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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三四年后,和老公甜蜜蜜度过第二春的季妈妈总算又想起了儿子辈们,某天把他们召回来,饭桌上突然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有孩子啊?”
麦冬猛地一下把饭粒吸进了喉管里,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季驰急忙安抚他的后背,待他缓过气来,倒了杯水给他,然后无奈地看着自家老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季妈妈说:“妈的朋友各个都抱上孙子了,大的都上小学了,你们俩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不就是要你们找个代孕吗?一人代一个,一男一女最好,到时我帮你们带孩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吓他一跳,还以为男男生子技术什么时候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普及了,麦冬灌了口水,瞥向季驰。
“再过阵子吧。”季驰说。
这话一听就是推搪,过阵子,过阵子,就过得无影无踪了。
“不行,我就要抱孙子!你们不让我抱孙子,我就不让你们好过!我天天上你们那盯着你们去!”
两人偷偷对瞧了一眼,心中发苦。
当晚回去后,他们就这事展开了深刻的讨论。
季驰是赞成的,不过他觉得孩子只要一个就够了,就拿麦冬的精子去做,最好能是个女孩,因为女孩像爸。
麦冬却是反对,以后孩子长大问起妈妈是谁,要怎么回答?难道说,你妈是个代孕的,谁知道她是哪个鬼?
要不然就只能撒谎了,编个离婚之类的理由糊弄过去,不过麦冬觉得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欺骗一个孩子才是不妥。
季驰听了闷不作声,他同意做代孕其实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比麦冬大七岁,假如不出意外,又没得什么大病,照常理,两个人中他会是更早衰老、死亡的那个,到时麦冬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又有谁来照顾他呢?他不愿意设想那种未来。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不咸不淡地拖着。
季妈妈隔三差五的来催他们,把朋友家小宝宝的萌照发给他们看,以图唤起他们的父爱之心。
后来偶然之下,季驰听闻他曾经的一个客户出行时遇到车祸,车中夫妻俩双双丧生,只有被夫妻二人全力保护的小儿子活了下来,小男孩没有别的近亲收养,只能被送到福利院。
季驰曾见过这个小男孩一面,印象中是个乖巧腼腆的孩子。他忽然动了心思,独自去了趟福利院,在院长的陪同下远远看了会。
那男孩变得比以前更安静,在其他小孩子聚在一块玩耍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坐在角落里堆积木,垒起,推倒,垒起,重复这个过程。
季驰默默走到他面前蹲下,轻声问:“小航,还记得叔叔吗?”
小男孩抬头,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瞧了一会,又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去。
不知回想起什么,季驰看着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柔和。
季驰回家把自己的想法和麦冬提了下。
麦冬皱眉:“那孩子不会被车祸吓傻了吧?你还想收养他?”
“和福利院的人了解过了,没吓傻,只是不太爱和人交流,他的性格本来就是比较静的,和你小时候很像。”
“像我?那更糟,长大后就是个心理变态。”
这下轮到季驰皱笼了双眉,他不喜欢从任何人嘴里听到贬低麦冬的言论,就是麦冬自己也不可以。
对收养一事麦冬并不反对,既然季驰觉得那孩子好,那就收养呗,若从此能免了季妈妈的催逼也是一桩好事。
季家二老当然更希望抱他们亲生的孙子,不过木已成舟,也不好再说什么,对收养的小孙子也是很疼爱的。
麦冬一开始对这个孩子压根不上心,季驰把他领回来的第一天,他瞧也没瞧过一眼,过了大概一两个月,他才勉强记得清这小孩的长相,不至于再把他和别家的小萝卜头搞混了。
不过人与人之间可能真的有缘分这回事,哪天他突然发现原来这孩子跟他相似的地方这么多,他们喜欢的食物、颜色、玩具都高度重合,连惯常说的话都惊人的相似,麦冬似乎隔了时空看到了二十年前还是小孩子的自己。
然后又不知哪一天,他们忽然就变得那么亲了,像父子,又像兄弟。小孩一见到麦冬,就撒着脚丫往他膝盖上扑,麦冬把他举起来转圈儿玩,逗得小孩咯咯直笑。车祸的阴影渐渐远离,在几个大人的合力疼宠下,这孩子变得越来越开朗,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只希望他在不久的将来不会变成熊孩子。
接下去的一年,麦冬经历了失业又变身老板的过程。
安森自从赢得了某个服装设计大赛的奖项后,更专注于服装设计上的工作,工作室方面无暇兼顾就把它结束了。这家寒酸的造型工作室终究还是迎来了它的结局,比原先的轨迹多延长了几年。
于是麦冬就失业了,他想了想不愿再去给人打工,干脆用这些年积蓄,小成本的开了家摄影工作室,专做婚纱摄影。莴笋帮他介绍了一个靠谱的摄影师,他自己则负责化妆方面。其实这么一看,他这家工作室比安森原来的强不到哪去,一样又小又寒酸。
起先什么都要亲力亲为,麦冬忙得脚不沾地,回家还没和季驰说上两句话,就累得趴倒在床。
季驰替他掖好被角,疼惜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第二年工作室总算慢慢上了轨道。一天,麦冬前脚送走一个客人,后脚程瑶就进来了,洋洋得意地交给他一张请帖:“看到没,姐成功把自己推销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麦冬照着请帖念道:“新郎薛城——这个人是不是欠了你好几辈子的钱,这辈子来还债的?”
“去死你!”程瑶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程瑶出嫁那天,麦冬当她的化妆师,认认真真的给她化了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妆,戴上灿烂的皇冠和洁白的头纱,镜中的人美得像公主。
程瑶看着看着,慢慢眼圈泛红,呜呜地哭起来。
麦冬默默抽纸给她擦干眼泪,暗自庆幸他用了防水的化妆品。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离麦冬大学毕业已经过去了十年。
这一天早上麦冬接到姜游的电话,告诉他何时何地有同学会,让他一定要来,麦冬想了下就答应了。
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发生很大的变化,有些男同学中年期的表象已然非常凸显,女同学几乎都结婚生了孩子,模样身材也跟以前不同了,没到认不出来的地步,但绝对会见了面愣上一愣。
相对来说麦冬是变化较小的那个,除了脸看着成熟了一些,基本和在学校时没两样。姜游一见他就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小子怎么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半点没变啊!”
“你也差不多啊。”麦冬说,姜游比以前胖了些黑了些,倒也没怎么变,反倒比以前游戏宅的亚健康样顺眼多了。
“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你呢,好事快近了吧?”
他们平时偶有联络,过年过节也会打个电话彼此问候一下,对对方的近况都有些了解,就像麦冬知道姜游转行当会计去了,有个正在交往的女友,姜游也知道他开了摄影工作室。
闻言,姜游的黑膛脸上显出个羞涩的笑容,说道快了快了,看得麦冬一阵恶寒。
和以前同寝室的几个坐了一桌,相互聊了几句,除了他和姜游,其他人都已步入了婚姻的坟墓,最夸张那个高中还没毕业,老家就给安排了新娘摆酒席结婚,后来儿子都上初中了夫妻俩才的领结婚证。大伙今天才知道,纷纷惊掉了下巴。
接着又聊工作,聊家庭,聊房子,聊车子,聊老婆孩子,麦冬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就琢磨起开溜的借口。可不知怎么的,话题又扯到了他身上。
原因是有个家伙提到了方怜。方怜以前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男生们对她的近况还是很感兴趣的,可惜她今天没来,而作为方怜曾经的男朋友,自然受到了追问。
麦冬当然完全不清楚,最近几年他一次都没想起过这个人,连带着和邹咏一起被他扔到了记忆中某个旮旯里发霉去了。也就是姜游和他提到同学会,他才回想起来,对他来说即使碰面也不会尴尬,因此还是来了,主要为了见见同寝室的几个哥们。
知道方怜情况的女同学还是有的,消息传了一圈,又传回他们这桌。
方怜毕业时正和邹咏一起,可这段恋情也就持续了几个月。
邹咏刚和方怜在一起时,为了体现优越感,送了她不少大牌的护肤品和衣服,都是方怜以前想要但麦冬买不起的。方怜心中得意万分,分手时她说过要找个更好的,这不就轻易找到了吗?现在这个有钱又肯为她花钱,比麦冬那个穷光蛋好一百倍!
方怜用过大牌的东西,以前用惯的那些,就再也看不上了,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层次,软磨硬泡的没少让邹咏给他买这买那。
邹咏也刚工作没多久,还在公司底层混着,工资也就那么点,一开始打肿脸充了胖子,这会女朋友有要求,不答应就没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给她买,工资用光了就刷信用卡,到还卡账的时候不得不向家里伸手要钱,次数多了,就引起了父母的怀疑。再三逼问下,邹咏支支吾吾的交代了一部分,大部分推在了交际应酬上,没说自己都把钱花在女朋友身上了。可他父母活了大半辈子,人精一样的,哪还猜不出来,当即提出要见见女孩本人。
邹咏的父母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白手起家从小本营生做起,到现在拥有好几家铺面,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了一辈子交道,方怜是个什么样的,一眼就看明白了,再了解到她家庭条件一般,家中还有个弟弟在读书,心里就更不满意了。邹咏妈回头就给儿子安排了相亲,要他立刻和方怜分手。
邹咏背着麦冬和方怜玩暧昧的时候觉得很刺激,心痒痒的只想把这女的泡上手,但真到手了觉得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而且也疲于应付方怜的各种要求,心里头隐隐觉得,为这样一个女的得罪了朋友,还被几个知情的在背后偷偷笑话,有点不值。见了相亲对象还不错,他也就借坡下驴顺了父母的意思,跟方怜痛诉了一番自己的为难和孝心,和她提出分手,转头就对相亲女展开了热烈的攻势。
方怜之后上门闹过一次,本意是想扮个可怜,求得邹咏的父母同意,邹家也算小富之家,她若错过了,下个就没那么好找了。可惜邹咏妈纵横生意场数十载,难缠几十倍的客人也遇到过,岂会把她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愣是堵在门口夹枪带棒却不带一个脏字的把她数落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跟她说:“你哄我儿子给你买了那么多贵价货,前前后后好几万,我小票都留着,信用卡记录也在,你要不还东西要不还钱,什么都不还我就去法院告你诈骗!”
方怜一个刚出社会没多久的大学生哪见过这阵仗,邹咏又从头到尾躲着没出现,终于受不了哭着跑了。后来据说是回了老家,在那边结婚生子了,然而前不久又离了婚。至于邹咏到底有没有成功追到那个相亲女就不得而知了。
麦冬听了无所谓的笑笑,跟姜游他们说了声,提前走人了。
季驰在家中等他回来,麦冬父母留下的房子年久失修,几乎成了危楼,他们前两年就换了住处,现在这套房子离季家比较近,平时也能方便照顾两位老人。
季驰此时已年近四十,身材依旧保持得均匀流畅,半点看不出发福的迹象。他从麦冬手里接过外套,挂在衣架上。
“同学会好玩吗?”
“就那样。”
“去的人多吗?”
“还算多吧。”
“哦。”
季驰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中,麦冬瞥了瞥他:“放心,我没见到方怜,她没来。”
季驰的脸部肌肉松动了一下,眼角笑出柔和的细纹:“我没担心,我知道你和那女的早没关系了。”
“那干嘛拉长个脸?”
“我有吗?”季驰无辜地问。
这家伙的面皮真是越发厚了,麦冬淡淡的扫视过他:“去床上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季驰凑过去添吻他的耳廓,低沉地说:“得令。”
次日,季驰在晨光中醒来,看着身边人的睡颜,忽然恍惚,这辈子真的拥有这个人了吗?为什么仍然会有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在麦冬睁开眼睑看他第一眼的时候退去,那双依旧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他的影子,他满心安宁欢喜,忍不住去索要一个吻,被麦冬嫌恶地避开:“走开,去刷牙!”
麦冬四十几岁的时候,看起来依然年轻,不认识的人通常以为他只有三十出头。季驰仍会不知不觉盯着他看得入迷,回过神来便落寞地暗叹口气,对着镜子数自个脸上的细纹,琢磨着是不是该买些保养品抹抹,但那种东西真的有效果吗?
每当这时,麦冬便用“又发神经了”的眼神瞧他。
安森如今已是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大师,前阵子和他家那位老夫老夫去欧洲旅行了一圈,顺便在某个国家领了结婚证。
季驰得知之后,用羡慕的口吻说:“麦麦,我们也去领一个吧?”
麦冬:“不去,你想要的话,自己找办假证的做一个。”
“……”
日子继续琐碎而甜蜜地进行着,季驰最年轻那会为了打拼事业不爱惜身体,但自从和麦冬确立关系以来,他就一直很注重养身,尽量早睡早起,做菜少油少盐,注意营养搭配,每年定期揪着麦冬去做体检,没事就拉着他一块做户外运动。
他要和麦冬一起把这辈子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