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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人的夏夜,风在呢喃。
萤火虫星星点点的灯光装扮着夜色,在庭院中营造出一种虚幻的景致。卧房内,明亮的泪烛下,更有一番浓情旖旎的景象。
李小婉喘气着仰着细长的脖子,朱唇摸索着韩奕的脸庞,一双纤手胡乱地抓着韩奕的后背,表情似怨似嗔似喜。韩奕卖力地耸动着身子,触目所及处的峰峦与柔美曲线,令他陶醉,而身下的呢喃与热烈地回应,更令他亢奋、疯狂,还有万般宠爱。有诗云:
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骤雨初歇,李小婉娇懒地依在韩奕怀中,发出轻叹:
“夫君,明日我便回汴梁。”
“为何?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一同回青州,都到了郓州,怎变卦了。”韩奕奇道。
“今日夜宴时,陛下说德妃娘娘病了,娘娘在宫中孤单,也找不到贴心的人说话……”
“所以,陛下就拆散了我们?”
“夫君说的是甚么话,又不是生离死别,太不吉利了,不就是暂时分开一段时日嘛。等兖州事了,我们夫妻不是又可以团聚了吗?”李小婉原本有些不舍,听了韩奕的牢骚话,反倒安慰起韩奕来。
“这个老匹夫……”韩奕低声地骂了起来。
他原本一家人加上蔡小五,开开心心地返青州,没成想蔡小五与郑宝被郭威留下了,李小婉又将被郭威支回汴梁,硬生生地拆散,让韩奕成了孤家寡人,怎能不让韩奕暗骂郭威不地道?
李小婉连忙支起自己的上半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埋怨道:
“夫君又在说糊话了,小心让人听见。”
她俯着上半身,身披轻纱,轻纱下面是一片赛雪肌肤,掩饰不住珠圆玉润的美好身段,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地散落了下来,那眉黛间掩饰不住即将分别的不舍,我见犹怜。李小婉继续说道:
“陛下分明是要重新起复你,这不正是夫君一直所想的吗?夫君表面上漠不关心自己的仕途,其实你没有一天不在渴望得到再次披甲的机会。”
“我可不想,有人说我可以做个文官呢。”韩奕装作若无其事,知道李小婉是为自己好。
“是吗?”李小婉调皮地捏着韩奕那英俊的脸庞,在他耳边呼着热气,吐气如兰,“今天在城外迎驾,我分明见到你盯着人家禁军将士一身行头不放。”
“好吧,我承认。”韩奕撇了撇嘴,“不过,这事不取决于我。”
“夫君脱了戎服,倒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可是你内心其实执拗的很。陛下今日一番笼络小五与小宝之举,是冲着你来的,这不正是表明你圣眷仍在吗?这么长时间,陛下的火气也消了不少,就差夫君主动上表求进,夫君怎能奢望陛下主动降旨?”虽然明知道韩奕心中有数,李小婉仍然不厌其烦地替韩奕分析。
“是陛下跟你说的?”韩奕问道。今日夜宴,郭威特意要李小婉侍宴,韩奕坐的远,只见到自己夫人将郭威哄的开心。
“我猜的,八九不离十吧。”李小婉自信地说道。
韩奕深情地抚摸着那光洁的肌肤,恋恋不舍:“嗯,那我们就要分别了。婉儿嫁给我这个武将,恐怕就得忍受聚少离多的相思之苦。”
“我可不会想你。”李小婉轻咬着朱唇,嗔道,“不过,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每天都得想我十遍。”
“十遍哪够?应当想你百遍万遍。”韩奕轻笑道。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不过婉儿的话,一定很有道理。”
“要记得每三日给我写一次家书,让我在汴梁放心。”
“我每日一封,用军邮给你寄去。”
“要是到了兖州,夫君只要参谋即可,不要力求上阵。”
“区区兖州孤城,何劳陛下兴师动众?说不定等陛下车驾到了兖州,慕容老贼已经伏诛了。”
“夫君跟同僚要好好相处。”
“婉儿说的是王峻吧?他不犯我,我不犯他,希望井水不犯河水”
……
李小婉又不厌其烦地交待了数十条,唯恐所虑不周,韩奕怕她担忧,一一应承。末了,李小婉认真地盯着韩奕:
“最重要的一点,要是遇到其他女子搭讪,非礼勿视”
“夫人,我一向守身如玉”韩奕大声地保证道。
“你说这么大声做甚?定是心虚了。”李小婉嗔道。
“我心虚什么?”韩奕道。
李小婉忽然说道:“有一件事,夫君没有跟我坦白。”
“何事?”韩奕奇道。
“我听小宝,还有小五说过,你以前常在噩梦中见到一位女子……”李小婉既希望得到韩奕否定的回答,又怕戳破了韩奕的心事。
“这个……”韩奕蓦然一惊。
若非李小婉提起,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常在梦中出现的女子,虚无飘渺,或许仅是个梦而已。韩奕提醒自己,身边躺着的这位,才是实实在在的爱人,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他又感到几分羞愧,因为他毕竟还保留着这么一点秘密,没有将这个秘密拿出来,让自己最亲密的爱人知晓。
房中的蜡烛已经烧到了最后,它无私地奉献了自己。屋内立刻暗了下来,外面的月光透过纱窗投射进来,洒下一片白霜。李小婉悠悠地说道:
“夫君若是哪天真遇上这么个女子,不如把她领进家门。”
韩奕认为李小婉说的是反话。
……
次日清晨,韩奕送李小婉返汴梁。虽说这只是短暂的分别,但李小婉神情凄婉,好似丢了魂,有千言万语要叮嘱韩奕。高怀英不耐烦地取笑道:
“李姐姐,难道你还担心有人抢了你家夫君不成?”
“你这个小妮子,等你嫁人了,便知道了其中滋味了。”李小婉埋怨道。高怀英闻言,表情变的不自然,一向大方爽快的她,扭捏着低下了头,眼神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正跟韩奕说话的蔡小五。
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经过与蔡小五的两次交往,高怀英似乎尝到了某种难以道明的滋味。此时此刻,高怀英只觉得蔡小五好像样样不错。
韩奕走了过来,扶着爱妻上了马车,交待牙兵一路细细照顾。屠夫张哎叹一声,道:
“看来,我老张只能一个人回青州了。”
“舅舅,等夫君闲了下来,我们再去青州看望您老。”李小婉从车上伸出头安慰道。
“不用了,你们都忙的很。只要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的,我就知足了,等你为老韩家生了个一男半女的,我再来京城住几天。”屠夫张摇手道,径直上了另一辆马车。
“舅舅,你这个要求太艰巨了,看来我们夫妻还得努力才成。”韩奕开玩笑。李小婉白了他一眼,羞红着脸缩回了马车。
高怀英歪着脑袋,想了好久,才想明白韩奕话中意思,脸上立刻也红了。
“夫君,你要保重”李小婉红着双眼。
“走吧”韩奕受不了李小婉浓情,催促着牙兵赶路。
很快,一车马车往东奔往青州,一辆马车奔往京城汴梁,也带走了韩奕的思念。
韩奕站在高岗上,举目远眺良久,阡陌间芳草连天,大有望尽天涯路之慨。回城的路上,高怀英策马追上了蔡小五,与他并行,没话找话:
“听说蔡将军也要随陛下东征兖州了。”
“嗯,陛下金口玉言,也是吾辈军将所期望的。”蔡小五言简意赅地答道。
“上阵杀敌,少不了要一把好剑。”高怀英瞄了一眼蔡小五空荡荡的腰际,举出自己的佩剑,塞入蔡小五的手中,“这把剑是我父王让我转送给你的,算是便宜你了。”
不待蔡小五反应,高怀英猛地一鞭坐骑,率先奔还郓州城。
郑宝在旁挤眉弄眼,与曹十三说道:“真是把好剑”
“宝剑赠英雄,这剑怕是美人自己的心爱之物吧?”曹十三调笑道。
“胡说,都说了这是齐王所赠,跟高家娘子无关。”蔡小五怒道。
……
兖州城下,官军在一番远程巨弩的饱和攻击下,嗷嗷叫着向城墙疾进。城头上的叛军在短暂地迟疑后,本能向城下倾泻着箭雨。
冲在前排的官军,如被巨风吹袭的衰草,倒伏在地。排阵使药元福当即喝令巨砲,猛烈还击。大小不一的石弹,立刻在城头上欣起了一股血雨腥风,坚固的城墙上又增添了不少弹坑,
这座古城在郭威御驾亲征之时,胆怯地颤抖着。
三轮饱和攻击之后,又是一阵黑色的物体飞向了城头,从飞行的速度来看,轻快了不少。这些圆形的物体带着缕缕青烟,砸在了城楼上、城垛上、墙体上,甚至有的越过高高的城墙,飞入了城内。城墙内外立该腾起了一股浓密的黄烟,如无数条从地底深处觉醒的黄色恶龙,将所有生物包裹在其中。
“不好,有毒”
叛军头目呼喝着,命令部下立刻用湿巾捂住口鼻,但是那利用火药促燃添加了巴豆、砒霜、狼毒等各式毒物的烟雾,熏的叛军无法睁眼,那些来不及采取自救措施的叛军身上立刻出现了不适症状。
忽然刮起了一阵东南风,毒烟立刻散去,就在叛军庆幸之时,官军已经将数十架各式云梯抵在了城墙上。
官军蚁附着向上攀爬,他们兵多将广、补给充分、器械齐备,士气旺盛,终于张开了他们嗜血的獠牙,向叛军发起了死亡的威胁。
慕容彦超用金钱和威逼利诱武装起来的叛军,并没有保持太高的战力,被围攻数月之久的叛军,山穷水尽,死伤无数,士气低迷。官军一方,曹英、向训、史彦超与药元福等人,只是不想令己方伤亡太多,才让慕容彦超才苟延残喘至今。
更何况,曹英等人明白,他们明知道皇帝郭威要御驾亲临兖州前线,如果他们提前将慕容彦超收拾了,怎能体现出皇帝御驾亲征之下,龙威浩荡,三军用命,贼寇束手就擒的威力来?
郭威在汴梁时,抱怨他们几位攻城不利,可他本人在行军路上却不紧不慢,根本就不着急,来到兖州城外,他对曹英等人只有赞赏,没有任何不悦之辞。
御帐内,官复“原职”的左金吾上将军韩奕,正在自己亲手制作的兖州城模拟沙盘上细谈自己的攻略:
“兖州城墙东低西高,因为东护城河原本极深极阔,再加上慕容彦超引泗水围城,所以防备原本不错。我军已经填平了护城河,因此敌军重点防御地势较低的东城。此前我军重点即是攻击东城,但成效不大,不过臣观兖城攻守之势,东城仍是我军攻击重点,但需换个方式。”
“臣恭请陛下明日换上龙袍,御驾西城,于显眼处观战,所有旗仗导引带上,一如在京城。我军则摆出攻击西城与南城的态势,逼迫敌军从东城分兵。陛下先使人痛骂慕容老贼,此贼易怒,定会丧失冷静。话不投机之时,陛下可让殿前诸军佯攻,一定要攻势猛烈,不计伤亡,一旦敌军在西城倍感压力,定会从东城分兵,则我主攻的侍卫军定可一战而破东城,臣观今日这势,结果自明。倘若敌军没有分兵,则我将计就计,谅他慕容老贼兵力捉襟显肘。”
“东城内有座庙,庙里地下有间密室,可藏三百人,原本是庙中僧人为躲避战乱所建。臣在开运末年斩杀巨寇齐三时,曾在此设下伏兵。臣担心慕容彦超亦有此计,听降卒说有术士进谗,说镇星行至角、亢,角、亢兗州之分,其下有福。慕容彦超在此庙所在之处,设祠祷告。所以我军必须有所防备。”
“东城被攻破后,在我军面前将有三条街道贯城,其中北街最为宽敞,可供马军驰奔。如果慕容彦超没有布置拒马的话,马军应首先入城,沿北街疾奔北门,无论甚么坚城,总是易于从内部攻破。我军所虑的是,须防备敌军困兽犹斗,与我军展开巷战,那样的话,我军伤亡将加大。所以臣建议,我军一旦入了城,就不必逼敌太甚,令其部众丧失心存生存期望。如此,除了慕容老贼腹心会龟缩入牙城,其他胁从军兵定会观望,陛下或可招降。不过,臣料定,慕容彦超最终会藏在那座镇星祠内。”
“为何?”郭威见韩奕胸有成竹,奇道。
“子不语乱力怪神。神明的力量,总是让人顶礼膜拜,寻常人祭拜神明,自然是希望获得神明的保佑。一个貌似虔诚的人,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众叛亲离的时候,就会选择尽可能地挨近神明,以寻求神明的就近庇护。”
郭威耐心地听完韩奕献计,喜道:
“看来朕要为慕容彦超准备后事了。叛军党羽,一个不留,满门抄斩”
这一个党羽,可多可少,翰林学士窦仪连忙谏道:“陛下,臣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彦超及其党羽腹心,固然死有余辜,但城内军民大多是被他胁迫的,臣奏请陛下,赦免他们死罪。”
窦仪与范质、冯道等人有过计较,担心郭威滥杀。见他提出,范质与冯道二人也相继发表意见。郭威略忖了一番道:
“既然众卿一致,除了甄别出乱臣贼子外,其余不问”
“陛下英明”群臣应道。
郭威又问王峻道:“秀峰兄,卿有何高见?”
“诸位臣僚所议,臣当然赞成。不过陛下还应该考虑兖州城的未来,为防反侧,兖州泰宁军这个军镇应当被降为防御州,陛下更应当选一个文官来管辖兖州。”
正所谓物极必反,即便是武将出身的郭威,也意识到武人专政的历史沉疴,对此他有切身之痛,郭氏一门数十口,只有自己、德妃与养子郭荣及孙郭宜哥活着,他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天下需要拨乱反正,自韩奕当年奏议开始,重视文官管理民政、财政及庶务的趋势,在大周朝已经初见端倪。
王峻最近好像转了性,与韩奕陪在郭威御前,和韩奕常常有说有笑,让旁人摸不着头脑。郭威见王峻也重拾此议,貌似与韩奕政见相同,分外高兴,当即问道:
“不知何人可以担当此任?”
“臣保举端明殿学士颜衎权知兗州事。”王峻保举道。
端明殿学士颜衎,即是兖州曲阜人士,据称是颜回第四十五世孙,此人今年六十有二,自朱梁时代,久历仕途,颇有美誉。在文人们看来,颜衎文章写的不太好,没有文藻,只知怙守章句,此人倒是个大孝子,经常为了要在双亲身边尽孝,请求辞职归乡。
王峻主动举荐颜衎,既是因为他跟颜衎颇为亲近,有私心,又是因为郭威在冯道、范质等人的鼓动下,大有重视文官的趋向。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峻提出的这个主张,异常顺利地通过。
王峻颇为得意,目光饱含深意地投向了韩奕。
郭威与文武群臣在兖州城下,议论着军国大事,分明就没将兖州城内的慕容彦超及其爪牙放在眼里。
官军磨刀霍霍,兖州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