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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一代天骄——第二十七章:战争的脚步(1)
“……文革受大行皇帝厚恩,得以封疆延庆,忝居显位,非当逾矩,藩篱社稷,未敢后人。 .COM自清泰变起,诸夏篡乱,沙陀贼石氏引契丹胡虏南来,割幽蓟以帝己,遂使三代遗泽,皆从左衽,祖宗故地,尽染腥膻,至有辽主渡河叩都之辱。今雁云之塞,形同虚设,燕阴之险,势属敌国。梁都北望,平川千里,胡马南窥,门户洞开,更有沙陀刘氏者,篡号僭制,沐猴而冠,据河东以觑中原。大行皇帝以正持国,以仁秉钧,念臣仆之义,纵其血食余脉,此先帝之厚德,然宵以仁让为怯懦,视貔貅为羔羊,广顺以来,频兴逆旅,屡寇军州,皆为王师所拒。今先帝大行,陛下嗣位,国临大丧,朝居热孝,篡臣或以为得机,肆行逞张。文革居镇关中,藩屏西北,职当扼之北要,责应阻其南向,故行牒州县,号令军旅,务必整饬政务,严肃营伍,积赁粮秣,寰甲东待。若贼能守雌,则缓图之;倘敌欲舒张,文革当勒束甲众,观兵晋阳,擒篡臣父子献于阙下,以报先帝知遇,陛下恩泽……”
“太尉疯了……”
这是陈素看了韩微替李文革拟就的奉哀表章之后的第一反应。
老皇帝死了,写一封表章向朝廷表示哀悼之意,这原本是地方藩镇的本分,但奉哀奉得杀机四溢的,这位八路军节度使却是独一份。一份寻常的奉哀表章,硬是被他和北汉契丹扯上了关系,这么个老皇新丧新君继立主危国疑的时候,作为西北第一藩的李太尉非但没有按照惯例向新皇明确表示效忠,反倒亮出明晃晃的刀子来吓唬人,如果不是有问鼎之意,那就是实实在在脑袋烧坏了。
“这封表章……在我手中已经扣了三日了……”韩微轻轻摇着头,叹息着道。
陈素揉了揉太阳穴,同情地看了丈夫一眼,夹在延州地方和朝廷之间,韩家这个中间人委实难做了些。
“新君不比先帝,太尉据西北州郡图王霸之业,与朝廷翻脸不过迟早间事,韩郎要早作打算!”陈素语气平淡,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便打在了韩微的心坎上。
“易做难,此刻我便是想抽身,太尉会允么?”韩微苦笑。
“抽身固然不易,自分权柄,韩郎难道还做不到么?”陈素看着丈夫,轻声道。
韩微一怔,他转过头来看着妻子,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自己现在掌握的权力中,有哪一项是可以分出去或者应该分出去的呢?行人参军处的外交大权在自己手中,李文革之所以用自己最初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家世以及广阔的交际,要把这一块让出去,延州系统内短期内只怕没有人能够接手不,李文革只怕立时就会认为自己不看好他的前景,与主君离心离德的谋士,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由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昭文参军处,如今是周茂生在主持,自己已经几个月不过问这方面的事务了,这一块权力实际上已经让出去了;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目前还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对外情报大权了。
目前李文革的军政系统中,还没有完整的对外情报搜集和分析体系,这一块几乎被囊括在行人参军处的职能之内了,陈素所的“自分权柄”,也明显是指的这个,外交官兼任间谍头子,这是春秋战国以来的惯例了,但是这个权力也确实过于敏感,对于自己这样身份的人而言,在平时还好,这种内外相疑的时刻,这权力就略显烫手了。
“……自分权柄确实是好主意,只是分给谁却要大费周章,目前参军会议当中,周某是新人,张校尉是武夫,都不合适,按理娘子这个录事参军接手正好,然则夫妻敌体,让了也如同未让……”到此处,陈素已是轻轻摇头,韩微便住了口,温和地望着妻子。
“有两个人选……”陈素伸出了两根手指。
“请娘子试言之……”韩微不由得好奇之心大起。
“崔去非,骆一娘……”陈素轻轻吐出了两个名字。
……
崔褒自延州布政从事调任八路军节度掌书记已经有两个月了,为了把他要过来,李文革和秦固费了不少口舌,毕竟现在百事待兴,地方政府也极度缺乏治事的官,像崔褒这种在延州资历颇老的熟手理所当然是各部门各机构争抢的对象。
延州布政从事是从六品,节度掌书记是正七品,延州是八路军首府,因此这个调动很难是升官,这曾经成为秦固反对这一调动的理由之一,结果李文革在发布掌书记任命的同时任命崔褒兼任八路军六韬馆资仁院直讲,这是一个正六品的军内文职,平时并没有专职所任,只是闲暇时为六韬馆的军官学员们讲讲儒家经典,掌书记虽是文官,但却只对节度使一人负责,对内负责召集并安排参军会议日程,对外**于军政两司书房,因此兼任一个军内文职倒是再合适不过。
也因此,崔褒得以成为延州文官系统有资格列席八路军最高军事会议的唯一人员,这一实际上证明这个过气的世家子弟已经成为李文革的心腹之一。
关于这次会议内容的文件,就是在李文革口授下由崔褒亲自起草的。
因此,今天的会议,他是主讲。
“……本军军制,乃太尉首创,天下诸镇所无。此番变革,亦不过是在原有军制之下稍作变动,以适应本军扩军之需。综上所述,此番变制,要有四,在现有团级编制之上设立协、镇两级建制,以二到五团为一协,以两协为一镇,此其一也;变更现有军事主官及监军主官称谓,队一级军事主官称队正、监军主官称队监,都一级军事主官称都正、监军主官称都监,营一级军事主官称指挥、监军称监事,团一级军事主官称统制、监军主官称监军,协一级军事主官称提辖、监军主官称都监军,镇一级军事主官称指挥使、监军主官称监军使,此其二也;在团一级建制下设虞侯科、监事科,每科主簿、典史各一人,在协一级建制下设虞侯曹、监事曹,每曹设主事、从事各一人,在镇一级建制下设虞侯司、监事司、厢兵司,每司设郎中一人,员外郎二人,此其三也;自即日起两个月内,筹建延庆、灵夏两镇新军,以延安县为延庆镇本部驻地,以丰林县为延庆镇左协驻地,以庆州怀安县为延庆镇右协驻地,以夏州长泽县为灵夏镇左协驻地,以灵州温池为灵夏镇本部驻地,以灵州兰池县为灵夏镇右协驻地,授予延庆镇延安、肤施、丰林、金明、延长、延水、延川、临真、金城、罢交十个步兵团番号,保安、怀安、洛源三个骑兵团番号;授予灵夏镇长泽、宁朔、灵武、兰池四个步兵团番号,怀远、定远两个骑兵团番号,任命沈君廷为灵夏镇指挥使兼监军使,任命何立山为灵夏镇监军副使,任命荆海为灵夏镇左提辖,任命狄怀威为灵夏镇右提辖,任命康攻玉为灵夏镇虞侯司郎中、任命何立山兼任灵夏镇监军司郎中和厢兵司郎中;延庆镇指挥使由太尉兼任,延庆镇监军使由魏文谦将军兼任,任命折御卿将军为延庆镇左提辖,任命梁宣为右提辖,任命凌普为延庆镇虞侯司郎中,任命杨利为延庆镇监事司郎中,任命刘衡为延庆镇厢兵司郎中……”
他拿着文稿细细读来,在座的众军将听得明白,这是一份一揽子扩军计划,秦浩然建设两镇十七团步骑的方略不但在这个方案里被全盘接受,甚至还有所扩张,按照这个计划,在填满编制之后,八路军将拥有十九个团的战斗兵力,这还是在相应的厢兵兵力没有计算在内的情况下。
这份方案读完,崔褒又拿出了一份李文革亲自执笔撰写的晋升命令,晋升八路军司马兼都厢兵使周正裕为云麾将军从三品,晋升八路军都监军使兼延庆镇监军使魏逊为忠武将军正四品上,晋升八路军都虞侯使兼灵夏镇指挥使沈宸为忠武将军正四品上,晋升延庆镇左提辖折御卿为宁远将军正五品下,晋升延庆镇右提辖梁宣为游击将军从五品下,晋升延庆镇虞侯郎中凌普为游击将军从五品下,晋升延庆镇监事郎中杨利为游骑将军从五品上,晋升延庆镇厢兵郎中刘衡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晋升灵夏镇左提辖荆海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晋升灵夏镇右提辖狄怀威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晋升灵夏镇虞侯郎中康石头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
这份晋升命令当中所涉及的人员均是团级以上军官,团级以下军官的任职和晋升自此时起便归八路军都监军司掌管,李文革不再详细过问。
这是李文革主持延州军务以来所进行的第三次军制改革,也是最为彻底的一次,这次改革彻底确定了镇一级军事单位作为战略兵团的核心地位。这次改革的另外一个重要成果是建立了一个相对配套的军区预备役制度,在县一级行政单位设团练处(营级),在州一级行政单位设团练署(团级),两州设一个镇守府(协级),而各镇守府则向八路军司马书房下属的预备军司负责。
在这次改革中,李文革终于将八路军总部机关完整地建立了起来,八路军节度府下设司马书房、都虞侯司、都监军司三个单位。司马书房下辖都军器司、都军工司、预备军司、都厢兵司四个职能司,而都虞侯司下面则设立了骑军都指挥使司、水军都指挥使司和炮军都指挥使司三个军种司以及运筹司、兵要司、通令司、操演司、军务司五个职能司,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总参谋部;都监军司下辖武选司、考功司、教谕司、宿卫司、军法司五个职能司。
经过这次改革,八路军内部从下到上形成了科、曹、司、都司四级机关体系,在地方上也形成了处、署、府三级预备兵制度,李文革将自己这种架构统称为府兵制,但是很明显,这种府兵制与初唐半农半兵的府兵制有着天壤之别。
所有变革条款全部毕,崔褒退到一边,李文革站了起来,清了清喉咙,微微笑着道:“几个月前秦定这个扩军方略时,我还以为疯狂,却不想如今自己弄将起来,居然比他还要疯狂……”
他顿了顿,屋子里面没有人笑,他自顾自转了一圈,这才慢慢开口:“算上细封那边,我们现在不仅仅已经有了六个州的地盘,同时还拥有了广大的战略回旋空间和一个稳固且丰饶肥沃的农业基地,这几个月以来,流民和关中的常住人口像疯了一样往咱们的地盘上涌,如今咱们地盘上的人口总数已经将近达到八十万——当然,灵州还没有完全拿下来,这一块打个埋伏,七十万总是有的,以这样的人口基数,以咱们目前的财力,养个三五万兵倒还勉强撑得住,粮食还要依赖进口,淮南是朝廷的粮仓,我们这两年大肆买粮,弄得关东粮价暴涨,朝廷早已不耐烦了,中枢的李相公已经自三司三番五次发来行文,要咱们稍敛行迹……”
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
为了这个问题,他已经连续不眠不休地开了几天几夜的会了,粮食是农业时代的根本,民以食为天,自己在西北搞工业大跃进,若没有足够的粮食进口量来支撑,就不能做到极尽可能地从土地上解放生产力,即便在近期灵州拿下,没有足够的粮食也难以稳定。经过两年来的大幅度买粮,也经过了广顺三年秋季延州公田及军垦农庄的第一批收获,他手头现在很是有库存,因此虽然在一念之间地盘扩大为原先的二十倍以上,他的粮食储备也还远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目前就生活状况而言他麾下诸州的老百姓算是过得最富足的,这也是外地人口大批量涌入延庆地区的根本原因。当然,这个结果是以淮南产量区的粮食过度输出为基础的,今年冬天淮南地区饿死了不少人,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天下粮仓明年的产粮效能将大幅度下降。
对于别人的地盘上饿死几个人,李文革原本是无所谓的,他虽然始终秉持理想,却也还没有为了理想而罔顾现实的地步,但是淮南产粮区一旦完蛋,自己又没有新的粮源,那么就只剩下塞北河套一个指望了,这在近期未免过于危险。因此对于淮南的问题他召集了几次会议,着实认真地探讨了一番这个问题。
最终解决这个问题的人是陈哲,他提出两个要,第一个是将粮食来源的目的地向南迁移,越过后周朝廷和南唐吴越去做生意,江南不似中原受战火荼毒那么惨烈,还是有一定粮食潜力的。当然,要大张旗鼓将南方的稻米运回西北延州,必须要走水路,那也就意味着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朝廷对此要是能够坐视那就怪了,因此陈哲提出的第二个要就是,所购南粮并不北运,而是过江即卖,从江南弄来的稻米在淮南上市销售,一方面平抑淮南的粮价,一方面也能恢复淮南的生产力,让农户们能够撑过这一年的青黄不接期;至于还有一方面,就是不至于引起朝廷的怀疑,粮食从南唐进来,在大周腹地消化掉,这谁也罪不到远在西北的李太尉头上,而李太尉正好可以借这笔粮食上的差价适度收回一部分这两年因为买粮而消耗在淮南的铜钱。这样能够做到“可持续发展”的妙主意,也亏得陈哲能够想得出来。
当然副作用也是有的,一者从此江南的粮价也要跟着西北李太尉的步幅跳舞,二来淮南人民免不了要由吃黍米麦面改吃江南稻米,吃得惯吃不惯就不是李大军阀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当然,从江南购粮填补淮南的饥荒,垫付一笔黄锃锃的铜钱是必然的,八路钱庄开张不到半年,如今分号已经开到了吴越那边,李大将军大笔一挥,以军镇名义作抵押从江南分号里面直接调拨铜钱购粮,等到粮食销售干净之后再将资金回填,自家生意,利息自然是最低的,钱转个圈还是回自家腰包,大批粮食却借着差价涌入了延庆的库房,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也有不欢喜的,江南粮价浮动,南唐吴越的老百姓日子自然也就不大好过了,不过好在一来李文革不是南唐吴越的大臣,不用鸟这两个南方朝廷,二来以南唐君臣的大条和**程度,只怕就算最后来百姓起来造反,他们也还弄不清楚这事和李文革的关系呢……
李文革是铁了心要在西北搞个工业大跃进出来了。
“屯粮、扩军,不是闹着玩,没有迫在眉睫之危,我还不至于这么心急。接到命令之后,各县的团练就要开始向驻地集中,目下咱们延州经过集训的新兵是八个营四千人,延州十县十个满编团练营三千人,庆州李护编练的三营团练九百人,宥州陆勋编练的两营六百人,荆海前后在夏州编练了五个营的团练,征讨灵州组建丰林团用去了三个,现在还剩下两个,将近六百人,加在一起就是九千新兵,我们要在一个月内将这九千新兵编成九个步兵团,这样加上我们原有的六个步兵团,我军总兵力就将达到十五个步兵团,细封在河套地区收拢的部落游骑现在正在进行整编集训,大约再过两个月就能成军,那时候我们在河套地区就将有四个半骑兵团外加一个半步兵团总计六千步骑的兵力,我军的骑兵兵力将达到五个团。两天前传来的灵州军报,沈宸他们半个月前在大河西岸青铜峡南击溃了冯家的主力,不过我给了他严令,眼下的情势容不得我们慢慢和冯继业泡蘑菇了,最迟到一月底,盐灵司必须肃清灵州之敌,冯继业是死是活我不关心,我要的是灵州这块地方。最迟二月底之前,沈君廷必须将灵夏镇的架子给我撑起来……”
他一口气了这许多,在座的诸将却没有一个提出异议,便仿佛他们这位大帅制定的这个极度疯狂的计划是理所当然一般。
李文革又扫视了众人一眼,轻声道:“军队不能养着,养来养去养懒了不,坐吃山空咱们总有一天要亏老本,军队是用来谋取经济利益的,因此过了这两个月的整编期,咱们就得准备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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