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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日头底下,一个三十岁摸样上下的男人正鼻青脸肿的坐在李记布庄门口,殷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在他的旁边战战兢兢的半蹲着一个小丫头,衣领被扯开一大片,露出里面满是红疹的肌肤,乍一看去很是触目惊心。
“天杀的李记布庄,卖了假货还打人,大家都来评评理!给我这苦命的人做主啊!”他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扯了扯身边女童的衣领,似乎是想要大家更清楚的看到她身上的红疹。
“你们瞧,我女儿就因为穿了他们家布做的衣裳,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看到那小姑娘身上密密麻麻的疹子,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唏嘘声此起彼伏。
巷口的马车里,家禾冷眼旁观,良久,徐徐开口道:“让师傅去查一查,这个来砸场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紫草闻言立刻回答道:“这人不必查了,姑娘有所不知,这人原本就是城西有名的地痞流氓,专干这类混帐事儿,咱们的伙计让他走远一点,他就耍赖躺在地上,还自己给脑袋磕出了血赖在我们身上,这小丫头也不是什么他女儿,多半是他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乞儿用来讨钱的。”
家禾怒极反笑:“没想到你倒是个门儿清。”
紫草撇嘴:“姑娘忘了之前让我帮任师傅收购地契的事儿了,就是那会子跟他这一类人大了不少交道。”
“原来如此。”家禾若有所思,又追问:“既然如此,大家应当知道他的为人才是,可是那些人怎么似乎很是同情他的样子。”
“既然一个托儿能请,自然也能请上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一百个,要我看啊,这些在旁边跟着起哄的多半也是一块儿来砸场子的。”
“恩。”家禾点了点头,赞许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说到这里,家禾话锋一转,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忧色。
“只是不论如何,这双绉真丝褪色都是事实,他们即便手段简单粗暴了点,却是极为有效,只怕是过不了多久,咱们的名声就会被他们搞臭。”
“姑娘说的极是,所以咱们才应该赶紧处理掉这个跳梁小丑,让他先消停下来。”紫草试探性的提议,可谁知家禾却并没有露出赞同的表情,而是突然来了一句:“父亲同娘亲呢?”
据她所知,文二爷同云氏应该更先她一步来了这里才对,可是她在这里看了半天,似乎都没有见到文二爷同云氏的身影。
难道他们是在铺子里商议对策?
家禾才想到这里,突然听到我外面传来激烈的马蹄声的,连忙顺着车帘向窗外望去,只见枣红色的疾风骏马上面正端坐着一个高大威猛少年,剑眉星目俊美如铸,这张熟悉的面容不是云岭是谁。
表哥怎么来了?
家禾心中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原本想要将他叫住,但后来想了想还是先作罢。
云岭的出现很有效的制止了这出闹剧,那男人原本还想继续撒泼,可谁知道云岭表面上态度十分不错的将他扶起,但实际上则在起身的时候用匕首悄悄抵在了他的小腹,威胁到若是还敢继续撒泼,就干脆来个血溅当场,反正已经见了血了,罪名已经背了,就干脆名副其实。
听了这话,男人登时就蔫儿了,好歹别人交代的话已经办完,只得灰溜溜的领着所谓“女儿”悄悄顺着李记布庄的后院跑路了。
围观的群众却是迟迟不肯散去,更有甚者还端来了一盆水,当场剪了丢在地上的布料放进去,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就可以看到清水整个变了颜色,而布料的色泽也褪的十分不均匀。
见状,家禾忍不住叹息一声,怪只怪自己太不小心,竟然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思及至此,她连忙吩咐车夫将车赶至后门,然后才领着紫草从后门进了布庄。
“阿禾?”云岭正跟伙计在院中的仓库轻点存货,却不想家禾在这时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儿?”家禾上前一步,映入眼帘的正是之前被人丢在门口的双绉真丝,纹理样式正是自己当时同云氏一块儿挑选的织花双绉。
“你怎么来了。”云岭似乎对见到家禾很是惊讶,皱眉道:“你先回府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听他如此说,家禾并未领情,而是问道:“怎么是表哥过来了,娘亲同父亲还有姐姐她们呢?怎么没来?”
听家禾提到文氏夫妇,云岭原本就满是忧愁的面容就变得更加阴云密布,仿佛风雨欲来。
感受到云岭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家禾心下“咯噔”一跳,赶忙继续道:“表哥,有设么话您不妨直接告诉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添乱!”
“这……”听到这话,云岭果然有了几分迟疑,家禾趁热打铁,忙追问:“可也是因为布庄的事儿?”
“唉,若只是布庄的事情就好了!”云岭说完这句,剑眉锁得更紧。
“听表哥的意思,可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家禾隐隐觉得不妙,只好从云岭的口中套话,
云岭想了想,似乎是在斟酌自己是否开口,家禾见他犹豫不决,只好拿出杀手锏:“云岭哥哥不肯说,是想要我自个儿去问姐姐么?”
“你!唉……”心智自家表妹有个刨根问底儿的个性,即便是自己不说纸包不住火,早晚也得被她知道。
于是乎,云岭一咬牙,一跺脚,心下一横道:“是江陵那边出了事儿!”
“江陵?表哥且说仔细一些,阿禾笨得很,并未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儿。”家禾想来想去,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你莫要着急,等我慢慢讲来。”云岭说完这句话整理了一下思路,复而开口:“此事说来也邪门的很,你应当知道你那大伯在江陵织造府,每年负责宫廷所需丝织品。”
“恩,我自然是知道的,表哥的意思,莫不是这些丝织品出了差错?”
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这是家禾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只是相比于前世,整整迟到了两年。
“阿禾果然是冰雪聪明,不错,问题就出在这丝织品上,今早良贵妃从宫里送来消息,说这次织造府送到宫里的丝织品褪了色,所以……”
不等云岭讲话说完,家禾就立刻抢白:“陛下可知道此事。”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家禾问完这句话之后,云岭立刻回道:“贵妃娘娘说,如今陛下十分宠爱一个肖美人,而她最近正好用织造府送去的布料做了衣裳,谁知道身上就起满了各种各样的红疹子,可怖的很,为此陛下雷霆大怒,说要严厉追查这批布料的问题。”
原来如此,家禾此时已经缕清了思路,又问了云岭一些关于文二爷同云氏如今的下落。
云岭无奈答道:“他们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去南江侯府了,说是同显哥儿商议商议。”
“恩,父亲做得对,秦显那厮主意多得很,而且人脉也广,找他再好不过。”家禾稍稍安心,若是能有秦显相助,这件事情应该就有转寰的余地。
“唉……何苦要我说你们如今同江陵文府即便名义上没有脱离关系,但却已经是名存实亡,何必这么关心的织造府的事情。”云岭对文家大房以及问老太太向来没有什么好感,看到他们遭难虽然谈不上幸灾乐祸,但是也绝不想蹚这趟浑水。
“表哥,御用的丝织品褪色,恰巧我们铺子里的双绉真丝也褪色,您不觉得这一切过于巧合了么?”
听到家禾的反问,云岭果断陷入深思。
“反常即为妖,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要我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蓄谋已久,想要针对我们文家又或者说针对我们二房。”
“那……你可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云岭皱眉,也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家禾摇了摇头,复而又点了点头:“原本我还没有什么主意,不过挺你说了那个肖美人的遭遇,总觉得似曾相识呢。”
“似曾相识?此话怎讲?”云岭的神情也果断严肃起来、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不知道表哥有没有听说过藜芦这种草药。”
“藜芦?”云岭摇头,他只会做生意,对草药什么可的确是一窍不通。
家禾也不准备为难他,认真解释道:“藜芦、毛发这两种草药若是碾成汁液都能使人的皮肤起红疹,严重者甚至能够毁容。”
“你是说,那肖美人被人下了藜芦?”云岭若有所思。
“很有可能,但现在也只能是猜测。”家禾回答得不紧不慢。
“那还有一点,这褪色到底是怎么回事,按道理来说,不可能年前送的布料还好端端的,到了年后就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褪色现象,这其中肯定有蹊跷。”云岭自然也不信,转头看向家禾时,只见她微微一笑,朱唇轻启。
“那就劳烦表哥,陪我一道好好清点清点这仓库中的双绉真丝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