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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扬笑容微冷:“大姐姐身子娇贵,这忽然吃坏了东西,我实在不放心,回头我就求姨母恩典,传太医给大姐姐仔细瞧瞧,也顺便好好查一查,究竟是厨房不用心,还是丫鬟婆子们不尽力!不然侯府上下那么多人,随便就能吃出问题来,就是祖母也不能安心!”
傅怀柔脸色微白,勉强笑道:“二姐姐也不必忧心太过,不过是偶然不适,回去好好训斥厨下,小惩大诫,何必惊动皇后娘娘?”
傅清扬笑眯眯地道:“妹妹有所不知,这吃食上是最要精细的了,须知病从口入,若轻轻放过,将来说不定就有人吃了相克食物!”
傅怀柔沉默片刻,勉强笑道:“姐姐说得有理。”
华老太太拍拍清扬的手,笑道:“难得出宫散心,见到一些小姐妹,自己玩去吧!”
傅清扬起身笑道:“那我过会儿再来陪祖母。”
傅怀柔连忙跟着站起来:“二姐姐……”
“妹妹不必送我,姐妹间无须客气,留下好好陪着祖母!”
傅清扬直接打断她的话,差点没把她噎死。
傅怀柔心中不忿,听了这话众目睽睽之下却只得含恨坐下,她不过是个庶女,又因为生母做过外室,帝都稍有脸面的家庭,都不会愿意女儿们和她亲密来往。傅怀柔年纪小,孙氏作为姨娘也不能像正室那样带着女儿出门交际,难得这次有机会,她本想借着傅清扬多多结交闺秀,却不想傅清扬当真一点机会也不给她,还堵死了她的后路!
走远一点,半夏就忍不住气愤骂道:“瞧她一脸子算计!还想沾小姐的光呢!”
半夏性子活络,为人直率,春莲就比她稳重多了,闻言立马沉声斥道:“快闭嘴吧!再胡言乱语,下次就不用跟出来了,在侯府和忍冬一起替小姐守着院子吧!”
春莲是傅清扬身边丫头们的头儿,年纪最大,说话也最有分量。
半夏撅了撅嘴,虽然不高兴,却也不再多说。
傅清扬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了想打发春莲去前头找大哥,问问他身边的小厮。
春莲一走,半夏就憋不住嘟囔:“春莲姐姐越发凶了!”
傅清扬扑哧一笑,拉着她往旁边林子里走去:“她也是为你好!行啦,我们到那边玩去,人少清净!”
枫林幽深,一条羊肠小路走到头,景色霍然开阔,小小的池塘立着一座假山,一只色彩斑斓的孔雀,拖着长长的羽尾,昂首阔步地走到水边,优雅地低头喝水。
半夏不由惊叹:“好美的孔雀,可比宫里头那只好看多了!唉,真可惜,它能开屏就好了……”
傅清扬眼珠转了转,纯良无害地笑道:“那有何难?我教你个法子,你在它面前跳舞,保管它会开屏!”
半夏怀疑地看着她:“真的吗?”
傅清扬严肃点头:“真的,反正这儿没人,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半夏犹豫片刻,到底还有些小孩子心性,便轻轻走上前,拎起裙摆翩翩起舞。
半夏也就十来岁,虽然跟着傅清扬在宫里很体面,穿金戴银的,到底小胳膊小腿,扭来扭去十分滑稽。
傅清扬在她背后忍俊不禁,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做出要砸它的动作,孔雀立马警惕地瞪着她,抖了抖头上羽冠,唰一声展开羽尾,巨大的羽屏犹如一把碧纱宫扇,轻轻抖动,发出沙沙声响。
半夏惊喜地蹦了起来:“真的真的,原来真的开屏了!”
傅清扬偷偷丢开石头,得意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半夏啧啧惊叹,好奇地问:“小姐,为什么我跳舞它就会开屏呢?”
傅清扬眼中闪过一抹促狭,故作正经地道:“因为它是雄孔雀啊!半夏人娇舞美,它这是向你求偶呐!”
半夏呆了呆,半天才反应过来,立马红了脸嗔道:“小姐就爱作弄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不害臊!”
傅清扬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半夏愈发羞恼。
“原来只有雄孔雀才会开屏吗?”
忽然一道男声吓了主仆二人一跳,半夏立马站到傅清扬身前,一副护仔母鸡的姿态警惕地瞪着眼问:“谁在那儿?”
树后面转出来一个少年郎,青衫风流,玉带广袖,身姿颀长,尚带稚气的面容上,一双明亮眼睛流露出不羁的光芒,虽只有十二三岁,却已然带出一股魏晋风流名士的潇洒气度。
那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打量了二人一番,笑着拱了拱手:“在下无意惊扰,还望姑娘见谅。”
傅清扬其实很不耐烦这种文绉绉没啥营养的开场白,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情绪,没想到那少年十分眼利,居然捕捉到了,笑着解释道:“在下杜赫,本想着在这里躲会儿清净,听到小姐方才所言有趣,不由好奇,惊扰了小姐,还望海涵!”
半夏想起自己被捉弄,还被偷看了跳舞,一张俏脸红了偷,羞恼地躲在清扬身后。
能在这里出现的,绝不是普通人家公子,更何况这少年周身气度非凡,傅清扬也不好无礼,笑着道:“没关系,说起来还是我们扰了杜公子的清净!”
杜赫看了看还在抖着尾巴的孔雀,忍不住问:“姑娘是怎么知道这孔雀是雄的?”
傅清扬细细打量他,见他腰上一把白玉骨扇,心想这都早晚穿大氅的时节了,还摇着扇子装逼呐,面上不由露出个别富深意的笑容,开口道:“唔,花枝招展的是雄鸟,其貌不扬的是雌鸟。”
唉,这年头,孔雀男实在太多啊!
杜赫皱了皱眉,直觉她话中有话,特别那笑容,透着一股子奸邪,怎么看怎么让他不自在。
杜赫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别在腰间的一把扇子,抽出来唰一下展开,挑眉笑道:“姑娘喜欢这扇子?”
傅清扬笑着摇摇头。
杜赫抚了抚扇面,这是好友偷了他的字画拿出去刚做出来的,今天碰巧被他看见,便夺了过来,白玉倒是不错,红丝绦坠着枚小小玉佩,红白相应,确实好看。
半夏拉了拉傅清扬的袖子,悄声道:“小姐,我们该走了,春莲姐姐一会儿回来寻不到我们。”
杜赫回过神来,看傅清扬虽然面上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十分灵动,不由笑着问:“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傅清扬一笑,大大方方地道:“小女傅清扬,见过杜公子。”
杜赫点了点头,看她一身娇俏红衣,不知为什么忽然心里微动,扇子一转,递到傅清扬面前:“既然傅小姐对这扇子感兴趣,就送给小姐把玩!”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丢她怀里,潇洒转身走开。
不仅是个孔雀男,居然还有蛇精病!
傅清扬半晌无语,半夏小声嘀咕道:“小姐,这位公子怎么这么奇怪?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随随便便送东西的,没的坏了小姐的名声!”
傅清扬翻了翻眼,将扇子随便一抛扔给她:“屁大点孩子,有什么名声!迂腐!”
半夏手忙脚乱地接住,皱眉提醒道:“小姐可不能在人前说这种话,太不雅了!”
“知道知道!”傅清扬往来路走去,惆怅地叹气。
规矩太多,傅清扬憋屈地感叹,真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骂些脏话啊!
半道上遇见春莲,看样子找了她们半天,戳了戳半夏的脑袋教训几句,方道:“大公子在前院儿和二殿下四殿下说话,只见到平安,平安说大姑娘已经安好了,不过孙姨娘今早被老太太训斥,也病倒了。”
傅清扬冷笑:“孙姨娘倒是娇弱,好不好就生病!正好,我一会儿就去求姨母恩典,请个太医随我一道回家,也让姨娘沾沾大姐姐的光!”
庄皇后等人游玩到山坡,就在水榭里停了下来,周围湖水碧清,水中还有鸥鹭嬉戏。水榭四面敞亮,东西两条长长回廊跨水接峰,后面还有座小桥,桥上摆了乐器,自有宫中伶人弹奏,帝都贵妇小姐们都坐在水榭回廊上欣赏景色。
杯盏筷碟一早就已经摆好,水边起了炉灶,有烧火烤肉的,还有煮茶烫酒的,皇上看这处风景不错,又宽敞清幽,便将午膳定在了此处。
这处湖连着山中溪流,挖通了自上而下流动,是活水,正好方便了青年才俊们流觞曲水,斗酒吟诗。
庄皇后兴致上来,净了手亲自煮茶。红泥小火炉里燃着上好银丝炭,一丝烟也不起,更添雅乐。
莲蕊在旁拿着小扇子侍候火,没一会儿就煮开了水。庄皇后动作行云流水,亲自端了一盏递给皇上,笑着道:“许久没煮过了,看着这山间泉水还不错,一时技痒,皇上可别嫌弃。”
皇上笑着接过来,看着汤色清亮,闻了一闻,再细细品尝,很给面子地赞道:“皇后的手艺向来绝佳!”
傅清扬来的时候,水榭里满是对帝后的恭维,行了礼,笑着问:“真是赶巧了,不知姨母可有剩余,也赏清扬一口?”
皇上哈哈大笑:“皇后的茶艺冠绝帝都,你看清扬小丫头,馋得跟什么似的!”
庄皇后递给她一杯,假意嗔道:“这丫头最是个嘴馋的!”
傅清扬接了茶连忙道谢,装模作样品了一番,自然少不得许多恭维。
御膳房一大早就送来了几十篓鲜活的螃蟹,这会儿蒸好,没多久,宫女们抬了蒸屉上来,浓浓的鲜香飘出来,赏花品酒吃螃蟹,在这山郊行宫,别有一番野趣。
傅清扬偷偷吞了吞口水,小孩子身体不禁饿,更何况清早就随便吃了点,这都晌午了,早饿得不行。
可她虽然有幸跟在皇后身边,但水榭里都是权贵长辈,不先服侍好,她是不可能坐下吃饭的。
石桌上摆着做工精巧的蟹八件,傅清扬立在庄皇后身旁,头一个自然奉给皇上,再剥了一壳子蟹肉给皇后。
安贵妃唇角勾出一抹讽笑,阴阳怪气地道:“哟,皇后娘娘可真会调理人,连个小丫头都这般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