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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梦就像是镜子里的世界,那里到处都是陷阱,埋藏着各种各样的**,等候着猎物坠下一寸寸的侵蚀,更多的时候,它会主动赠予我们梦寐以求的,就像是至高无上的神大摆慈悲,扬手许诺任求便予一般。流逝的真实我们全然不察,只重复着在水中捞月,捧得那些并不真实的东西,洋洋自得,甚至愿意为它背弃最初的心。如果有人能走出蜃梦,那么她(他)必定失去了点什么或得到了点什么。
----摘自蜃生梦死。
“我们这一路扮成世俗商家,少卿,你可切莫在外人面前露出修士的马脚,到时候人知道你我是修行中人,是有本事的人,还不得烧着香供着怕着,你又如何能体验得了普通人的快乐,再说,修真界也有自己的规矩,未免修士欺伤凡人,要在这些地方行走可都得是按着各大门派的管辖来的,你不是最厌烦那些规矩?”
“我自然是知道的,师姐,你就别老是不放心我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不懂得这些道理。”马车上公子哥打扮的小少年杵着下把趴在窗前朝外观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瞅着外头的景物直打转,到底此刻显露出几分孩子心性,见不得什么新鲜的,故而瞧得眼珠子都直了,一边还继续回应道:“以往我们出来办事,穿的是道袍,到底是不如这几日所见,这些人还真是欺软怕硬,就之前那胆大拦车调戏师姐的草包吧,要是换做往常,只怕连师姐长什么样都不敢瞧仔细了,如今倒好,还真是个男女通吃的蛤蟆。瞧完了师姐顺带把我也给瞧出一身鸡皮疙瘩,真想把他眼珠子给刨出来,不过想归想,我是知道的,师姐心善,是不喜我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的,故而方才我才没有为难于他,放他一码。”
女子模样看起来也不过是清秀而已,唯有一双眼明明空寂无神,却又叫人不敢深看。怕看久了便会被这一双说是怪异却又异常让安心的眼给迷住了。
而少年郎。模样也就五六分。在这城市里也就中等吧,顶多算个清秀,可独独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是骗不了人的,那双眼睛还生得真漂亮!漂亮极了。
女子未曾被他的话逗笑。换句话说,这女子其实是不会笑的,她只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少卿,昨夜我听马夫说,再过几天这里要举办个护卫比武赛,虽说主办家不是家财万贯,到底是颇有名望的氏族,少不了认识些大官要员。你师侄杗罡尘俗心重,若是传言是真的,他真的流落到这一带,那么这个比武招护卫的赛事,他怕是会来参与。虽说在修真界旋照后期算不得入门,可放在这这里,他想拿个第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一旦他谋得一职,便也能顺风借着这家大户往上爬,最终谋个半生富贵想必也是不难。”
女子顿了顿,回望了身旁的少年一眼,便瞧见不知何时开始这少年已不再频频看向窗外,而是盯着她认真听她说话了,她心中隐隐一暖,便又继续说道:“我想亲自去看一看,来人若真是你师侄杗罡,便叫他自己选,是道门,还是世俗。只是,于私而言,我却担心他世俗心太重,不愿意回来。说白了,我有心留他,毕竟师徒一场,可又不愿强人所难。”
“他傻啊?”少年眉头一皱,做出要打人的动作道:“敢不回来,我拿拳头抡死他。”
说罢便又噗嗤一笑,解释道:“我跟你闹着玩的,他是我师侄,是你徒弟,我怎么会欺负他?我知道师姐你担心什么,毕竟小老头只不过是个旋照后期的小弟子,又加上他都这把年岁了,跑人间去折腾个什么劲,撑不过二三十年,徒捞镜花水月罢了,若是置身空门一心修行,拿不住还真能炼气化神,多那么几百年的寿元,再碰上点机缘什么的,说不好还真有点前景也不定。不说能成龙成凤,只消认真修行,管他下辈子还能沾点机缘再踏修行路,若真在这里打混了,做了他命里没有的荣华富贵梦,别说下辈子了,只怕接连几辈子都得面朝黄土背朝天了,更别提修真的缘法,不好说,不好说啊。”
“一个不留神,我们的少卿竟长大了。”女子眉梢微微一挑,唇角竟隐隐有了微妙的幅度,这很是稀奇,便也可以理解成是女子被他的话给逗乐了。
“那可不,夜夜抱着书啃,我可勤奋了。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少年便也咧嘴一笑,夹带着那一双大眼弯成月牙,被夸奖,看起来可开心了。
女子摇摇头,却是宠溺的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道:“又贫了。”
似乎这几日来,对于翎少卿的变化,才隐约安心了下来,她心中想,自那一日少卿对她吐露心声,说出埋藏在心中关于几年前无名谷血变带来的不安以后,少卿就变得有些奇怪,不似做做样子,却开始认真练功,更勤奋学习起来,她所带出来的书籍,聪颖的少卿几日便看了大半,越发有个小大人的样,更不见这孩子闹任性的脾气了。
一开始她确实不安。
可这一月快过去了,少卿非但没有闹事,反倒越发的理解人了似得,遇到不少从前忍受不了的“小轻视”,竟能一笑而过,完全变了个人似得,最重要的是,少卿不在张口一个苏白闭口一个苏白,只称师姐叫她心底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也不可能会有人来假冒少卿,若是假冒的为何又对只有少卿知道的事那么熟悉,这可是旁人装不来的,这些年遇到过什么,见过什么,少卿知道的,他也知道,所以他明明就是本人。只能说眼前的少卿至多是变化太大,至于变化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她不太明白,也想不透,再说她就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既然少卿变得好起来,她也替少卿高兴,虽然心底总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是自己的错觉吧?
她摇摇头,将思绪挥去,心中替少卿的成长感到高兴,也学着少卿的玩笑,回了他一句:又贫了。
一路带着商团使进了市中心,在繁华地段找了家价格不菲的客栈投宿,夜里又苏白陪着翎少卿逛了夜市闹景,那孩子倒是拽着她玩的开心,什么面具小玩意买了一兜,连夜市台上唱的那一段戏也学得有模有样再回来的路上唱给苏白听。
那一瞬,叫苏白有种错觉,或许,做一个世俗中人,才是最快乐的,可以永远和翎少卿这样无忧无虑的过着,不必担心仇家的追杀,在这里,一切都只会顺心如意。
回了客栈,苏白提醒该练功了,翎少卿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下闹她,回自己的屋去了。
翎少卿最大的变化,或许就是不再想方设法的缠在她的身旁吧,静心打坐以前,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
时间静静的流淌,再过一会,天就该亮了,两间屋,此时却仅有一个人,心无旁骛的在练功打坐,这个人并不知道,隔壁的屋子此时是空空如也的。
而同一时间,却是不同的地点,在远离这繁华大都的穷山恶水间,一袭华袍少年背靠在一棵枯昏老树,一双水汪汪惹人爱的大眼在落寞的月光印衬下,泛着微微的妖冶与冰冷。
他微微笑着,双手环抱,俯视着在他面前趴跪求饶的男人。
“你昨天好像说过,要收了我做你的娈童。”声音清和,却听得求饶的男人直哆嗦。
男人怕极,仔细看男人,一双好端端的手,都说十指连心,此刻这双手的骨头都向后歪曲的翻折,甚至有些指头的根结都像树枝一般从掌心冒出头来,血淋淋的,却又不敢抓住面前那翠绿锦缎的料子去求饶,他不敢靠太近!
男人哆嗦着,带着哭音求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就是一条卑微的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吧,求求您了,小人家里就小人一个独苗,求求大人您施舍点怜悯,放小人一命吧,求求您了。”
这刚说完,那头仍旧俯视着他,冲他笑着,笑得他心底发毛,笑得他怕极了,却又期待着此人能放他一条生路,毕竟白天里他也只是嘴上占了便宜,并没有进一步冒犯眼前的少年啊!不过是,不过是冲周围的人说了荤话而已,不过是,不过是捏了那姿色一般的女人下巴一把而已。
就在他祈望能得到赦免的时候,一阵剧痛自下身传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断骨之痛远比手指来要来得猛烈,甚至于他都能清楚的听见自己两条腿骨头被拧碎的声音!
可怕的是,从始至终,面前的这个少年都没有动过一个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