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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忆虽然是侍御医,但是医官最高官阶也只是五品,相当于正地级,这样的级别也只能算是中层干部,是不能参加内阁这样高层次会议的,但是由于这是专题会议,涉及到瘟疫救治这些专业问题,所以仁宗特别准许他列席旁听。他本来一直默默听着,他参加会议的任务也是旁听,只带耳朵不带嘴,但是说到叶知秋的事情,听了枢密使高若讷的话之后,他忍不住说了:“知秋国舅医术有他独到之处,在他还没有过继吴王之前,他就曾经治愈过至少三个我治不好的病案!”
一听这话,这些王公大臣们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治好号称国手的侍御医都治不好的病,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一个还可以说是碰巧,但是三个,再说碰巧,只怕就说不过去了,这件事情是从人家侍御医自己口中说出来,那还有假吗?
这可是个特大新闻,一时间,大殿里跟菜市场一般热闹。
仁宗也很是惊讶,瞧着林忆,不用问这一定是真的,这事对林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他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叶知秋治好了福康等公主,还有赵曙的儿子,他还不是很惊讶,因为他一直以为,他是因他得到了药神壶翁托梦指点,是他的仙缘,与他的医术无关,但是现在听林忆说了,他又联想起叶知秋告诉林忆方子,治好永康公主的事情,才知道,这小子医术也不简单!难道,他治好福康公主等人,不是靠神仙,而是靠他自己的医术?那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不过,他宁愿相信叶知秋到目前创造的奇迹,来自于药神壶翁,对他来说,现在拯救面临瘟疫的整个京城,一个半大孩子的肩膀还是太脆弱了,只有神仙,才能给他以强有力的精神支撑。
他的担忧其实也是这些王公大臣们的担忧,庞籍问道:“这么说,他根本没有梦见过药神壶翁了,这些方子其实是他们孙家,啊不,他以前的孙老太医家的方子了?”
林忆摇头道“他是否梦见药神壶翁,这个我没办法知道,但是,他治疗福康等公主的方子,绝对不是孙老太医他们家传的!”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因为他给福康公主他们治疗的时候,孙奇也在场学,他也很惊讶和兴奋,连他都不知道,显然不是他们家学了。”
众人连连点头,庞籍又道:“这么说来,你们三个也知道这些方子了?那就简单了,我还担心,那孩子不肯说,或者漫天要价,让官家为难呢,既然你们知道,直接写出来,分送大家作为治病参考,不就行了吗?免了劳师动众的,出错了让人笑话!”
仁宗微微点头,这个主意深得他的赞许,不禁捻着胡须微笑。
不料林忆摇头道:“这个不妥,仲景医圣和药王孙思逸的方子,不可谓不神奇,但是这一次,只有十之一二有效,绝大部分无效,不是方子的问题,而是用方的人,方子是死的,必须随证加减,视情况调整用方,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这次给福康公主治病就是最好的证明,对其他人有效的方子,用在福康公主身上就没有效果,最后是四国舅爷调整用方,这才建功!仲景医圣和药王孙思逸的方子也是这样,我在想,如果他们两位在,当场医治,能随证调整用方,肯定不是现在这种效果。”
仁宗眉头微皱,问道:“这么说,你们没有学会如何随证调整用方了?”
“没有!”
“他不肯教你们吗?”
“不是”,林忆道。”
“那是为何?”
林忆苦笑:“因为丹毒是温病,而四国舅所说的温痔,是不同于伤寒的,关于这种病的病因、病机和基本治疗原则,都不同于伤寒,所以,他说的我们听不懂,更准确一点说,与我们平生所学大相径庭,所以听懂了也无法接受!”
大殿之上王公大臣们又炸锅了,堂堂侍御医居然听不懂一个半大孩子说的医理!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仁宗更是哭笑不得,神情十分尴尬。在场有知道一些内幕的,了解这关系到孙老太医的一庄公案,孙家口口声声说,温病不同于伤寒,《黄帝内经》和《难经》等传世经典在这上面都灿苛了,而孙老太医按照错的医术治疗,所以这才治死了二皇子,错不在孙老太医。但是官家最终还是根据翰林医官院的意见,认定孙老太医有罪,将孙家株连入狱,判了孙兆等人死罪。现在治疗丹毒,那原先孙家孙儿说个病治疗不同于伤寒,要按照温病的法子治疗才行,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无异于承认孙家的观点,等于宣告孙家案子是错案,可要是按照他说的,又不能学会他治疗丹毒的法子!难怪官家神情尴尬了。
枢密使高若讷不懂医术,又不知道内情,傻乎乎问道:“什么温病不同于伤寒?既然他说了不同,那就按照他说的办不就行了嘛,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看你们这些人也是学医学傻了,管那么多作什么,这看病说到底,还得治好病才是正理!人家会治,能把人治好,人家就说得对,你不会治,你治不好病,你就算是说破天,也是无用!”
知道内幕的,见官家脸色不好看,使劲朝他使眼色咳嗽,他还傻乎乎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这样嘛,如果人家四国舅不是个半大孩子,而是什么国手名家说的,又或者根本就是药神壶翁在梦中告诉他的,那林忆他们还会因为跟他们所学不一样而听不进去吗?”
林忆心头一凛,躬身道:“高大人教训得是,卑职错了。”
仁宗听了,心中不由一动,对啊,说不定是药神壶翁教授他这些医理,要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出这些从来没人听说过的东西来呢?
庞籍道:“既然只能让这四国舅教控,那他可就可以漫天要价了!”
高若讷道:“若他教授大家的方子真的有效,能拯救万千百姓,便是给他十万贯,却也是值得的!”
“他要是要的不是钱财呢?”
“不要钱财还要什么?他个半大的孩子,莫非还要高官厚禄、美女娇娃不成?哈哈哈,便是这些,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嘛,给他又有何妨?”
宰相庞籍冷笑:“他若要这些,自然无妨,可是,只怕他要的,不好给啊!”
枢密使高若讷一愣:“不要这些,那他要什么?”
庞籍望向仁宗,笑而不答。
仁宗自然知道庞籍所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孙家的案子,他也不是一定要杀了孙兆他们给儿子报仇,他只是要一明白,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真是孙老太医的过错,他是一定要依法处决的,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个让他很为难的事情,他能估计到,那孩子一定会提出赦免他二伯父的要求的,但如果真是孙用和的原因导致儿子死亡,他心里还是希望为儿子报仇,现在是个两难选择,除非能让那孩子放弃赦免他二伯父的主意,这就考验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了!
没等盘算如何说服叶知秋,仁宗已经为自己不得不有求于一个半大的孩子而感到难堪。
散会之后,仁宗回到寝宫,想了一会,让人把曹皇后请来,说了这件事。
曹皇后刚刚得到母亲传来的消息,说家里也发生了丹毒,曹皇后的二弟和三弟都染病了,三弟已经病死,二弟奄奄一息,连她自己都染上了,多亏四弟知秋得了药神壶翁托梦传授仙方,进宫之前开了方子给他们治病,现在已经治好了,家里没有人新得这种病。让她放心。
曹皇后又是欣慰又是后怕,同时也很庆幸,当初自己为了报答孙老太医救命之恩,让孙老太医的孙子叶知秋过继到父母家为嗣子,没想到,父母家在这次京城瘟疫中,全靠他救命,才躲过了这一劫。看来命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现在听仁宗说了这事之后,更很是惊讶,想不到最后拯救京城百姓的,还是自己这个刚刚过继来的弟弟。曹皇后知道,官家告诉自己这件事情,肯定是不想赦免之孙兆一家的罪,所以才故意这么问自己,相让自己说服弟弟不要提作为条件,以免他到时候为难。便道:“知秋应该不是这种讨价还价的人,他肯定会提出要求官家赦免孙兆太医一家,但是,如果官家明确说了,不能提这个要求,臣妾相信,他是不会用不传授仙方来要挟的,他虽然年纪还小,却是一极懂事的孩子。就算官家什么都不给他,臣妾相信,他也不会说什么,一样会尽心竭力传授仙方给大家治病救人的,这是一个仁医的本色。
仁宗笑了笑:“他已经算得上仁医了?”
曹皇后也笑了:“他出身医术世家,一门三个太医,家学渊源,现在又得药神壶翁传授医术,更是不可小视。他现在还小,医术就已经如此了得,假以时日,必然成为国医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