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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去见了林轻,给她讲了讲我们是怎么上床的。”
他没有动,只是搭在车窗上的手指慢慢收拢。
半晌,从他喉咙里发出六个字:“丁巾巾,你找死。”
丁巾巾的目光锁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这么多年了,至少他是不是生气、有多生气,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现在这个程度,大概是觉得弄死她都太便宜她了。
丁巾巾掏了几次,才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5.5寸的屏幕亮起来,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笑呵呵地:“哥哥,你没有微博吧?”
手机屏幕上俨然是一条新微博:
“14岁到21岁,是妹妹。21岁到24岁,是爱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本来这段文字还算比较模糊,但下面的配图就不模糊了。
从室内拍摄的照片,窗户上是宏基旗下酒店顶层特有的瓷片窗格,窗外是整整半个城市的夜景。
丁巾巾手指移到评论栏,1.4万的数字好像还在蹿。
“才两个小时,”她苦笑,“还以为一定会掉粉,没想到不跌反涨,哥哥,你说奇怪不奇怪?”
手指点开评论,随意刷了几下。
“我弟在皇冠酒店工作,他说顶层总统套房是宏基小开专用的。”
“景色好美,文字好美。演艺圈里还有多少真情?祝福你,巾巾!”
“卧槽,原来老子女神早就被壕拱了。”
“李壕前几年不是还包养过影帝谢卿吗?真是双插头啊?”
“喷子都是嫉妒,自己老公没房,就看不得人家老公有酒店。”
“都发微博了,估计是上位了呗!唉,演艺圈又要多个豪门少奶奶。”
……
“最迟到明天早上,会上热门话题。”丁巾巾收起手机,“哥哥,你这个时候还要放那些照片出来帮我吗?”
她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现在我有任何事,你都脱不清关系,哥哥。”
她叹了一口气:“哥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我只爱过你一个,也只有你一个。”
她想去抓他搭在车门上的手,却被他升起来的车窗夹了手。
丁巾巾扶在车顶苦笑:“哥哥,我不逼你,你让我上车,我们谈谈。”
“轰”的一声,引擎声响起来。丁巾巾手底下一震,她赶忙退开。
就那么两步的工夫,车子已经“嗖”地倒车出去,堪堪从她鞋尖前头刷过,一眨眼就消失在车库外头。
丁巾巾茫然在他留下的一地尾气里站了一会儿,手机“咣”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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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路上的车还不算少。
做了几年守法好公民,他快忘了车应该是怎么个开法。
李洛基打开车顶,12月的风夹着雪花就这么直吹了过来。
“哥们,不冷啊?”从边上一辆出租车里探出个脑袋,秃顶的司机大哥打了个口哨。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左一右间,刚才那位大哥和大哥的脑袋瓜就被甩得看不见了。
风吹得他眯了眼睛,路灯节节后退,时光好似穿梭回很多年前。
也是在这样的风里,也是这样的速度,身边却有个人喜欢扯着安全带站起来,呜呜哇哇地乱叫一通,末了老实坐回来,狗腿地:“洛基哥哥,咱们吓吓他们好不好?”
李洛基摇摇头,按上控制屏,副驾驶前的储物格翻开,里面赫然是一只小号头盔。
遇上得太晚,而他堕落得太早。
15岁接触女人,17岁见识男人,到18岁的时候,他已经是身经百战。
开始,不过是觉得那么小一个孩子坏得有意思,她不过是他无聊生活中的一个乐子。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个孩子有了那种心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别人身上驰骋时感到不安?
到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一句句“哥哥”如此怀念?
十年相对,三年分离。
倘再早个三四年相遇,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形。
早个三四年?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早个三四年她也就六七岁,他能对个六七岁的孩子生出什么心思。
早也不对,晚也不对,好像怎样都不对。
他敲了敲眉心:丁巾巾那个女人不足为惧,他怕的是……
算了,他没什么怕的。
李洛基按上了车载电话。
很快,张秘书的声音伴着风声吹了进来:“李总,东西都送去了哇。林小姐还没回去,都交给她那个同事了哇。你没看她那张脸哇,把小张我当圣诞老公公了哇!”
李洛基抽了抽嘴角:“丁巾巾的事你去办,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电话对面的张秘书卡了一会儿:“李总哇,丁小姐的那个微博我看了哇,现在五十六个民族都知道您和她的事情了,现在动人不合适吧?”
“我和她?”李洛基笑,“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能把她和我扯上关系,你就不能把她和别人扯上关系?几年不在兰台连兰台的规矩都忘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我不想再看见这个名字。”
张秘书还是很纠结,其纠结程度不亚于亲自监督林轻换内衣:“李总,俗话说的哇,一日夫妻那个百日恩哇,丁小姐好歹也跟了您这么久……”
“张秘书,下个月西部的公路项目你替李秘书去。”
张秘书一下子就蔫了:“李总,不是小张不办事哇,是董事长知会过小张了哇,丁小姐咱们不能动。半个钟头前才来的指示哇。”
“董事长?”李洛基把车速放慢下来,“董事长认得姓丁的是谁?”
那边张秘书也不太确定:“听说是丁小姐自己去的,在楼下等到董事长下班。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董事长就发话了。”
“丁巾巾,”他伸出拇指擦了擦下唇,“我小看她了。”
那边张秘书还在冷风里汇报:“李总,董事长还要我给您带两句话哇。小张也参不透是个什么意思。我就原话转给您了哇?您先深呼吸哇,油门松一松,一会儿不要踩下去了。董事长他老人家第一句是,‘我不缺儿子’,然后这个第二句嘛……”张秘书故意学了学李董事长的语气,“‘告诉他,只有没底气的人才容易被激怒’。”
我不缺儿子。
只有没底气的人才容易被激怒。
意思大概等于揍了对方一拳,又说傻逼才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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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啊,第一次吧?偷偷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既然咱俩都是第一次,你就不要拘谨了,放开点儿。”
周围这么多人,根本放不开的王小黑猛一抬头,脸上有一抹一点也不可疑的嫣红。
半晌他轻启薄唇,略羞涩:“你……流氓。”
林轻面前一大碗面,手里一只塑料叉子。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一张塑料桌子对面ps痕迹过重的王小黑:“我流氓?我说你第一次来吃兰州拉面吧?正好我也是第一次来。我说王小黑啊,你平时都吃什么过活的?吃花蕊上的露水吗?来吃个面你也紧张成这样。”
晚上十点了,兰州拉面摊子上人还不少,王小黑默默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林轻咂咂舌:“我家里从前也雇过人,不过最多就是两三个保姆。唉,当时我还觉得多呢,我和我老头子俩人,哪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她咬了咬叉子,“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人,需要一个团队伺候的。”
“你说万一哪天你落魄了,会不会因为不会做饭饿死啊?”说着说着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虽然说吧,我其实也不会做饭,我还挺落魄的,但我不穷讲究啊,世界末日来了我也能在山洞里啃老鼠啊,你就不行了吧?别说老鼠了,给你根十二指肠你都哭了。”
隔壁桌的实在受不了了:“还能让人好好吃饭了不?”
林轻“刷”地一扭头:“我还没说睫毛螨虫猪肉绦虫头发炒鸡蛋人粪酒莲蓬乳你们就受不了了?”
隔壁一桌大汉一愣,半天抓住关键词:“莲蓬乳是个啥?”
林轻低调:“自己查去!”
很快,隔壁一桌边传阅手机上的图片边哀嚎:“卧槽,太恶心了!”
林轻一转头,看见对面那个还算淡定,不禁表扬:“小黑,还是你好,看看他们,一个字,弱。”
话音刚落,见到他身形晃了晃。
她一愣,默默:“想吐就吐吧,别忍着。”
王小黑坚强地撑住了。
话说的差不多,林轻拿叉子捅了捅面:“其实我还没吃晚饭。”她摸了摸肚子,“刚才疼得忘了,现在饿过了。”
她把面碗边上的方便筷子放远了点:“里头不让用这个的,那都是凶器。我们平时打毛衣,毛衣针是每天检查的。‘人在工具在,人不在工具也要在。’我进去第二年,就出了件事,有个犯人因为受不了压力自杀成功了,结果她所在的大队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通通都被调离,整个大队的‘改造积极分子’指标减半。”
她瞄了眼他面前的面碗:“那面你不吃,一会儿我吃啊。”挑了一叉子想起什么,“今天麻烦你陪我应付他们,哪天织件毛衣感谢你。你别不相信,我毛衣打得可好了。”
多年的习惯,食物入了口,她就不再说话。余光看见他笔挺地坐着,双手搭在膝上,尽量避免和四周有接触。
唉,大少爷。
林轻又撸了几口面,感觉胃里舒服了点。这一口还没咽下去,听到一声略含蓄的招呼:“大哥?林轻姐?”
李洛淳背了个双肩包,手里横握着手机,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游戏。
他呵了口气:“在外头看着像你们,没想到还真是你们。”
说完摸了摸林轻边上的椅子:“林轻姐,我可以坐这儿吗?”
林轻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说话,点点头算是答应。
李洛淳挺高兴地擦了擦椅子,一屁股坐下。
林轻撇撇嘴:这一窝里出来都一个德行,走哪都不忘植树造林。
李洛淳从小就认识林轻,知道她的毛病,也不和她多说话,只去缠他大哥:“大哥,你帮我看看,这关世界纪录是10秒13,我现在打到11秒58,你能不能帮我破了世界记录?”
李三少看见桌上的面,眼睛一亮:“大哥,你不吃是吧?不吃给我吃吧,我晚上还没吃呢。”说完伸手就去拉面碗。
手伸到一半,被他大哥抬手挡住。
王信宏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筷子,看了看又放下,最后捏起盒子里的一只叉子,用消毒纸仔仔细细擦了擦,斯文地用叉子卷起一口面。
林轻和李洛淳都惊呆了。
半晌,李洛淳僵硬地转过脑袋:“林轻姐,我哥他……他在吃面?”
林轻同情地摇了摇头,又吃了一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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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年会当天。
下午三点,林轻坐在后台的化妆室里,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刘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