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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城西南的鲜于家奢华程度比王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寇当政时,鲜于通在玄菟可谓呼风唤雨,除拥有良田百余顷外,还有一座盐场、两座矿井,几乎垄断与高句丽、夫余及三韩的全部商路,其在辽东、高句丽、鲜卑等地吃得很开,即便是乌桓也几乎不劫掠他家的商队。在这玄菟唯一能够与其抗衡的便是王家,不过最近几年一直处于下风。
午饭之后,高勇带着张武以及孙泰率领的五十郡兵直接杀奔鲜于家,连续几天经历兵乱的玄菟百姓以为又要打仗,纷纷逃回家中躲避,繁忙的街上眨眼间冷冷清清。高勇只得严令郡兵不得拾捡破坏任何物品。
鲜于家门楣高大,其上用金箔修饰,门环锃光瓦亮几乎可以作镜子用。孙泰以前最痛恨这等为富不仁的家伙,眼见太守亲来却不开门迎接,当即喝骂:“王八羔子,竟敢不给主公开门!”旋即叫上郡兵准备踹门,口里继续嚷道:“给俺使劲踹!踹不开的话放火烧!”
高勇见状劝阻道:“孙泰算了!我们来这里不是打砸抢,要以理服人,要先礼后兵!”
说话间,镶金大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向外张望,旋即杀猪般惊叫声起,估计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仆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内院一路叫嚷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府院被郡兵包围,他们不只砸门,还要放火烧院啊!”
高勇等候片刻,果见府门打开,一位五十余岁的花发老者立于院内冷冷地望向门外站立整齐的郡兵。老者身后数十家仆垂手排列两侧,均目光凶恶,怒视郡兵。高勇陡感寒气袭人,却仍露出笑脸道:“唉呀,怎可劳动鲜于老族长亲自出迎,折杀晚辈了!天气炎热,快扶老族长进屋休息。”说着大步进院,不显丝毫惧色。
鲜于通先是一愣,旋即阴转晴,皮笑肉不笑道:“高太守年轻有为乃青年才俊,今日亲自过府探望,老朽如何当得起!快请厅内小坐。”
高勇哈哈笑着突然抓住鲜于通的手,吓得他全身一抖,这才说道:“初到玄菟便听闻鲜于老族长热情好客,今日相见果不其然。同请,同请!”
鲜于家的会客厅远比王家奢华,布置装潢更与郡府有的一拼。刚刚的冷肃气氛一扫而空,鲜于通赔笑着问道:“不知高太守莅临寒舍所为何事?如若需要协助,鲜于通定会全力支持,不敢有半点拗违。”
高勇笑容不改打量客厅布置的同时回道:“郡内之人皆言鲜于富甲一方,家业丰厚堪与郡府媲美,今日有幸得见果然不假,即是这小小客厅也足以抵上玄菟半年税赋了!”
闻听此言,鲜于通的笑容瞬间僵硬、眼中寒光稍显即逝,继续赔笑道:“岂敢岂敢,这番家业多亏几任太守照顾,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挣下诺大家业。”
高勇望向鲜于通装作理解道:“此言不无道理,所谓官爱民,民拥官吗!不管谁做太守,爱护百姓都是份内之事,只是一旦官府有事,百姓……”
鲜于通本想接话颂扬高勇睿智,怎知高勇话锋一转……只好匆忙道:“若官府有事,百姓小民义不容辞!”
高勇一口接上:“说得好,不愧是玄菟氏族领袖。有鲜于族长这番话,晚辈心中大石总算可以落下了。”
鲜于通知道自己上了套尴尬地咳嗽两下喝口水,问道:“不知郡府出了何事让太守如此烦心?”
高勇笑道:“最近有消息说玄菟境内贼寇又起,四处打劫村寨、捕掳商贾。更有传言贼寇将对鲜于家不利。身为本地太守,必须为百姓解忧。怎奈府库寒酸,不足以支持剿匪作战。故此……”
鲜于通疑惑道:“高太守是否危言耸听?前任太守主政时,玄菟境内安稳康泰,绝无贼寇肆虐之事发生,怕是有人故意迷惑太守造成的误会。”
高勇心道:你个鲜于通还真是一毛不拔!“鲜于族长,贼寇之事可以放放,现在当务之急乃是玄菟郡兵的粮饷,郡府内库存钱粮仅够支付郡兵半月之用。高勇新到,不知该去哪里筹钱。想必鲜于族长也知道辽东民风彪悍,万一郡兵借机闹事,在郡城内抢劫勒索,若因此伤害了玄菟百姓……这年头,没钱不好带兵啊!”
鲜于通面无表情的盯着案几片刻,仰起头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高太守如此为百姓着想,老朽深受感动。鲜于家愿捐钱十万、米粮百石以解燃眉之急。”
高勇佯装大喜,起身言谢:“鲜于族长救国救民之举必万世流芳啊!”
鲜于通尴尬更甚,一不留神上了套,白白吐出许多钱财,此刻还要听高勇反讽,只得忍气吞声:“太守过誉了!倾尽全力救国救民乃是鲜于通毕生心愿,即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高勇本想在开口多勒索些不想鲜于通一口封死,只好说道:“郡内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晚辈先告辞了。待郡内平定,勇必将修建功德碑,将鲜于族长的善行义举公告天下。”
离开鲜于府,张武笑道:“主公好厉害,几句话就弄来这么多东西。”
高勇却长叹一声,摇头道:“这一点在鲜于家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鲜于通很厉害啊,竟然让我无法继续开口,本想再多讹点的。”张武、孙泰同时惊讶。其后,高勇吩咐孙泰留些可靠之人严密监视鲜于家,孙泰得令立即返回兵营准备去了。
高勇离去后,鲜于通身侧的隔帘内走出一俊俏青年对其言道:“父亲,果如您言,这个高勇相当精明,那王寇败得不冤。”
鲜于通沉默片刻道:“甫儿,玄菟留不下去了。那高勇先去王家,摆明了对我们有所防备,打压是迟早的事。公孙度那里联络的如何?”
鲜于甫点头道:“一切皆妥,公孙太守已划地百顷并准许建堡寨。父亲难道真要离开?”
鲜于通叹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晚了恐有性命之忧。”
带着郁闷心情高勇径直来到郡府大牢,这里面关押着原来的主要官员。王寇及王厚更是单间雅座,关押于大牢最里面、最阴暗、最破旧的牢房内。
狱卒见到高勇立刻打开牢门,前面引路。高勇看着低矮潮湿的监牢问道:“这两天王寇、王厚可老实?”
狱卒回道:“回太守,王厚还算可以,能吃能喝能睡。倒是王寇整日大呼小叫,吵得人睡不着觉。听!又在叫了!”
高勇侧耳,果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诅咒破骂,其中污言秽语完全不像一个做过太守大官之人所能讲出来的。高勇摇头,脑子里开始思索如何能让王寇说出藏钱的地方。七转八拐总算到了王寇的牢房外,他的隔壁是王厚。此刻王厚正倒头大睡,衣衫污浊头发凌乱,与以前意气风发之时判若两人。
高勇瞥他一眼,对张武道:“老天是公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想必他知道自己所犯恶行随便挑出一件都够死罪,反而此时心安理得。”
张武扫视牢房道:“如果报应能够早点到就会少死很多人了。”
高勇轻拍其肩,命人将王寇带到新设立的审讯室。王寇如同拔光毛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从见到高勇那一刻起提高八个音度叫骂,高勇扭头笑问道:“前任太守,抓你时怎不见你如此英勇?倘若那时发挥这样的口才,只怕现在本太守还在山里打游击呢。”
王寇连说七个‘你’,待缓过气要继续骂时被张武一脚踢到屁股上,‘嗷’一声喊出了今天的最大音量、最高音调。高勇调侃道:“想不到王前太守还是男高音呢!”
审讯室布置简单,一张案几,一把石凳,阳光从窗口射入,清晰地照映出屋内的灰尘杂物。王寇手脚被铁链铐牢跪在地上,两名近卫队员将其死死按住。高勇给张武眼色,他立刻会意派人到门外站岗同时将屋门关上。王寇见此情景立刻紧张起来,恐惧令其手脚渐渐发抖,毕竟以前他自己也常常这样做,害人无数!
高勇手拄脸庞盯着灰土满身的王寇问道:“招了吧!窦实可是把一切都供出来了。”
王寇梗着脖子吼道:“本太守没啥可招的,窦实小儿向来与本官不和,其言怎可相信!”
高勇笑道:“呦呵!挺有骨气的吗。告诉你,趁早吧你藏钱之地说出来,否则受苦之后再说岂不冤哉!”
王寇诡笑道:“好啊!原来是为这!府库空空,日子不好过吧!哈哈,饥民遍野、兵无饷银,几天之后这帮贱民便会怀念本太守的恩德,到那时…哈哈哈!”
高勇跟着发出同频率的哈哈哈大笑,只笑得王寇笑不出声才说道:“笑话,你当我是五岁的娃娃!告诉你吧,你安插的那些细作皆已被擒拿,包括各地心腹官吏也都在自投罗网的路上,你已没有翻盘的机会跟本钱了!”
王寇瞪视高勇片刻,嘴角再次露出诡笑道:“想骗老子,你还嫩点!”
高勇叹息道:“死鸭子了嘴还这么硬!不过不用着急,再过一个时辰,辽阳县令安鲍、奉阳县令刘明便会来陪你了,其后各村镇的乡轶、亭长、里正也会陆续赶来与你相会;明天呢?高显、望平两县的人也会赶来……”
王寇冷笑道:“就凭你?笑话,没本太守的命令他们谁敢!”
高勇指着王寇的鼻子道:“没错,正是以你的名义发出的命令,保证他们不敢不来!看来,王前太守智商还不算低吗!”这次王寇彻底懵了,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半晌。
高勇根据多年观看刑侦电视剧的经验猜想王寇此刻的心理防线应该即将崩溃,决定加把劲继续道:“劝你还是尽早交代,如若被其他人抢先,只怕你这死罪是逃不掉了!本太守的审讯方针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想王寇咬牙瞪眼厥着脑袋死硬:“不招!打死也不招!”
听到这四个字,高勇猛然想起甲方乙方中的那个川菜厨子的话,好笑道:“好,好!没想到你是一川菜厨子,看来老虎凳、辣椒水对你是没有用的。张武,去抓只老鼠来,另外再到附近农家借一个背篓。”
刚才一番话听得张武一愣一愣的,什么‘川菜厨子’、‘老虎凳’、‘辣椒水’全是新奇之语,不过命令优先,他‘啪’来个立正,带上两人出门准备去了。屋内,高勇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对话。
“张队,啥是老虎凳啊!”
“这个俺也没听过,估计把犯人绑到老虎背上。”
“娘唉,这还不吓死个人嘞!”
“还有那个辣椒水,听起来就吓得慌!”
……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再去看王寇,只见他小脸刷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高勇问:“怎么样?想通没有,招不招?老虎凳、辣椒水很少有人能挺过去!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受刑之后异口同声只说四个字:生不如死!”王寇把头低下,不敢与高勇的目光相对。
高勇叹息道:“唉!本想给你个机会的,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不久,张武拿着篓筐以及一个布袋回来,进屋后说道:“主公,这个老鼠好难逮啊,个头不大到处钻,只要有洞就往里挤,要不还真逮不住它!”说话时老鼠在里面吱吱乱叫前后翻腾。
高勇接过布袋晃了晃表扬道:“逮得好,我还就想要这样的老鼠。去,把王寇裤子脱掉屁股对着筐篓摁下去。”
张武得令也不问,指挥属下将挣扎的王寇架起来,手脚麻利地脱掉他的裤子,死死地按在篓筐里。
高勇在王寇眼前晃动着布袋说道:“这个鼠刑比老虎凳的威力差一点,但是,尝过之人只有两个下场:其一,老鼠钻进体内,七七四十九日后肚穿肠烂而亡,死状惨不忍睹;其二,老鼠没钻进去,不过却将屁股咬烂,令人痛不欲生。不知道王前太守会遇到哪种情况?”
此刻王寇面如土色,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眼珠盯着乱晃的布袋,耳朵听着老鼠吱吱的鸣叫。高勇见他仍死咬牙关,只好打开布袋口准备往筐篓里倒了。其实,这也是高勇第一次对人用刑,刚才所说的只不过是为了吓唬王寇,怎奈他死硬到底,高勇也只得来真的了。当然,这还要感谢另一个穿越时空的项少龙。
老鼠终于逃出布袋,准确地跳进筐篓中。王寇惊吓的想要跳起,却被四个队员按住动弹不得。他那张脸因恐惧扭曲得不成*人样,额头冷汗跟跑完五千米一样汩汩冒出,双腿出现轻微抽出,显然是精神高度紧张所致。
高勇知道王寇的精神防线即将崩溃,于是坐在他对面的案上将最后一根稻草压上——缓慢解说道:“听!老鼠在筐内因为恐惧而乱窜,屋内的阳光令其极不适应,急需寻找一处黑暗之地躲藏……呀!是不是发现某个刚好可以容身的洞穴?洞口狭小?不用担心,可以用嘴咬啊……”
王寇终于抵受不住叫喊道:“招!全部都招!”随后队员将他抬起,这次王寇亲眼看到那只令自己几乎崩溃的老鼠,它同样瞪着恐惧的豆眼盯着王寇,二人同病相怜。
走出大牢,高勇兴奋道:“收获颇丰啊!立刻通知荀公前去挖出王寇所藏之财。张武你也过去,把那些与张让交通的信件拿给我,这可是好东西,有了它,不怕张让不帮忙!我去兵营转转,你们几个跟我走。”
几人齐声道:“是,主公!”
兵营内,郡兵在鼓声中整齐呐喊,挥动手中兵器,持戟的挑、刺、啄,持矛的戳、扫、刺,持剑盾的先挡后刺、或劈砍,喊杀阵阵,将彪悍民风显露无遗。
高顺引领高勇巡视,其间说道:“主公,两日内共淘汰兵痞十三人,撤换伍长二十二名,撤换什长九名。”
高勇看着郡兵操练问道:“郡兵年龄结构如何?即三十岁以下多少人?三十岁以上多少人?”
高顺回道:“根据兵籍册看,三十岁以下的有一千余人。不过,原郡兵多有虚报、谎报年龄的事情发生。故此数据未必准确,还需要另行调查。”
高勇点头道:“也好,这个一定要搞清楚。刚刚审讯王寇,从他那里套出一条很意外的消息。”
高顺望向高勇道:“可是官匪勾结之事?”高勇略感惊讶。高顺解释道:“以前在并州时这种事情便常有发生,且北方边境之地多有混乱,官匪勾结、与外族勾结……总之遭殃的永远是草民百姓。”
高勇清楚地感觉到那股无力而为的悲哀与无奈,将目光放到原处的阅兵台说道:“据王寇招供,他与刘明及部分郡兵勾结,在玄菟、辽西、高句丽、三韩等地招揽亡命之徒百余人,并将匪寨设立于靠近高句丽边境之地。此事准备长达半年时间,匪徒粮食、兵器齐备,相当棘手。”
高顺震惊道:“这么说郡兵内可能还留有敌人奸细!”
高勇点头道:“极有可能,所以淘汰工作要继续,同时还要开始秘密调查郡兵底细,不可放过蛛丝马迹。”
高顺深感事态严重,严肃道:“属下立刻去办,请主公给顺十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