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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庆格尔泰不盲目轻敌,过于相信他的力量。 若是决战的地点不是瓮城,有骑兵的施展空间,而不必从正面去突破。
若是庆格尔泰知己知彼,能摸准学生军的战斗特点,对症下药。
以帐前卫的实力对付学生军,就算不能大获全胜,也绝不可能一败涂地。
已经没有如果了。
铳声大作,瓦刺铁骑瞬时混乱,便是他们再如何彪悍,可是坐下的战马也已经失去了继续冲刺的勇气,庆格尔泰此时已是狼狈到了极点,几次在阵中呼喝着命人继续向前,可是他的话此时一丁点儿效用都没了。
庆格尔泰心里知道,自己不能败,这一败,如何回关外去复命?又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他咬着牙,大呼一声:“杀。”
恰在这时,呼啸的弹子被烧得通红,朝他的面门砸过来,速度之快,岂是他能躲避?啊呀一声,弹子击中面颊,庆格尔泰应声倒地。
城楼上,几乎所有人发出呼声,刘健的脸涨得通红,方才他眼看瓦刺铁骑就要杀到学生军面前,原以为胜败已分,甚至心中在想,在瓦刺人靠近之前能杀伤这么多人,这学生军倒还算可,只是这一次,败却是败了。谁知事情突然逆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瓦刺人进入二十丈的时候,他的铁骑会一败涂地。
其实火铳战法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这二十丈的距离,交战的双方都在进行心理的考验,从前的神机营,一见到骑军出现在眼帘,下一刻就要冲入阵中,自然胆寒,于是丢盔弃甲四处奔逃,最后是全线崩溃。
可是火铳发挥最大威力的时候,也是在这二十丈内,若是神机营能顶住这如洪峰一般的铁骑,那火铳的威力比三十丈、四十丈时会成倍地增长,再加上一般的战马或许可以接受二十丈外的火铳声,可是一旦进入二十丈的距离,火铳声的巨响就会令战马慌神。
这本就是一次心理的较量,学生军在这方面多有磨砺,从恶犬到虎豹,让他们死死记住了教官的教导,谁能顶住,谁就是胜者。 天时地利人和,学生军处处占尽,虽说到了关外,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学生军同样遇到这样的铁骑,或许胜负难以预料,可是在这里,学生军完胜!
所有人都愕然了,可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这城楼、城墙上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大获全胜,真正的大获全胜,八百学生军克铁骑一千,完好无损,大胜!
这胜利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甚至有人早就断言,学生军至多也不过输得还算体面而已,至于胜,那是不可想象的,大胜,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是事实就在眼前,大家都是外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可是方才那甫一接触的刹那,实在是令人看得提心吊胆,原以为这八百学生军就要彻底土崩瓦解,谁会知道硝烟过后,却是瓦刺人阵脚大乱。
朱佑樘长呼了口气,刚要叫好,谁知边上的朱厚照已经手舞足蹈起来,激动地攥着拳头:“好,好……”
朱佑樘显得略有几分激动,不过太子在侧,却还是要表现出几分从容。
身边的几个官员,此时也是呆住了,良久之后才算是回过神,这时候纷纷拜倒在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社稷之幸,国家之福也。”
朱佑樘颌首,道:“平身,不必多礼,来人,快,去把柳乘风叫上来,朕要问问他,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本事,是如何以八百学生军大胜瓦刺铁骑,还有,文武百官、各国使节,都叫上来说话吧,今日朕很很高兴,高兴得很……”
朱佑樘既激动又满是喜悦,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怕此时也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不可。
长久以来,大明与关外的异族屡屡作战,所凭借的优势大多都是城池和关隘,依托着这些雄关,与外族对峙。就算是文皇帝横扫大漠,在野外与他们对阵,靠的也是数十万的大军,和收拢在旌旗下的蒙族朵颜三卫,利用步阵去抵御强大的铁骑洪流,再用朵颜三卫去冲击他们的侧翼。
大明针对关外的异族一向有一个弱点,由于缺少马匹,没有大量娴熟的骑兵,在辽阔的草原上,几乎出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可是现在……
朱佑樘看到了一丝曙光,那个凭借着铁骑横扫草原的瓦刺大军已经不复存在,学生军这一次不但打出了国威,更是给予了大明一个新的眼界,让大明得以重新审定与异族作战时的部署,甚至整个大明的军马都将会有极大调整。
因为一个新的作战方式出现在了朱佑樘的眼前,这个新的战法有着巨大的威力。至少,让大明有了主动出击的本钱,而不是龟缩在城中,处处挨打的局面。
朱佑樘眯着眼,继续向城楼看去,学生军虽然大胜,瓦刺人的铁骑四处奔逃,可是他们并没有急于去追击,而是一队队仍然列成队列,慢慢地将这些瓦刺军逼至角落,随即射杀,穷途末路的瓦刺人,有的也已经疯狂了,提着刀便往学生军的阵中做垂死挣扎,只是任何军马无论是骑军还是神机军,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都必须依靠协调统一的力量,三三两两全凭着一时之勇是发挥不出任何效力的。
这些试图顽抗的骑兵很快便被射杀,就算偶尔有勒马扎入学生军阵中的骑军,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进行冲刺,马力不足,并没有显现出战马的威力,一入学生军军阵,立即被人用火铳如铁锤一般砸下,倒在血泊之中。
柳乘风骑着马,徐徐地到了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庆格尔泰面前。
庆格尔泰宛如重伤的野兽,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柳乘风,扑哧扑哧地大口喘气。面门上满是血污,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几分苍白。
柳乘风翻身下马,按着腰间的剑,高高在上地盯着他。
庆格尔泰闭上了眼,用最后一丝力气道:“汉狗……”
柳乘风笑了,平静地道:“我说过,我会斩下你的头颅,将你的头颅踩在我的脚下!本侯要杀你,并非你是败军之将,只是因为……”
柳乘风的笑容逐渐冷冽起来,仍然用着平淡的语气道:“只是因为你惹到我了,惹我的下场,就是死!”
绣春剑出鞘,剑尖在半空破风而过,狠狠地扎入庆格尔泰的胸膛,殷红的血,自血槽中流出,顺着剑身滑下来,一滴滴溅在柳乘风的手上。
庆格尔泰闷哼一声,张大眼睛看着柳乘风,瞳孔逐渐涣散,可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合上。
他咳嗽几声,咳出来的是血,整个肺叶子已经被血刺穿,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手渐渐垂下,口里用着最后一分力气道:“大汗会为我报仇雪恨,我的族人……会来这京师……咳咳……会杀……”
柳乘风手中的长剑已经抽出来,血箭飙出,庆格尔泰没有将话说完,已经僵直地倒了下去。
柳乘风收了剑,对着地上的尸体不屑于顾地低声道:“休想!”
柳乘风旋过身,看到这满目都是一片狼藉,不由吁了口气。方才别看他只是坐在马上督战,可是到了现在,他仍觉得筋疲力竭,不过他还是勉强抖擞了精神,他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眼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拖着疲惫的身体,督促着校尉们将那些瓦刺人全部围在了一起,这时有个太监飞快地过来,道:“侯爷,请侯爷立即上城楼,陛下召问。”
柳乘风颌首点头,飞快地上了城楼,而此时,城楼的最高处,文武百官和使节们都已经到了,文武百官之中,多数人显出振奋之色,而使节们此时脸色却有点儿胆战心惊,听说这学生军不过操练三个月不到,十足的新军,竟是厉害如斯,这大明的力量只怕要重新估量了。
当浑身染血的柳乘风登上城楼,刚要向朱佑樘行礼,站在一边的李东阳问道:“庆格尔泰何在?”
李东阳毕竟兼任礼部尚书一职,按道理,柳乘风既然上了楼,那庆格尔泰虽说输了,此时也应当一同登楼才是,可是只有柳乘风一人登上楼来,李东阳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柳乘风回答得很是干脆,道:“败军之将已经授首,待会儿自会提头来见。”
这满楼的人都是面面相觑,谢迁听了不禁勃然大怒,道:“两国交兵尚且不斩国使,何以廉州侯竟杀入朝岁贡的使者?两军既是切磋,就算不可避免会有伤亡,可是故意杀死国使,却又是什么道理?”
谢迁性子是最毛躁的,见柳乘风这般肆意胡为就有点儿来气,虽然方才柳乘风的学生军让他大开眼界,令谢迁心中颇为赞赏,可是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为你立下了大功,有功于国,就能如此骄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