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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初露锋芒 第四章 苍天已死之邺县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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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急行,天亮前总算赶到定陶。定陶是兖州济阴郡郡府治所,城池规模中等偏上,城墙年久失修略显破败。

    高勇靠近马车问道:“孩子怎么样?”

    孙泰抚摸他们的额头:“昨晚吃了一剂药,烧已经退了!”

    “没事就好,都是苦命的人!带回去给韩兄的孩子做个伴。”高勇露出宽慰的笑容。

    孙泰道:“正是,我也在琢磨这件事呢,韩大哥的儿子今年六岁,该上小学了。等有了这两个玩伴,想也不会孤单。”

    定陶城内,大肆收购铁器的人同样存在,不过改作男女搭配这种新形势。戏志才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其眼神中,高勇可以读出许多东西。张飞的火气仍然未消,时常抱怨轻饶了那几个混蛋。乐进变得更加稳重,但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使其眼中的愤怒有增无减,兖州的百姓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东郡,濮阳,历史上曹操起家的地方。人口密度超过济阴郡许多,仅濮阳城便不下三万人,四周引黄河水灌溉出万顷良田。此时南风渐起,许多农民在田间劳作,期盼风调雨顺的同时辛苦的开垦田垄。

    高勇静静地站在黄河岸边,呼吸黄河独有的气息,聆听黄河特有的喧嚣。远处,渡船起伏着穿梭于两岸,野鸭欢叫着嬉戏于河边,此情此景令人心生感慨。

    张飞来到高勇身边:“主公,过了河快马加鞭五六天便可到达涿县,终于快回家了!”

    孙泰抱着周庆、周喜笑道:“怎么?张老弟也想家了?”

    张飞嘿嘿一笑,伸手掐下周庆的脸蛋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周庆、周喜仍未彻底康复,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之亲人去世哭了两天,眼睛略显浮肿,不过气色恢复许多。

    戏志才看着孙泰肩上的孩子笑道:“河边风大,孙校尉还是把孩子抱回去,免得再次受风!……主公,冀州连年遭灾,最苦时易子而食,如此一来,太平道势力将更加雄厚!”

    高勇轻叹:“是呀,水深火热都不足以形容!可惜朝廷至今未有任何触动,不加以整改,不想办法治理……”

    戏志才伤感道:“难道真的没有避免的方法了?”

    高勇苦笑:“晚了!太平道已经开始积蓄力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黄河浪涛在船下翻腾滚动延伸东去,左右望去水天一色,真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感觉。渡船随波涛摇晃,第一次做船的乐进紧紧扶住船板,双眼紧闭不敢张开。戏志才与高勇一样左右眺望,感受着第二大河带来的冲击与震撼。周庆、周喜带着孩童的调皮趴在船边观察河水,连带着孙泰小心看护,不敢有半分松懈。最有趣的莫过于张飞,独自站立于船头,昂首挺胸,仿佛船下的滔滔河水是他率领的千军万马,气势汹汹的杀奔前方。

    邺县是当前北方幽、冀二州的政治、经济中心(一年后将被奉天取代),人口达十余万,商业繁茂、交通便利,北通临水、邯郸,南接安阳、荡阴,西有战略要地栾窑堡,东有门户阳平亭,邺县居中而建,保本固原,携地利优势据魏郡而控冀州。历史上曹操攻占冀州后重点建设邺县,多因此故。

    渡白马津至黎阳,然后取道荡阴、安阳直达邺县,所费不过一日。初见邺城,戏志才、乐进俱感惊讶,想不到北方也有此等大城,驻足观望城门处往来穿梭的人流,戏志才有感而发:“昔光武帝据河北而夺天下概因此功!北方第一大城果然名不虚传!”乐进亦点头赞同。惟有孙泰露出不屑:“戏先生还未到达奉天,等看到奉天新城您便不会有此感想了!”

    戏志才笑问:“难道奉天城比邺城还要大?”

    孙泰自豪道:“邺城比奉天犹如麻雀比雄鹰!”

    “好,孙校尉这样夸奖,戏志才一定要去看看!”

    入得城内,放眼望去人山人海,高声叫卖、讨价还价,几乎玄菟生产的物品都可看见。高勇感叹:“邺县大有取代无终之势!”

    众人沿街寻找客栈,左看一间右问一间,几乎全部客满,即便有空房也容不下这几十号人。高勇无奈摇头,继续搜寻。突然,孙泰叫道:“咦?有间客栈!”

    高勇抬头一看:“果然是有间客栈!”一瞬间脑中浮现出看过的一部喜剧片,跟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弄得身边几人不知所措。

    店伙计看到门外的一群人立刻跑出:“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孙泰问道:“你这里还有多少客房?”

    伙计弯腰恭迎:“上房还有十间,包诸位客官住的舒服!”

    高勇看着牌匾仍止不住笑意:“好,冲这四个字,住这里了!”说完迈步走进客栈,几名特种兵开始搬运行李。左脚刚踏入屋内,迎面出来一位四十余岁的商人,体型稍胖、面相慈祥,一身价值不菲的上等青花细绢锦袍尤显富贵。高勇与此人正走对面,同时打量对方。

    这一打量,此人露出惊诧神情,身体瞬间僵硬,旋即让出道路,视线顺势扫过戏志才、乐进等人,本已惊诧的目光更加骇然。

    高勇见此人颇有礼貌,稍一欠身报以微笑方才步入客栈。随后几人亦纷纷以微笑作谢。

    此人走出客栈,看到门外特种兵仍在搬运行李、安排马匹,一抹惊奇显现眉梢。其身后一名粗布衣衫身材魁梧的男子问道:“元义,刚才怎么了?那伙人不过是富人家的公子哥,何必让路?”

    另一眉梢有条刀疤的壮汉也说道:“牛角说得对,对那帮公子哥没必要让,依着我一拳把他打飞!”

    “糊涂,现在是关键时刻不容许出半点差错,否则怎么对得起大贤良师,怎么对得起数十万教众。于毒,你的性子得收一收,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刀疤脸嘿嘿笑道:“马大哥说的是,大贤良师也这样说过。只不过性子不好改啊!”

    商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客栈:“牛角安排几个人盯住这帮家伙,特别是那个少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放心吧!”男子应声后转入旁边街巷,三晃两晃消失在人群中。

    刀疤脸不解道:“马大哥有啥不放心的?我看那个娃子和别人没啥不同!”

    商人摇摇头,疑惑道:“但愿吧,只不过总觉得那面相……算了,先去大贤良师那里!”

    客房内,戏志才立于窗前,静静的凝望邺城景色,“主公,沿路所见,太平道起事的日子不远了,很可能在今年秋收之后。”

    高勇稍显惊讶,戏志才也得出了与沮授、荀彧同样的结论,虽然早已猜知,却仍钦佩他们的先知先觉,“荀公、沮公也有此论断,看来太平道起事在即,天下即将大乱了!”

    戏志才缓慢转身,冷峻的目光凝望高勇:“主公此时南下,招纳的张飞、许褚、乐进皆为世间少有的大将,即便负责保护的孙泰、魏明也是个中翘楚,文有良相,武有良将……”说到此处,戏志才露出诡秘笑容:“莫非主公所图……”

    高勇因为被戏志才察觉内心所想而略显尴尬,干咳两下后说道:“高勇所图仅‘保境安民、造福苍生’八个字而已。”

    “造福苍生……”戏志才轻捋须髯似有所悟的微微点头,视线再次转向窗外……邺城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努力迎风振翅飞翔的雏鹰,尽管动作生疏,却已显出雄鹰本色。见此景色,戏志才的冷峻化作欣慰的笑容。

    次日阳光明媚,暖风自南方吹来,带着春季特有的芳香一路北去,仿佛要将被寒冬冰封数月的大地唤醒。安睡一夜消除旅途疲劳的高勇早早的起床锻炼,一套太极拳配合一套学自高顺的拳脚立使通体舒畅。

    “主公起得好早啊!”乐进走出房门,“刚刚打的那一套是什么拳法?乐进从未见过。”

    高勇双掌下压调匀呼吸,“此套拳法叫做太极拳,胜在以柔克刚圆环圈转生生不息循环不绝,有调整气血放松心境的作用,也可以作为阳刚武术的有益补充。”

    乐进赞道:“有时间请主公一定教习,此拳法颇合战阵之道,其内环环相扣,让人有说不出的绵润感觉。”

    高勇当即答应:“没问题,回到玄菟后我还打算办一个校尉补习班,让大家学习新知识新理论。”

    这时孙泰、张飞来到院内,“主公,今天有何计划?还是赶快返回玄菟吧。”

    高勇摇摇头:“一会戏公起来后我们先到附近转转打探消息,顺便看看市场行情,察看有无大事征兆。”

    邺城北部是办公区,郡府、州府集中于此地,大概是觉察到某些异样,郡兵巡逻频繁,守备明显加强。中直大道贯通南北,宽约两丈,集交通、商业于一体。站在街上北望,郡府、州府大门耀眼夺目。

    孙泰左右打量,惊讶道:“少爷,这里的东西都是玄菟产的,瓷碗、布匹……还有衣服,只不过贵了许多!”

    戏志才大奇:“如何?这些东西还算贵?布匹已经比颖川便宜一百多钱了!”

    高勇靠近戏志才低声道:“这些布匹的成本不过一百钱,玄菟郡内的价格在三百钱左右,到这里涨到四五百钱也不为过。”

    戏志才面露震惊,心中一算,立刻被其中巨大的利润吓呆,想不到主公年纪虽轻,敛财的本领却是一流——不,即便找遍大汉也无人能出其右!“一匹布可赚三百余钱……这……”

    高勇诡秘一笑:“谁会在乎钱多呢?况且万一天下大乱,我那玄菟郡小,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戏志才思虑一动随即问道:“难道豫州、荆州的粮价上涨也是主公的杰作?”

    高勇默认,视线却被路边跪立的一位小女孩吸引。骨瘦如柴、衣衫褴褛、低垂着头,许久没洗的脸上满是灰土看不出相貌如何,啜泣声中苦苦哀求:“哪位老爷行行好买下俺吧,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行,只求给些钱埋葬俺娘!”女孩身后靠墙倚着一具女人尸体,看样子死去不久。

    看到她的模样,高勇不禁想起雪莲,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她是否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抬起头来!”高勇装作富家公子迈着方步走到女孩身前。女孩颤抖着抬起头,双眼惊恐的看着面前能带来一丝希望的人。

    这一望,高勇竟被女孩明亮的双眸吸引,纯洁无瑕、淡静恬默,凄楚中带着我见犹怜的美感。

    “叫什么?哪里人?”

    “任霜,小名红叶,家住木耳村。”

    “几岁了?”

    “八岁!”

    “家里还有亲人吗?”

    女孩一怔眼泪再次留下:“娘说俺还有个妹妹叫红昌,六年前家乡闹灾,爹娘带着俺跟妹妹离家逃难,可是路上遇到劫匪……跑了一夜,妹妹和爹都不见了,娘带着俺一路讨饭来到这里……”

    “任红昌?”高勇听到这个名字竟生出几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出处。

    “公子您行行好,买了俺吧!”

    张飞看得于心不忍,吼道:“老弟还想什么?你不买我买了!”

    看到张飞着急的模样,高勇笑道:“也好,雪莲一个人挺孤单的,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不错。孙泰,帮忙安葬。”随后拉起任霜安慰道:“你的母亲我帮你安葬,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你爹娘也好,为了失散的妹妹也好……总之要活下去!”

    悲伤的泪水冲破堤防倾泻而出,任霜扑在高勇怀内失声痛哭,引得路人围观。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抱拳道:“在下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见公子慈心善行甚微感动。在下马元义,祖籍荆州武陵,如不嫌弃,希望能与公子结交!”

    高勇扭头望去,竟然是昨日客站遇见之人,旋即答道:“结交四海朋友本就是人生一大快事,在下高勇,祖籍幽州蓟县。”

    马元义露出欣赏的笑容:“公子快人快语为人豪爽实在令人钦佩,今日由元义做东,同去酒家以酒会友!”

    张飞一听大乐,“好!以酒会友!豪爽、豪爽!”

    邺城闻名的王记老店,原本是玄菟王家于十五年前开设的分店,总店因为玄菟王寇的打压盘剥日渐式微,这里的分店却借助地利急速发展壮大,经过十余年苦心经营,规模远超玄菟总店,并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当然,自高勇掌管玄菟后,这一趋势被遏制。

    马元义特别包下一间雅院,青松翠柏、鱼池园艺,石子小路穿行期间,优雅而别致,宽敞的客厅直面花园,并排而设的案几座垫高贵典雅,玄菟特产的上等瓷器点缀其间,更显雍容华贵。

    众人各寻座位,张飞正对张牛角,乐进直面于毒,马元义与高勇齐居主位,戏志才紧邻高勇。

    “此间乃是邺城最有名的王记老店,菜色丰富、佳酿上品,即便洛阳也没有几间比得过的。”

    高勇赞同道:“马兄品味高雅,在下虽然去过洛阳,却因形色匆匆没有好好游玩,至今想起都引为憾事。”

    马元义这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高勇,“高公子此言差矣,马某曾学过一点相面之术,今见公子面向奇特,日后必将大富大贵,何愁没有机会游历洛阳!”

    高勇心头一动,笑道:“如此谢过马兄吉言!”

    这时,几位婢女陆续端上酒菜,四荤四素外加美酒佳酿。张飞毫不客气,拿起酒壶倒满酒碗。对面的张牛角也是一样。酒香飘散开来,二人同时举碗:“喝!”

    其余几人见状露出会心微笑,乐进自斟自饮,于毒沉默寡言,戏志才侧耳倾听高勇与马元义的谈话。

    “高公子,现今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在下经商走遍南北,路见尤多,时常不忍救助贫苦。怎奈天下穷人何其多哉!单凭一己之力……难矣!”

    高勇听闻此言,发觉其中另有深意,似乎与某些事情有所联系,遂试问:“在下亦有此感触,每每伤心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马元义哀伤的神情中闪出一丝希望:“高公子可曾听过太平道?”

    此话一出口,屋内瞬间寂静无声。戏志才眼望马元义,想要从他的表情动作中寻找些需要的线索。乐进闭幕养神,仿佛置身之外。张飞瞪着微微发红的双眼直愣愣望向马元义,一向含糊的表情竟出现一瞬间的精明。于毒与张牛角几乎同时伸手入怀,却被马元义以手势制止。

    高勇思绪飞速转动,视线缓缓移向屋外,“可是大贤良师创立的太平道教?”

    “正是!”

    高勇装作回忆往事的模样:“当年在蓟县时,曾遇到一位自称大贤良师弟子的人传道,叫什么来着……董……对!叫董方成!”

    这次换作马元义吃惊,眉梢跳动数下方才说道:“方成是大贤良师最得意的弟子,看来高公子与太平道颇有缘分!”

    高勇哈哈一笑,大有深意的答道:“确是有缘,而且缘分非浅!”

    马元义一边举碗一边搜索言辞……待美酒下肚后才随意问道:“不知高公子如何看待太平道?”

    戏志才收回眼神专心享受美酒佳肴,因为凭借对年轻主公的了解,他已经猜到高勇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