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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声音,像极了紧紧抓住坠入黑暗的双手,透过左耳,唤回了一丝清明:“央石道长?道长听得见我说话吗?”
睁开眼,她只看见灰郁的重云,将一切压得很低,紧紧的想要将人包裹,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有一阵没一阵的伴着鬼哭之声交汇起伏着,然四周的空气又像是堕去了两极,那是种极寒。
她可以看清的范围,太小,似乎除了灰蒙蒙的云,再无其它。
“幸好,我来得及时。”那声音舒心开来,苏白循声瞧去,总算瞧见,在她左肩上,坐着个有鼻子有眼还有手脚的“布袋”,显然,这是零界生物。
苏白曾见过不少奇形怪异的零界生物,这一位,她却是头一回认识,说不好,这位到底是虚类,还是实。
毕竟那布袋虽看起来像是实体,可在她认知中,布就是布,哪里能与生命画上等号?
或许这是虚灵吧,虚灵形象怪异是不足为奇的,她想。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腐腥的气味儿,再加上这浓厚阴沉的重云,让人只能倍感压抑,或许还有些难以忍受。
“我奉树灵王之令前来,助道长渡此堕魔劫,权当是回报道长月前守护村民之恩。”说到这,这布袋上如虚影重叠在实物中的眼儿瞅了瞅那乌黑暗沉的云,似乎从这一头便看穿了那一头,这一眼,瞧得很深,还不忘直道:“本来此堕魔还不成气候,完全堕化少不了一些时日,如今却提前堕化了,看来树灵王没有算错。道长误打误撞毁了它的肉身。没了肉身拖赘,反成全了它提前堕魔化形。”
言下之意,她苏白不该出手与鸦狩缠斗,原来鸦狩已经沦为堕魔,因为有皮囊拖累,未到堕化的程度。这也才能解释为什么鸦狩是越挫越勇。感情她伤它一分便是为它谋得一分自由!
“哎真是可惜了。若是我能来早一些,在它肉身俱毁以前将树灵王所托之物交与道长,除掉堕魔还尚有可能,如今…”
苏白眉头一皱。生生将那险些没能忍住一口喷出的血又给压了回去,若非身置陷阱,只怕她连强撑着说话都难。更别提像此时这般全靠毅力来站直脊梁了。
“如今只能避了…”那布袋一双虚幻般的手自扣顶,从袋中取出一块木头来,这木头却不是寻常之物。此物一出,那四周暗涌的重云便缓缓被向外推开,它将这块木头交与苏白,又道:“…此物是树灵王心木的一部分,对于零界生物而言,它是无价之宝。道长从此便随身携带,切勿藏于储物空间里。更不能转手于他人,十年以内。应是能护道长暂避堕魔之劫的。”
见苏白收下心木,当即催道:“道长快将鲜血浸湿心木,心木与道长之血融为一体后,再遇零界生物相胁,当能立即触发心木之威。”
她是配合,当即放血养木,也不知这布袋所说的血究竟是需要多少量,虽说她今日里失血早已过度,或许再养个心木出来她就得下黄泉见彼女去了,可到底是个希望,放、不放血,一个尚有可能保全一命,一个却是必死无疑。
无非是必须选择前者。
血红随着那长深的刀口舒流而下,却只能及缓慢的溅湿一小寸木红,好似这心木便是个压缩版的海绵,内容可大哩。
眼花。
红木似乎又涨进了一截,可苏白已经开始觉得手脚发软发寒。
她未曾注意到那气焰压人的暗云越退越远,与她为中心点,被推赶开外,此时正被逼着分别挤向这阵位的屏障前,不断的被压碾着。
意识又开始像是麻酥电流的仇敌,被一段段的驱逐着身体应有的知觉,只剩下她心中顽固的念想:必须撑住。
突然,她听到一种锯木般却又扭曲的声音。
断断续续,在她竭尽全力唤醒意识后,勉强挺清楚苏尚清这三字,说得咬牙切齿,奈何她如今的脑海宛若一锅浆糊,根本难以去思考鸦狩为何要来找自己索命,她明明不是苏尚清。
对于苏白而言,苏尚清是苏尚清,苏白是苏白。
面前赫然挣扎出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这血染的白衣,似是恨不得扒她皮抽她筋。
布袋毕竟是坐在苏白肩头,与那双眼总算是能装个稳当,还真有点也同样被这阴森的眼盯死的味道,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开口:“道长的心木还没养好吗?堕魔要上了!”
话音都还没落稳,只见四周被压抑的暗云忽然爆发,在那幽红的巨眼领导下,像是洪水泄闸,朝着同一个目标汹涌而来。
寒气如啸!
便是这时,眼见就要被这狂澜淹没,倏地,那心木瞬展光华,如翠湖色,形成一道道光幕,像是水面激荡起涟漪一般,一圈圈向外绽开,刮过黑气,便是惊嚎起伏的鬼音。
竟也杀敌无数!
不过小会,便烧灭了四周暗涌,唯独留下一个虚如泡沫的形影,一双血红的眼,那巨大的身形终于随着光波显露出来,逐渐凝黑成体。
而那光波却被这巨大身形挡了一挡,停在那里打波纹,却不得前进半分,似乎是威力不够,挥赶不走这庞然大物一般。
“道长,血不够啊,还不足以触发全威。”
她也清楚不够,手心的心木似乎也向他传达着“喂饱我”的信息,那血此时还在不断下跌渗透着手中心木,苏白只觉一阵晕眩,强撑住站姿,不断与自己的极限抗争着。
忽而,那心木好似吃饱喝足了,通体暗红竟化为了翠湖色泽的通透玉体,明明是木,却像水晶般透彻,而其威,终于显现!
挡住波纹的巨头同时发出一声齿锯的高音,无非还是念着苏尚清那三个字,顿见波纹一阵摇晃,强波终于触及,推动着前浪,将那巨物弹飞出去!
这光圈与苏白为中心,直直荡出谷底几十米开外!
一并,将那血红之眼驱逐了出去,无法再靠近这个区域半步。
这就是心木?
继承了树灵王的守护之力,心之木。
回过头来,她只看见银龙不知何时已离了空门,还特意化回原形大小,就一直在站她身后,身负不少伤,显得有些狼狈。想是在她初初堕入暗黑时,银龙便冲了出阵,打算救她,却被困在不熟悉的阵位上,才弄得这般狼狈罢。
苏白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早已虚得连声都发不出,紧接着,等待她的,便是两眼一黑的昏死过去。
…
雨,她印象中似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大雨,这样的夜。
冲刷着一地的泥浆与鲜血,阵阵雷鸣将黑暗一次次点亮。
也才让她瞧清,地上,这遍地荒郊的稀泥里,躺着太多人的尸体。
雷鸣像是将人的心当做纸张一行行的撕裂,闪动着的光线冰冷的印照着地上一具具残躯,而她面前,不,应该说在她怀里。
静静的躺着一个人,一个早已失去体温,冰凉透了的人。
不知为何,她不敢去看这个人的脸。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肆意的搜刮着,只消看一看这个人的脸,她便会崩溃,心底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闪电的颜色是她头一回觉得可以如此冰冷,冰凉的印照着她怀中那血染的白衣,她不敢去看那张脸,因为她清楚,这衣服的式样,是紫阳门弟子衣。
只是,她为何会知道这是紫阳门的门派衣,明明记忆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盯着脚下侵开那一滩骇人的斑驳,像一面红色的镜子,印照着她发白的发丝,明明她还年轻,却苍苍白发。
这是哪里?
是梦吗?
不对。
她之前还在无名谷,是的,她之前还在无名谷。
可一时间,她却又想不起,无名谷是什么样了,脑海又回归到一片空白的空无去了。
仿佛,无名谷也只是个梦。
“师傅,弟子杗罡来晚了…”
这声音?
可是动不了,她动不了,好似自己变成了化石,连抬一抬眼都似乎变得无比艰难。
“师…傅,你的发全白了…”那声音忽而一顿,良久,才怔怔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喉咙动了,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另一个人操控着,动了动,耳边听到了一个沙哑暗沉的声音,像极了是嘶喊了一整天,残破的沙哑:
“天下苍生…是谁的天下苍生?是尔等修行之人必要捍卫的正道。为师做的好…做的好…哈哈哈……”
雷鸣再一次狂啸而过,雨滂沱得叫人难以睁开眼,但她知道,自己哭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痛彻心扉,可她心底似乎在说服自己,她没有哭,也不可能哭。
忽然雷啸连起,那气势似如撼山拔地,威不可挡,顷刻间连布的雷电织做密网交替不断,似乎是在酝酿着足以灭世般的光能。
“师傅…这是神罚?”
神罚是什么,苏白越发糊涂了,可是自己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似乎她不过是个丢失了记忆的游魂,附体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感同身受着宿主的情感,却分享不到丁点记忆,但心底却好像对这些,都认识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