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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公元192年)七月十二日晌午,一片乌云自南向北重压过来,短短半个时辰便将大阳地界彻底覆盖,之后风雷骤起飞沙走石,在大阳城上空不断滚落肆虐。
赵云顶着狂风到城墙上巡视,守城士兵全部是下了战马的龙骑兵,战马统一由勤务兵照看放置在城墙内侧的民院内。看着精神饱满毫无怯意的兵士,赵云大受感动,心道:“不愧是辽东兵,勇猛无惧!”所经之处兵士皆向赵云这个主将敬礼,肃穆庄严。赵云亦一一回礼,并时时拍打士卒肩膀以示激励。
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长官好!”
赵云细看说道:“吕旷!几天不见怎么这副模样了?”此时的吕旷因为持续作战没有很好休息,胡须头发脏乱,眼中布满血丝,握刀的手已被熏黑,刀鞘上还留有敌人凝固的血迹。
吕旷做了个无奈的模样说道:“郭太这个狗贼打来了之后就没消停过,隔两三个时辰便要进攻一次。”
赵云扶着城墙向外观看,只见五里外的白波军营寨又闹腾起来,一队队兵卒懒散着走出营门……“吕旷,这狗贼还真是说来便来!”
吕旷扭头望去,撇着嘴咒骂道:“这帮孙子,送死都这么着急!”
这时,太史慈骑马飞奔至城下,赵云见状嘱咐吕旷及守城团长几句后跑下城墙:“子义,情况如何?”
太史慈翻身下马,擦拭额头汗水说道:“伤员和百姓已经送到城东安全地带,我留下两个龙骑营和一个勤务营照看,应该没问题。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发现土丘附近有白波军斥候出没,看样子他们可能要包围大阳。”
赵云抬头看看日头说道:“差不多了,换作是我也一样有此打算,毕竟守城的兵士仅有四千之数……暂编15步兵师可有消息?现在城内的粮食即将耗尽,箭矢也仅够一战之用。如果补给不上只怕要……”
说话间,城外战鼓响起,伴随着白波军冲锋的呐喊袭向大阳城。太史慈苦笑道:“白波军吃准我方兵力不足打起车轮战的主意了。子龙放心,主公的《战略与战术》的书里说过:一旦达成战略之目的,便可暂不计较城池土地之得失。主公交给我们的任务是阻止徐荣逃往长安,如此无论我军还是白波军占领此城,徐荣都无法离开河东郡!”说着太史慈再次上马:“我到东城巡视一番,绝不能让白波军扎下营寨。”
赵云点头道:“好,必要时把预备队带上,一定要保住我军撤退的道路。”
此时,西城已开始战斗。缺少攻城训练的白波军仅依靠兵力优势如潮水般涌向大阳城,各色衣服各种兵器,甚至于菜刀、匕首以及农具。
吕旷边看边笑骂道:“狗贼,想不到夜里竟然与这帮家伙交手……呸!真丢人!”说罢转头对身边的四个部下说道:“哥几个听了,一会狠狠打,跟这帮贼寇没什么好说的,又捞军功又练身手,告诉你们谁也别当孬种!”四个人相视而笑,露出黑脸下还算白的牙齿。
赵云登上城墙时,白波军已经冒着稀疏的箭矢架起了云梯。因为赵云刚刚下令每人必须留下十支箭矢,其余的作精确射击,以敌军军官为主要目标。
城外观战的郭太总算露出了笑容,对身边的于夫罗说道:“于兄,如何?郭某所料不错吧!那赵云兵少绝难坚持,我只进攻四次便让他矢石耗尽。待城门大开之后,于兄可不要舍不得你那骑兵啊!”
于夫罗摆摆手用非常不地道的汉话说道:“老弟放心,我弟呼厨泉已经率领一万骑兵赶来助阵。再者犬儿刘豹之败皆因轻敌所致,今次绝不会发生,仅凭身边这四千儿郎足可让赵云命丧!”
郭太眯眼望向大阳,嘴里说道:“好!你我兄弟联手,何愁没有荣华富贵!哈哈哈!”心中却盘算:“打吧,你和赵云打的越凶我郭太越高兴!”
二人对话,部将韩暹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暗自好笑:“轻敌?我呸!你那匈奴骑兵抢女人比谁都快,打起仗来比谁都孬!”
郭太命令道:“韩暹,你带三千人攻城,定要打开城门!”
一句话将韩暹思绪打断,站于郭太身后的韩暹先是露出一张苦脸,刚要开口推托。却听郭太严厉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韩暹咬咬牙瞪了一眼郭太压住胸口怒气低声道:“遵令!”
城墙上,赵云一枪戳穿敌兵后用力将其挑飞,砸得攀爬云梯的敌兵滚落数人。缺少箭矢压制,白波军肆无忌惮地蜂拥而上,龙骑兵只得依靠城墙及少量石木抵挡,其余全凭真刀真枪的拼杀,于刀光血影中完成保护城池的使命。
吕旷连斩十余人,刀口已有微钝的感觉,铠甲正面几乎为鲜血染红,战斗时仍有血液滴落。然而此刻他全然不顾,作为坚守城门两侧重地的他早已知晓这种程度是理所当然。仅仅半个时辰,四名部下已有一人重伤,其余三人尽皆挂彩,自己也受创四五处。一边战斗一边叫喊道:“哈哈,爽快!想不到白波贼也不全是孬种!哥几个再来,这是第十四个!十五个!”
身边部署拼杀的同时回应道:“吕班长,给弟兄们留几个,肉都让你一个人搂了!弟兄们吃什么啊!”
吕旷笑道:“怕啥,回去多看看兵书,将来考军校,不也和我一样了!不过啊,等到你们毕业只怕再也没有这等好肉吃了!”
另一边,赵云带领一个连游走支援,哪里出现缺口立刻扑上去补救。硬是凭借一个半团将一万多白波军死死顶住,始终无法在城墙上站住脚。
……
韩暹知道赵云的利害,所以在登城前仔细察看,确定好主将赵云的位置后,带领兵卒向另一方向杀去。攀爬过程中,韩暹不断躲避上头掉下来的尸体,嘴里咒骂同时也暗自赞叹守军的强悍。
此次韩暹选择离赵云最远墙角开始,在前面的士卒受伤掉落后,他双手紧扒墙垛翻身滚入墙内,同时双腿直蹬将一龙骑兵踹得连退三四步。站稳同时死死守住缺口,保证后面的兵卒登城。周围十余龙骑兵见状急速围攻上来,十几柄马刀组成另一道围墙。一时间双方处于僵持局势。
赵云看到那里的情况后不敢多等,留下十人后向韩暹处飞奔过去。韩暹也算厉害,在龙骑兵相互配合的情况下仍能够重伤一人轻伤三人,可他倒是非常不满足,战斗时居然想起了去年独自一人带领两千部下攻占城池杀敌数十的“辉煌战绩”,嘴角竟隐约露出骄傲的笑容。
这时一俊朗之声传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败将韩暹啊!”
韩暹猛然收神,这个声音他一生都不会忘记:“赵云!怎么这么快!”
赵云一枪扫到两人,飞脚踹倒一人后笑道:“快?只怪白波军太弱,我倒是想慢,可你的贼子贼孙太不争气,一戳即到,一踢即飞!是不是啊,弟兄们?”
周围众兵将闻言齐声答道:“是!一戳即倒,一踢即飞!哈哈哈!”
韩暹受此羞辱,哇哇怪叫举剑刺向赵云。赵云轻松避开,反枪相击。韩暹举盾胸前连退两步,完全一副十年怕井绳的模样。赵云并不追赶,只是趁机连伤两名敌兵,并用蔑视的目光向韩暹挑战。
韩暹本想上前再战,可刚刚的怒气因为后退顿泄,现在想起赵云的厉害哪还敢再战?只得逼退敌兵叫嚷道:“大将不逞匹夫之勇!你我来日再战!”边说边退向墙边。赵云待要追赶,却见韩暹一个翻身下了城墙。其后白波军在猛攻一个半时辰后无果,慢慢退了回去。
……
不久,东城的白波军也缓缓退去。赵云问赶过来的太史慈道:“子龙,东城如何?”
太史慈道:“还好,攻了一个时辰退了,并没有在城外扎寨。”
赵云皱眉道:“子义猜的无错,白波军两面夹击妄图逼迫我军由北门撤离。”
太史慈道:“东城一战又有百余人重伤,可战斗兵力仅剩一千二百余。北门防守的也不过五百,一旦白波军再次进攻……”
赵云闭目道:“西城也一样,刚刚一战损伤近三百。如果白波军再攻一次……”
“报——”一士兵快速跑近:“报将军:刚才发现城外有大量敌兵赶到,人数不少于两万,现正在进入白波军营寨!”
“什么?”赵、太史二人同时惊呼。
……
河东郡蔺泊邑,出东山沿溝水向西,一支黑色军团正在快速行进,三丈宽的河水平静地流淌,倒映出北岸队列整齐的兵马。步兵与弓兵相隔连接。先锋部队仍然是孙仲率领的041机步师。
东恒一战,该师最先攻占城门杀入城内,成为开战以来第一支立功的部队。此刻该师六千余官兵士气高昂,在前方为部队休整道路搭设桥梁,并肩负第一时间遇敌接战的重任。出东恒后,大小战斗十余次,将徐荣派来阻击的兵马悉数击退。
午后不久,一骑由后队直接赶来,停在高勇身后说道:“启禀将军,昨日东恒收到大阳城赵将军消息,其部已于七日攻占大阳城。斩杀守将杨东、郭安,歼俘敌军近四千。”
高勇闻讯高声赞道:“好!如此一来徐荣再无退路。”
贾诩沉稳道:“赵将军可曾提及弘农吕布的动静?”
骑兵立即回道:“不曾,不过在大阳城西发现不明兵马,人数在两万左右,据太史将军推测极有可能是白波军!”
高勇一愣急忙看向贾诩,只见他眉头紧锁,平静如常的面容略带一丝不安:“两万白波军……这个没有事先预计到,会不会?”
这一提醒,高勇也不禁担心起来:“一师六千余骑兵对付两万以上的敌兵,而且还要坚守城池……”突然,高勇瞪大双眼与贾诩目光相对。
贾诩道:“主公,赵将军那里恐怕顶不过五日,而押送辎重暂编15步兵师预计在十五日到达,其间相隔四天!如果是一师机步兵凭借大阳城坚守绝无问题,可是让强于野战的龙骑兵守城……为防不测,主公应立即分兵相助!”
高勇立刻打开地图察看通往大阳的道路:“文和,蔺泊邑到大阳没有道路通行,如要取直径必须翻山越岭,短时间内绝难到达。嗯……你看调动刚刚抵达东恒的暂编11步兵师支援大阳如何?”
贾诩思考一会仍有些担忧道:“白波军号称十余万,早些年祸害河东郡,官军数次征讨皆无功而返,直到徐荣来后方才将其压缩于河北、蒲坂一带,此次他们出动必有备而来,只怕两个暂编师也难以占到优势,还需另外调兵增援。”
高勇听着贾诩的分析不住点头,说道:“文和之言有理。传令:东恒的暂编11步兵师兼程赶赴大阳;清河郡035机步师调入河内郡归郭嘉指挥;原河内郡045机步师立即出发支援大阳!此外,告诉赵将军: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贾诩双目一亮,将这句颇含哲理的话牢记于心。
看着领命离去的传令兵高勇问道:“文和,你认为徐荣会投降吗?”
贾诩微笑道:“会投降,但不会轻易投降!主公常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徐荣就是那样一种人!”
高勇看着队列中年轻的脸庞说道:“这样的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
贾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天下一统的时候!”
……
午后不久,郭太又提兵围攻大阳,依旧留下北门猛攻东西两侧。赵云、太史慈各守一边,用顽强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决心以及全军齐心协力的暴发再次将白波军击退,斩杀二千余敌兵,当然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阵亡近二百,伤兵再增五百余。
傍晚,夜幕借着满天的乌云变本加厉地笼罩一切。大阳城内只有几处炊烟,是一些老弱病患以及至死都不愿离开大阳的百姓。
赵云与太史慈并肩巡视城墙。除了勤务兵还在搬运尸体、救治伤员外,其余兵士或躺或卧,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墙下堆放着仅余的十几块石头,以及白波军留下的刀戟兵器。
赵云看着年轻而疲惫的脸庞叹息道:“第一次参加战斗便遇上如此恶仗,对他们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太史慈抿嘴一笑岔开话题道:“子龙,现在全城可用兵士仅剩两千七了,重伤员多达八百,坚守不来了!”
赵云停住脚步望向城外白波军营寨,看着那里的篝火说道:“撤退是一定的,只不过撤退的时机很重要,早了可能被发现,晚了又怕来不及。”
太史慈道:“天黑如何?我带领二团留下阻击,子龙带领其余兵马保护伤兵先行离开,然后我再……”
赵云断然拒绝道:“不可,此法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全军覆没。”说话间目光落在白波军营寨篝火周围的兵卒身上,尽管天尚未全黑,却无法看清那些背靠篝火面对大阳方向的士卒的脸,而其他地方的则大致能够辨清容貌。“兵不厌诈!”
太史慈奇道:“如何?”
赵云诡笑道:“此计可助我们全军而退!”
天空中最后一点亮光消失,黑暗彻底笼罩一切。白波军营寨内,郭太连喝十碗酒,满面红光酒气逼人道:“于兄且看,今夜定叫那赵云命丧大阳!”
于夫罗端起酒碗浅尝辄止,奉承道:“郭弟谋划精细,准备周详,只怕赵云想不败都难。”
郭太闻言哈哈大笑,帐内众将亦跟随配笑,只有韩暹不发一言。这时李乐大步走进帐内说道:“郭主,一切准备就绪。但闻鼓起,三万兵马将同时东西夹攻!”
郭太叫道:“好!随本主出战!”
于夫罗亦起身道:“既如此,为兄便率部到城北等着赵云的残兵败将了!”
大阳城东,一片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郭太骑马立于阵前,睁着迷醉的双眼眺望大阳。除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哼!击鼓攻城!”
“杀啊!”一万白波军在火把的引领下呐喊着第五次杀奔大阳,距离城墙越来越紧,血腥之气越来越重,个别人开始呕吐,但大部分兵卒仍在女人财货的引诱下大步前进。
城墙上的黑暗中,一个命令迅速传达:三矢弩箭一轮,其余箭矢改做精确射击,以举火把之敌为主,务必箭箭伤敌,务必强烈密集!
白波军距城墙一百丈……五十丈,突然赵云一声令下:“开始攻击!”两千弩机几乎同时响动,黑暗中呼呼风声急速扑向城外白波军。
白波军只听到对面寒风袭至,许多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便遭受箭雨暴击,火把后面的兵卒最先遭殃,瞬间便倒下五六百人。其余人等来不及反应,第二波箭矢又至,这次改做举火把的兵卒倒霉。
箭矢如同长了眼睛,每一箭落下都有一人中箭,火把亦随之熄灭……箭矢密集猛烈,突遭如此打击的白波军一时间懵在那里,即便是昨夜第一次进攻也不曾有如此猛烈的箭雨。
郭太在后方仅看到冲锋的兵马里火把一个个消失,正准备呵斥咒骂时突见对面城上火光骤起,十余处篝火映照下,城墙上赫然站立着无数军兵,几乎将城墙站满。这一刻,不仅郭太震惊,便是那些白波军也大惊失色。根据白天的经验,区区五千的敌兵就让他们连吃四场败仗,更何况现在这满城的兵士!
愣神间,西门打开,赵云一马当先杀出城外,身后二百骑兵排成一线在微弱的火光下如同千骑万骑举刀向白波军砍杀……如决堤洪水般夹带着摄人心魄的杀气,龙骑兵发动了集团冲锋。
马蹄踏地的撼动透过大地清晰传道白波军兵卒的脚上,步兵对骑兵的恐惧牵动了白波军脑中最紧绷的神经。不只是谁喊了一嗓子:“逃命啊!”刚刚还无所畏惧冲锋的白波军如退潮的海水般眨眼间逃回本阵……郭太、韩暹只是瞪着双眼发呆。
白波军退却后,追杀的骑兵迅速返回城内。城墙上人影晃动,仿佛军兵在准备滚木擂石,折腾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军兵虽然少了许多,却仍有近千人笔直地站在那里。
这时,本来安静的西城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郭太一个哆嗦,浓重的酒劲清醒许多:“不好!”他大叫一声,跟着喊叫道:“韩暹,赶快带兵支援西城,李乐那里可能要坏事!”
“咔——轰隆隆!”一声闷雷击向城北的密林中,瞬间照亮夜空,白波军兵卒为之一颤。跟着雨滴砸落,打在焦躁不安的郭太脸上。
二人一路狂奔,累得身后跟跑得军兵气喘吁吁叫苦不迭。绕过城北时正遇闻声赶来的于夫罗,他一见到郭太便大叫不好:“郭弟,失算了。赵云小儿由东门杀出,刚刚呼厨泉遣人来报,有大批骑兵从东门杀出!”
郭太更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知继续赶路,弄得于夫罗不知如何是好,尴尬地跟在他身后。
几人带着大部队来到东城外时,只见一路尸体,横七竖八地倒毙在黑暗中通往河内郡的官道上……
“报!郭主,城内没有任何敌军影子,只有几个老弱!”
郭太怒道:“什么?那西城上的兵士呢?”
“那……那些不过是按人形搭建起来罩上衣物的木头。”
郭太脑袋翁的一下险些摔落下马,口里狠狠道:“赵云,你够狠!”
“咔!”又一道厉闪连接天与地,这次是郭太身后三里外的土丘上,火光顿起。不过,很快被随雷而至的瓢泼大雨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