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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利家的话,让我很有一些触动。不过,现在讨论萨摩国的处置实在太早了一些,连日向国南部都还没有平定呢。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将飫肥城攻下来,而占领了这座日向南部第一坚城,岛津家在日向国就无能为力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伊东家曾经统领整个日向国,是非常勉强的。除了诸县郡西部北原家的饭野城,诸县郡南部北乡家的都之城外,这座飫肥城同样让伊东家几度望城兴叹,而且是最为纠结的一座,从1484年伊东佑国(伊东义佑祖父)第一次进攻此城、被岛津忠昌率军讨取算起,两家为这座城争夺了近百年,只是伊东家一直没能落城,而岛津家守城的家族也换了好几次,先是新纳家,然后是伊作岛津家,然后是现在的岛津丰州家。
十余年前的时候,是伊东家离这座城最近的一次,他们几乎就攻下了这座城,伊东义佑甚至已经作出了安排,准备由次子伊东佑兵担任城主。可惜当时伊东义佑的长子、伊东家家督伊东义益忽然病逝,领内严重动荡,于是伊东义佑不得不终止了飫肥城攻略,扶持八岁的伊东佑兵继任家督,而诸县郡西部的行动也停顿了下来(当时他们在小林城下击败岛津家,重伤岛津义弘)。等到四年后,岛津义弘在木崎原击败伊东佑安、伊东佑信,伊东家就进入衰落期,终伊东义佑一生,再没能靠近飫肥城半步。
为了攻略这座城,我特地将蜂屋赖隆、伊东佑兵及几位伊东家旧臣从绫城调来,一同参与行动。然后又遣水军攻下了城东五六公里外的油津港,从酒谷川河口溯流而上,封锁飫肥城南部区域。只可惜酒谷川河道狭窄,护卫舰不能通行,不然的话,利用舰炮协助攻击,落城将是轻而易举之事。
强攻不成,那就只有围困一途了。我将土佐众、阿波众及蟹江备配置在城下,由周景代我担任主将,细川真之为副将,本多正信、伊东佑兵为奉行,负责前线的围困;令井伊宣直率井伊备、西讃岐众返回儿汤郡,加强对新纳院高城的包围;然后自己领津岛备和水军进驻油津港,部署出征军势的后勤事宜,和蜂屋赖隆讨论日向国诸豪族的安排,有时候也处理一些四国方面送来的文书。
三个月过去了,围城依然在进行着。在此期间,我传令调三重城的竹中重治前来东伊予,代我处理领内的日常事务,这原本是秀景的工作,不过他目前正负责我的侧翼,而且马上要另立分家,事务繁多,中枢必须另外有人主持;秀景则在诸县郡小林城下击败岛津岁久、川上忠智等人的进攻,斩杀川上忠智亲弟川上忠里,牢牢控制着岛津家从诸县郡进入日向国的通道,然后留下淡路备、中伊予众及米原重秀等日向豪族军势据守,派浅野长政、金子元宅率东伊予五千人南下,乘虚攻占了北乡家的都之城,挡住岛津家从大隅国进入日向国的通道,也让岛津家放弃了大举救援飫肥城的企图。
看着外援一直没来,岛津家久曾经出战两次,结果被周景沉着的指挥蟹江备、土佐众、东伊予众等部,依托城外工事堵了回去。作为奖赏,我把蜂须贺正胜、胜贺野元信从四国调来,在土佐众、东伊予众中选拔人员设立莲池备,并且提拔了几十名立下斩敌功绩的足轻担任低级武士。这支莲池备,从此就是本家的直属备队了,并且划为周景的亲军,由我的近侍佐竹宣秀担任副将,安芸郡铃木重秀任铁炮统领,吾川本多正纯(本多正信嫡长子)、高冈佐竹义直(佐竹宣秀叔父)、长冈长宗我部赖亲分任长枪三番队的番头。一时之间,围城军势士气大振,能够进入莲池备的,无论是豪族还是足轻,固然是为丰厚的俸禄和崇高的地位而欢欣鼓舞,其余没能入选的足轻们,也都期望着能够立下功绩,补上莲池备的缺额,甚至擢升为武士。
我知道,城中估计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毕竟在岛津家久进驻佐土原城后,飫肥城的地位就下降了许多,不过是岛津丰州分家的本城而已,岛津家的大部分军粮物资,都放在佐土原城中,上次岛津家久匆忙撤离,不可能带上多少,而以飫肥城的储存,自然是支撑不了四五千人的长期消耗的。虽然岛津家久擅长军略,可是对于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只能坐视城中的士气日渐低落下去。
岛津家也没有闲着,他们救援日向国失败,也不作过多的纠缠,直接以主力攻击肥后相良家的人吉城。相良家之前曾经和大隅肝付家、日向伊东家结为盟友,在两家相继败亡后,经过岛津家一年多的攻略,早已是岌岌可危,如今面对岛津家的全力进攻,怎么可能继续支持?家督相良义阳很快就向岛津家降服,并交出六岁的龟寿丸(后来拜领岛津家偏讳,取名相良忠房)、四岁的长寿丸(后来的相良赖房)这两名嫡子为人质,像岛津家表示降服。
这个时代,衰败的豪族是极为悲惨的。相良家尽管降服了,可是苦难还没完,很快就被岛津家驱使着攻击肥后南部的阿苏家。这个命令,让相良家家督相良义阳非常为难,他曾经与阿苏家军师、半独立于阿苏家的甲斐宗运有过生死同盟之约,彼此还是亲属和密友,而攻略阿苏家的话,甲斐宗运的御船城是绕不过的。怀着这种无奈的心情,他作为先阵攻入了阿苏家的领地,然后于十二月二日清晨,在響野原的浓雾中受到甲斐宗运的突袭,结果死于乱军之中。而宗运看见他的首级,也忍不住泪下,然后就地为他建立了首塚,将遗体送往人吉城。
这时候,大友家的军势也到达了肥后国,和阿苏家合流,与岛津家主力达成对峙,大战似乎一触即发。然而,龙造寺家似乎不甘寂寞,也横插了进来,支持肥后菊池家家臣团的旧臣隈部家、赤星家、城家等家族拖大友家的后腿,让局势更加的扑朔迷离。
菊池家是肥后名门,很长一段时间内担任过肥后守护之职,但是因为宗家灭绝,庶族争立,近百年前就已经没落了,最后的三代家督,分别由阿苏家的阿苏惟长(阿苏惟将之父,又名菊池武经,十七代家督)、菊池家庶族重臣诧磨武包(菊池武包,十八代家督)、大友家的大友重治(大有义镇叔父,又名菊池义武,十九代家督)担任。到了天文二十三年(1554),听说菊池义武试图自立,大友义镇诱请菊池义武前往丰后国,却在半路上出兵包围了义武一行,逼迫义武等人自尽,将肥后守护收归大友家,至此菊池家名实俱亡,而菊池家家臣团也同大友家决裂。
由于龙造寺隆信介入的原因,大友家和岛津家终于没有打起来,暂时承认了各自的控制范围,然后分别撤军对付身后的敌人。大友家要对付的是龙造寺隆信和菊池家家臣团,岛津家要对付的是日向国的我。
可是,这时再想救援日向,已经是来不及了,岛津家久已经山穷水尽,被迫献出了飫肥城,并且以本人自尽的条件,请我饶恕一城军民的性命。儿汤郡中部的高城,同样也被迫向井伊宣直降服。至此,岛津家在日向腹地的最后两个据点都被我拔掉。
但我并没有让岛津家久和新纳忠元自尽,只是将家久和岛津以久、北乡相久一起羁押在军中,并且放新纳忠元返回萨摩大口城本处。得到新纳忠元的情报,岛津家很快就放弃了进攻日向国的打算,再次派来了求和的使者。
使者依然是上次来的桦山善久,他提出的条件,比上次更加的优厚,不仅完全放弃了对日向国的领权,而且还加上肥后南部半国;而如果织田家能够保证岛津家萨摩、大隅两国安堵的话,也可以向织田家降服。
“金吾殿下大度饶恕本家的家久、忠元两位殿下,可见并没有绝灭我岛津家的打算;而羁押日向国的诸位,释放萨摩国的新纳忠元,大概就是向本家要求日向一国的意思吧?”桦山善久这样说道。
不得不说,岛津家还是很有些聪明人的,很快就理解了我的善意,并且作出了相当接近的解读。这就是所谓的“腹语”艺术了,而能够明白这种言外之意,乃是相互沟通、建立信任的第一步。
到了现在,我的确已经不打算绝灭岛津家,如果他们愿意向织田家降服,并且向我吉良家靠拢,我愿意替他们向信长请命,保留家名和一定的领地。作出这个决定,主要是参考了配下与力和诸国大名豪族的意见。正如前田利家所言,他和佐胁良之都不怎么愿意转封萨摩国,而周景、细川真之、蜂屋赖隆等人对岛津家的战力也评价极高,认为继续向西侵攻、进一步压缩他们领地的话,受到的反弹会非常强烈,即使能够获胜,我方也免不了付出极为重大的伤亡。这样的结果,无论是他们,还是我自己,都不会愿意接受。
部下军心如此,个人利益如此,我自然从谏如流,那么唯一的障碍,就是信长的命令了。但是,有诸位与力和诸国豪族的一致请求,信长或许会收回成命吧
“如果只保留萨摩一国,我可以为岛津家在信长公面前力争,”我思索了一会,对桦山善久说道,“在我而言,这已经是违背了信长公的命令,也是我能够转圜的最大余地。毕竟,信长公的强势,是天下皆知的……然后,我个人愿意在公私两方面对岛津家作出承诺,以补偿岛津家的大隅一国。”
桦山善久低着头,听得非常认真。我说出第一句的时候,他扶着膝盖的手已经忍不住轻轻颤动起来,但是第二句话,又让他恢复了常态。
“那么请问,金吾殿下的承诺是什么呢?”他严肃的问道。
“公面上的承诺,是可以允许岛津家和大友家一样,参与对大明的勘和贸易,这一点我应该能够做到,”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最近一年多,在二见光成的安澜号护卫舰船队、二见光忠的奄美水军联合打击下,岛津家的对明私贸已经完全中止了吧?而岛津家也损失了不少收入吧?”
“金吾殿下所言不差,”桦山善久很干脆的承认了。岛津家在海上受挫是事实,而我方和岛津方就是当事人,他根本不可能隐瞒:“那么私下的承诺呢?”
“私下的承诺嘛,”我看了一眼担任见礼人的前田利家,“如果岛津家久、岛津以久和北乡相久三位在我的麾下征战,那么立下功劳后,我愿意另行择地安置三位。当然,因为不知道信长公会命我征战何方,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三位的领地位置,可能是北九州,可能是山阴山阳,甚至可能是东国。”
“这……”桦山善久想了想,“关于这件事情,外臣是无权决定的,而且也必须考虑家久、以久和相久三位殿下的想法……外臣可以先见见三位吗?”
“可以,”我爽快的同意了,并且加了一句,“三位殿下目前情绪十分低落,桦山大人不妨转告一声,就说他们虽然在一之濑川失败了,但是我本人及麾下的诸位,对他们的军略和勇武都十分认同和佩服。如果能够并肩作战,将是我吉良宣景的荣幸。”
以我目前的身份,以及历来的战绩,这句话可谓是非常高的评价了。我相信,即使是岛津家久,也肯定会十分感动的。而放岛津家久、岛津相州家和北乡家离开南九州,对于分家和支族众多、实力过于庞大的岛津宗家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岛津义久应该会同意。
桦山善久深深的躬下身去:“是。外臣一定切实的转达。”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