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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和淳于琼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濮阳,辛毗和颜良大惊失色,比起济水边的惨败还要震惊,毕竟那是天灾,可以归结到运气不好,而这却是实实在在的惨败,近一万大军,在一天的时候内就全军覆没,除了几个逃回来的斥候,连一个有点身份的人都没脱身,田丰、文丑被擒,淳于琼战死,可谓是败得彻底,败得干干净净。
审配、田丰是冀州人中最杰出的两个名士,智谋出众,声望卓著,文丑也是袁绍帐下数一数二的悍将,淳于琼虽然战功不显,可是很早就跟从袁绍,是袁绍的亲信将领,他们三个人同时战败,而且是败于刘修手下一个名声不显的偏将之手。
辛毗、颜良知道夏育、田晏,却不知道麹义,夏田二人与他们交战多年,而麹义却不过是一个官居校尉的西凉人。这个校尉可不是夏育、田晏那样的校尉可言,对于田丰来说,他们要了解的是刘修手下徐荣、朱儁这样能独领一军的将领,像麹义这样跟着夏育的人,根本不在他们关注的范围以内。
田丰是谁?文丑是谁?他们居然会败在一个这样的人手中?
颜良有些沮丧,半天没说出话来。辛毗沉吟了片刻:“子善,既然他们已经全军覆没,我们在濮阳再呆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我们应该立刻撤出濮阳,回河北去。”
“回河北,濮阳不要了?”颜良如墨的浓眉一挑。诧异的问道:“这一次好容易拿下了濮阳,在河南站住了脚跟,可以说是八万大军过河的唯一收获。守住濮阳。总有给主公留一点颜面,将来再反击也有个基础,就这么放弃了。我们怎么向主公交待?”
辛毗苦笑着摇摇头:“子善,主公还拿什么和刘修对阵?冀州人口是不少,主公也照仿益州、并州推行新政,可是冀州再强,能强过得荆州、豫州?田丰、审配、文丑这样的冀州人悉数被擒,冀州人还有支持主公吗?能不能守住冀州,还要看主公的手段,反攻的事情至少在短期内是根本不可能的。冀州东有大海。西有太行,南有大河,唯一的退路在塞北,据我估计,主公接下来会将重心移往幽州,以避免被三面包围的危险。”
“你是意思是说,主公不会再谋求天下了?”
“你觉得还有可能吗?”辛毗反问道。
颜良沉吟良久。没有再说话。他的心里沉甸甸的。他不是冀州人,附从袁绍是觉得这个四世三公的袁家能够改朝换代,他有机会成为开国功臣。如果袁绍要退往幽州,从此割据一方,那他还有必要跟着袁绍去流浪吗?他看了看辛毗。辛毗是颍川人,他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考虑?
颜良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些汝颍人心口不一,他无法相信他们,更不敢得罪他们。他迟疑了很久,还是把自己的疑问咽了回去。
“以刘修的用兵习惯,他不会就此罢休,大军很快就会兵临濮阳城下。以主公眼下的态势,他是抽不出手来救援濮阳的。兵法有云,无援不守。濮阳已成孤城,守亦无益。眼下最要紧的是为主公保留一点元气,而不是耗费在肯定守不住的濮阳。主公派淳于琼和文丑去接应田丰,只不过是想把那些人救回来而已。田丰他们已经失败了,我们不能再将城里的这几千人白白的牺牲掉。子善,趁着刘修还没赶到,我们尽快离开吧。否则等刘修的大军赶到,包围了濮阳城,我们想走也走不到了。”
颜良点头同意,随即安排人员撤离。他们刚刚准备好,有人来报,夏育和曹仁已经赶到城外,他们没有攻城,但是他们牢牢的控制了通往浮桥的路。
辛毗和颜良面面相觑,有一万多骑兵在旁边看着,他们根本不敢出城,否则通往浮桥的这段路就是鬼门关,他们根本不可能活着冲出去。
“怎么办?”颜良问辛毗。
辛毗捻着胡须沉吟了很久:“先守城,以观其变。”
颜良眼珠转了转,没有再说什么。
夏育抢先赶到濮阳城下,时间不长,曹仁也赶到了。得知夏育他们已经全歼了田丰和淳于琼的人马,还生俘了田丰和文丑,曹仁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绿了。他被田丰打了个伏击,损失了几千匹战马,结果便宜却全让夏育他们捡去了。他吃了个哑巴亏,心里老大的不甘心,一心想夺下濮阳,为曹操再立一功。因此,他一边建议夏育不要急着攻城,以免伤亡过大,一面急报曹操,请他无论如何要抢在刘修之前赶到濮阳,如果可能,最好在刘修到之前攻下濮阳城,把功劳全部抢入手中。
曹操接到报告,没敢多作停留,立刻带着大军赶到了濮阳城外。不过他没有急着攻城,濮阳作为在他手里控制了多年的战略要地,他非常清楚这个城是如何的难攻,强攻又将付出多大的代价。
曹操不敢轻易动手,他向天子发出求救,请天子安排增援,收复濮阳。
……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刘修将手中的急报拍在案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原本希望等甘宁切断浮桥之后再包围濮阳,可是命令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夏育他们包围濮阳城的消息已经传来了。刘修也没办法,他可以命令夏育,但他无法命令曹操,既然已经围城了,那就围着吧。虽然事出意外,但能不让濮阳城里的袁军逃掉,他的目标也就算基本达到了。
“诸将争功之心甚重啊。”虞翻提醒道:“将军鼓励武功,弊端已经显现。”
刘修笑笑:“将士们争功有什么不好,总比一个个向后退缩的好。士人如果没有一点向外的胸怀。眼中只看到眼前那一片天地,有什么出息。”
“可是将军也别忘了,征伐是需要花钱的。而且是花大钱,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不管将军的新政如何卓有成效。一两场大战,就足以将所有的积蓄花光。当年孝武皇帝凭七十年的积累,和匈奴人大战了才几年?段公征东羌,不到三年就花掉四十多亿,天下为之虚耗。将军,你不会对这个不清楚吧?”
刘修眉心轻蹙,他也知道打仗花钱。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大量征兵,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多征召一个壮丁。就少一个农夫,而一个兵至少要七户人家供养,多一个兵就相当于少十户人家的产出。再加上路途中的转运粮食的消耗,那是一笔惊人的数字。“国虽大,好战必亡”这句话就是从这一点出发,并不是士大夫怯战的表现,而是老成谋国的一句话。因为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也就是说,古人并不是不知道武力的重要性,他们深知一个王国不能没有必要的武装,即使是讲究仁治的孔夫子,也说国家稳定的三要素是“足食、足兵、足信”。《左传》中更是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武力和神权一样是统治的基础,从来不能轻视。他们只是不赞成滥用武力,因为滥用武力将会消耗太多的财富,使国家的经济濒临崩溃,统治者必须在好战与忘战之间寻求一个平衡。
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前有秦始皇,后有汉武帝,西汉末有王莽,东汉末有羌乱,都是因为对外用兵力度过大而导致的灾难。汉武帝末年,物价腾涌,各地负担不起赋税而被迫逃亡的流民达到几百万,如果不是汉武帝及时的改弦更张,下轮台罪已诏,与民休息,大汉很有可能会步秦朝的后尘,而汉武帝即将成为第二个秦始皇。
刘修对些很清楚,但是他同样也相信,将士争功是需要控制,但总比士人们满足于清谈要实在得多。
“这件事,不是一两句就说得清楚的。”刘修很慎重的说道:“仲翔,秦始皇也罢,孝武帝也罢,他们最后经济上的难以为继,不仅仅是因为用兵——当然了,他们用兵过急,的确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皇室的奢侈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秦始皇和孝武帝用在求长生上的钱,恐怕不经用在用兵上的少。段公用了四十四亿平定东羌,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四十四亿换来了十几年的平静?就算是十年吧,那一年的花费是四个亿,而皇室一年要花多少钱?二十亿啊。”
刘修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就那么几个人,一个要花掉二十亿,哪怕他们能节省两成,也足够维持足够的边防力量。儒生们常常把目光放在用兵上,为什么没人说皇家的开支?就算有人说,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劝两句要节俭之类的老生常谈,有什么用?为了羌乱,朝廷五次朝议弃凉州,有哪一次议议节省皇室开支的?轻重不分!”
虞翻诧异的看着刘修,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将军,你是想削减皇室的开支?”
“的确有这个想法,我始终觉得,皇室无节制的浪费,比对外用兵更可怕。”
“将军,你这个想法很新颖。不过,这些话却不能对别人说。”
“为什么?”
“因为,天下都是天子的,只有天子才有权利决定是不是要削减开支,做为臣子,你可以建议,但不能决定。”虞翻凑到刘修身边,忽然笑了笑:“天子说这话,那是圣明,臣子说这话,那就是大逆不道。将军,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刘修眉毛一挑,刚要说话,外面传来刘和欢乐的声音:“阿爹,你忙么?我回来了。”
刘修起身,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虞翻,朗声笑道:“丫头,阿爹不忙,快进来,让阿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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