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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怀想了想,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听说别的地儿六离会闹得挺火势,也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章程?”
李怀忠嘬着牙花子,连连摇头道:“怕是不中哩,听说是烧香吞符,什么刀枪不入,和庚子年间的拳匪倒是差不多,关键时候怕是不顶用。”
“不管他顶不顶用,要紧是能听咱的话,咱能支使得动。”李大怀垂下眼睑,哼哼道:“找人去扫听扫听,没准咱用得上。你这两天消停着点,先看看村上这帮家伙的风势。”
“嗯,俺这就去办。”李怀忠答应着走了出去。
李大怀坐在太师椅上又想了一会儿,让人叫来李仁庆,让他给巡村队送去几石麦子,就说是犒劳他们打跑土匪。现在尽量稳住李家在十里村的地位,等找到法子再说别的。
…………
“抗日护村团”?李仁庆拉着麦子打听着来到村公所,门前已经贴出了大红纸,已经不是什么巡村队了,还大模大样地占了村公所,名正言顺地开始招人了。
村公所里人来人往,都是给局子里缴纳过钱粮的百姓把东西重新领回去,各个脸上都带着喜色。门前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后生,还满有架势的。
李仁庆说明来意,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小全走了出来,不动声色地让人卸下粮食,随随便便地道了声谢,连门都没让李仁庆进。
这世道真是乱了,连个上下尊卑都没了。李仁庆赶着空车往回走,不住地摇头叹息,李家这是要完了,这帮穷小子没准正等着吃大户,砸大头哩!
还真让李仁庆说对了,孟有田等人正在村公所的正房里商议着以后的事情,收拾李大怀也提上了日时议程。
“嘿嘿,李大坏送来了麦子,想用这几石粮食来收买咱们呢!”小全走进屋子,用嘲讽的口吻把事情简单一说。
“他以为咱穷人眼皮子薄,几石麦子就打发咱们了。”强子翻了翻眼睛,不屑地说道。
“看来,李大怀确实老奸巨滑,咱们来硬的自然是行,可要让全村人都信服,打下他的威风,就得有真凭实据。”孟有田的眼睛眨巴着,还真是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义仓,这个事儿俺琢磨了很久,是李大怀的把柄,也是压在乡亲们心上的一块石头,只有在这件事上斗倒李大怀,才能让大家伙的心活泛起来。”
“有田说得在理儿,要说咱村最招人恨的就是李家成立的义仓,要不把这个义仓给他端了,把那块石碑给砸了,村里人可就动不了心。”老赵头低沉的说道。
说起义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年七月里下了一场早霜,第二年又是大旱进了七月,在方圆百十里之内,遭了一场人吃人的灾荒。
树大招风,因为十里村有李家大财主,周围村庄的一些灾民,吃光了村里的,便你拉我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都往十里村来要饭。开始,李家大院还开个门缝,把糠秕烂谷渣煮一煮,发放给要饭的。后来一看人多了,便关门上闩,来了个铁筒山摇。
后来,李大怀听到风声,说是邻村上下,人们都要向他来借粮,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自古常说:灾荒灾荒,灾出荒乱,众口难堵,灾民难欺。他听了这个信儿十分害怕,抓耳挠腮,捉摸了一天,让他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妙法,那就是成立义仓。
为此他拿出了四十石谷子,并立了规矩。一有年景,就四六交息;人亡家破,有庄产抵垫。你有十分家产,就给你借五分谷,有五分家产,吃二分谷,活着欠不下,死了也骗不走,要是没底垫凭据,你就只好朝南撅起屁股喝西北风了。
这样一来,他李大怀既已将粮食入了义仓,对村里百姓是扶危济困,开仓救人;万一要是邻村左近人们来闹,十里村的人们自然就会挺身而出,拚死抵挡。他还给村里人摆了迷魂阵,说什么只要熬过这两年,义仓里这四十石谷,永也不能有短欠,到时缺欠多少,由李家立刻补上。而且特意定了一条,那就是闾长们吃粮不用交息。
这真是条骗人的诡计。明面上,义仓里的粮食好象一短欠,就是他李家掏腰包,其实不然,四六收息,他李家该得多少利,漫说短不下,就是短下了,他再补上,再放出去,也还是四六收息。
李大怀还让全村闾长给他打保票,全村百姓为他赶饥民,有庄有产的借给粮食,穷得叮当响的一粒也没想拿走。这一建义仓,可把全村人拴在他账柜上了,既是个永世发财的门路,又抗住了外村借粮,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买卖。
提到了义仓,王明义屈指弄掌,粗算了一下,说道:“主是打上个对折,这十几年,俺看李家至少也从义仓收回不下一百石谷子。”
“俺算过,大概是二百石出头的样子。”孟有田愤慨的说道:“他李家早就把四十石老底儿收回了,村里人吃义仓是吃自己的,还要押房子、押地,二虎子家就是因为借了义仓的粮食,被逼得无立锥之地,二虎子他爹闹义仓,被李大怀勾结官府衙门,关进大牢打断了腿,他姐也被抢到李家当丫环,死得不明不白。那李大怀还在义仓前立了块石碑,恬不知耻的吹嘘自己是泽惠桑梓,流芳百世呢!”
“这个才混蛋,明儿就带人破了这个义仓的臭规矩,砸了那个破石碑。”强子是个直性人,压不住火气,气得脸都变色了。
“你先别急吗,有田,你既然算得很详细,一定有对付他的法子,说说看。”王明义制止了强子的暴走。
“村子里的人对这个义仓可是恨之入骨,但说法不一,有的说四六交息是老规矩,动不得;有的说,李家要是不答应免掉这个规矩,就砸石碑,给他往金字牌上摔狗屎!”孟有田很自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