大抵还是享受同等待遇的,可以说便是候补官员。而到了后世,由于政治的腐败和卖官鬻爵的泛滥,加着员外前缀的职位往往成了可以朝廷公开出卖的商品,尤其是员外郎一职,几乎是个有钱人都买一个。所以到了宋元之后,但凡是大户人家的老爷,都被俗称为“员外”了。
然而在晋朝,能有一个员外司马的官衔,尤其对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来说,还是很不容易的。
为了能得到去长安的机会,朱默苦思冥想了一夜。
据皇甫重的部下说,皇甫重由于深得秦王信任,加之在救援西平时出征秃发部立了大功,这一回去就要做秦州刺史了。
又是得秦王信任,又是将要升任秦州刺史,况且还是他提议要招西平的军士补充秦王的国兵……
朱默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下暗想:只要能巴结好了这个皇甫重,自己能去长安,就是十拿九稳了。
回到家中,朱默将此事告知了胡氏。胡氏的前夫严舒,曾与皇甫重认识,朱默也想打听下,该如何讨好皇甫重。
胡氏皱了皱眉头,说道:“听说这个皇甫重,是安定豪族出身。关西的高门,多是世代将门,皇甫家也不例外。他们总是看不起妾身前夫这样的文人,所以妾身对他的了解却是甚少。只不过,妾身听说,此人极是急公好义,喜欢结交江湖侠士,所以花钱大手大脚,常常入不敷出。因此,他经常克扣军饷,用以周济友人,这一点可是很多人都晓得的。”
朱默点头道:“原来,不过是个贪官罢了。”
胡氏连忙摇头道:“皇甫重可不是贪官,他的钱都花在了江湖朋友的身上,他自己倒是清贫节俭。好些见了他的京官,还都以为他是寒门中人呢。”
朱默呵呵一笑,指着胡氏道:“哎呀,克扣军饷还不是贪官?你这婆娘,要是让你做了朝廷的殿中侍御史,恐怕满朝文武无官不贪了。”
胡氏媚笑道:“也不用妾身做御史,现在不已经无官不贪了嘛。你看就算马老君侯那般古板人物,都要给自己儿子弄一个都尉来当,可他那儿子,却鲁莽粗鄙,哪堪大任?”
朱默一愣,摇头说道:“别人你说得,老君侯你可莫要胡说。老朱我一生见得大人物多了,那魏朝灭蜀的名将邓艾钟会、本朝灭吴的名将襄阳侯王濬、还有那个被誉为当世赵子龙的原任平虏护军,现任的东夷校尉文鸯。我在洛中做军吏的时候,都见过。他们跟马老君侯相比,都不行!”
胡氏“哼”地说道:“我只知道当今权势最重的人,是临晋侯(杨骏)、汝南王与王司徒(即京陵公王浑)三人。那些什么邓艾钟会、王濬文鸯,还有你那什么马老君侯,他们能得到陛下信任,能权倾朝野吗?不还是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无知莽汉罢了。”
朱默顿时怒道:“你这婆娘!要不是我们这些打打杀杀的无知莽汉,你早就被若罗拔能抓去做了猪羊了。今天老子就让你再见识见识无知莽汉的厉害!”说罢就将胡氏一把抓起,按到在了榻上。
次日,午时。马咸在校场内策马连奔三圈,喘着粗气,逼迫两名亲兵持枪来刺他。
亲兵也知道马咸脾气,如果只是扭扭捏捏地意思意思,一定会挨一顿毒打。可如果是发猛去对付马咸,即便让马咸收一点小伤,反倒会叫马咸大为开心。于是两亲兵各自一点头示意,然后策动战马,从左右两侧挟着包头的木枪冲锋而至。
马咸看得高兴,策马从中间插入。待到三马相交时,马咸忽然上身后仰,轻舒猿臂,大喝一声。两名亲兵猝不及防,一对木枪就已经被马咸夺在了手中。两亲兵死力争夺,马咸又是大吼一声,将两人硬生生拖下马来。
“小都尉神勇……小人不是对手……”俩亲兵连忙告饶。马咸松开手来,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俩亲兵如释重负,赶紧离开。
“好武艺!”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马咸回头一望,竟是新平太守皇甫重。
皇甫重亦是武将出身,看得心痒,拔出一杆木枪来,腾身上马就道:“小子,看枪!”
马咸将马斜身掠过,两马相交,皇甫重猛一戳刺,却正好从马咸身边擦了过去,竟是没有戳中。皇甫重发出了重重地鼻息,正准备勒马回来再发动一次冲击,没料到的是,马咸居然从马背上将左臂一撑,一跃而起,将手中的木枪甩往了皇甫重的背部。皇甫重也不是寻常之辈,感到背部劲风凛然,迅速侧身靠在马腹旁。可让皇甫重更为惊奇的是,马咸居然在木枪甩来的时机已经跳下马来,翻身一脚正踢在皇甫重腰部,皇甫重登时就摔落马下,马咸补上一枪,正抵在了他的心口。
“好小子!这般武艺,留在这西陲之地,不怕埋没了吗?”皇甫重虽然战败,却是对马咸愈发喜爱,大笑说道。
马咸抽回木枪,一把扔在了地上,回答道:“老爹常对我说:戍边安羌,是为天子分忧。埋没个鸟!”这便上马离去。
皇甫重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却看到了毛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