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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怡呢!让那个女人给我滚回来!”文老太太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忠信堂,跪在堂中家禾同家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愁云。
“她害死了我的儿子,怎么连回来的胆子都没有了,来人啊,快把她给我抓回来,我要好好问问……我的儿啊……”说到这里,文老太太已经是泣不成声。
家禾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救人不着急,反而着急惩罚想要救人的人,这倒真是文老太太能干出来的事儿。
刁氏一边在旁边安慰文老太太,一边也泪如雨下道:“姐姐这回做事的确欠妥,你们怎么能就这样丢下二哥走了?让他落那些水匪手里,可如何是好?”
“父亲当时也是为了救我们,我们要是再回去岂不是罔顾了他的一番心意,再者说母亲怀有身孕,父亲定是考量到这一点,才奋不顾身的拉着那人跳入水中的。”家欣一边说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形,也觉得后怕不已。
家禾却是半点也哭不出来,因为她的全部思绪都被深深的疑虑所占满,如果她当时看的那一眼没错,为什么景王会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为什么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要挑选这个时候?
她正纷飞的思绪突然被刁氏凄厉的哭声打断:“大姐儿说的是不错,只是……做人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的,二哥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怎么能如此狠心……狠心将他丢下,落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水匪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她这哪里是在安慰,简直是在火上浇油,文老太太听了哭的更惨,直捂着胸口喊道:“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
家禾只觉得怒火登时冲上头顶,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若是她前世的家人,绝对不会人还未死就先哭丧,都是在想办法该如何打探到消息能否将人救出来。可是文老太太和刁氏的所作所为,再一次让她震撼。
家欣听了也是一时意难平,还想再说什么辩解,却突然被家禾抓住胳膊,低声道:“罢了,跟不讲理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你说什么!”文老太太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浑浊的老眼瞪圆了看着家禾:“你这个小畜生,如今竟然敢诽谤我,都是被你那个混帐娘给教坏的!我们不讲理,我倒要先问问你什么是孝道,你们好狠的心,就这样丢下我的华儿,我的儿……”说到最后,又是泣不成声。
家禾冷眼看着文老太太同刁氏,突然冒出一句:“祖母先别急着责备我们,要我说此事并不像是意外,毕竟,那些水匪怎么好巧不巧就偏偏劫了我们的船呢。”
闻言,文老太太面色骤然一变,泪水也不由得渐渐止住,眸底的泪光渐渐被浓浓的疑云所取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她也忘了自己刚刚苛责过家禾,只顾颤声询问。
“字面上的意思。”家禾眨了眨眼睛,继续道:“我听当时那些人去我们船舱里搜东西的时候,咕哝了一句,说什么真不该接这笔单子,都没多少银钱呢,然后旁边就有人劝他,说是佣金什么的还不少,后来他们就住嘴了。”
家欣瞪大了眼睛看着家禾,心道她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了得,当时搜船的时候她明明就在水底下,根本不可能听来的这样的话。
谁知道她这番谎话一出口,文老太太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刁氏的脸色变了几变,尤其是当家禾犀利的目光扫向她时,她更是一改以往的淡笑回应,反而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果然有问题!家禾皱了皱眉,这倒是跟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按道理不是长房更期待文二爷出事才对么,刁氏好歹同她父亲有那么多年深厚的感情,怎么能做出将他出卖给景王的事情?
蓦地,她突然想到几月前在迎岁大典上落水的事情……那个时候,刁氏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她不过一介内宅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这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与此同时,文老太太也在思忖家禾的话,她则是将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杜氏的头上,这些日子杜氏一直被新抬进门的这个魏姨娘压着,难道是对自己怀恨在心,所以报复在了老二的头上?
杜氏感觉到文老太太投来的目光,后脊梁骨顿时好似有一股冷风飙过,这谋害小叔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见状,她连忙咳嗽两声,表态道:“若真如七丫头所说,咱们还是赶紧报官吧,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做了这么缺德的事儿,若是二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赌咒他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文老太太也不禁迷茫了,狐疑的看了一眼杜氏,终于做了决定:“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打听到老二的情况,”说到这里吩咐管家派人水陆两个方向去寻,又命人去尽快报官,最后还对家欣姐妹二人道:“你母亲老在外面呆着成何体统,还不先把她给叫回来!”
家欣同家禾二人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云氏如今回来文老太太定会迁怒与她,眼下文二爷又出了事情,二房也容易疏于防范,还是先将她搪塞过去,暂时不让云氏回府的好。
跪了大半宿,家欣同家禾才回房,这一晚上先是落了水,而后又急火攻心,铁打的人都未必承受得住,更何况家禾如今的身子如此娇弱。
如此一来,还未熬到天明,家禾就先发起了高热。
家欣急的不得了,又因为家禾反复叮嘱,才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云氏,只管让她安心在外面,集中精力寻找文二爷的下落。
文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身为亲戚的南江侯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这样,病重的家禾又再一次见到了秦显。
彼时,秦显在会试中拿了第一,正是风头正旺,相比之下,家禾则是面色蜡黄,瘦弱的身子仿佛大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
秦显不计前嫌的送来了不少补品,看的四姑娘家欢分外眼红,便也开始装病,却不料被秦显将计就计,以病中不方便打扰为由从不探望。家欢一怒之下,倒真的给气病了,起了一身的水痘,不仅没脸见人,更没人敢见,都生怕被她传染上。
芳竹院中淡淡的药香氤氲,秦显掀开帘子,深紫色的褂子衬着他英俊的眉眼,整个人看着神清气爽。
倚靠在锦鲤戏珠大迎枕上的家禾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问好:“大表哥。”
秦显似笑非笑的盯了她一眼,叹道:“没想到许久不见,你就被外祖母磋磨成这副摸样,啧啧……我认识的七丫头,可不是这种任人揉圆搓扁之人。”
家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语调涩然:“生病而已,人之常情,我这等凡夫俗子比不得大表哥这样的神仙。”
“你又挖苦我。”秦显苦笑着摇头,大大方方的走到房中坐下,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清香同淡淡的苦涩一同刺激着味蕾,他舒服的喟叹一声,青青眯起了眼……
家禾看着这家伙悠然自得的样子忍不住吐血,只好耐着性子问道:“我父亲的事,表哥可有什么进展了?”
谁知听了这话,秦显的表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剑眉也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进展倒是有,不过却跟救他无关。”他如此严肃的神情,也让家禾顿觉不安。
“是什么?”她迫切的询问,却见秦显突然狡黠一笑,贼兮兮的开口:“老规矩,你拿什么跟我换这个消息?”
家禾嘴角抽了抽,冷笑道:“四姐姐的病……表哥不想让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秦显笑容顿时一僵,旋即回复,无奈叹道:“你这丫头,还是什么时候后都不可吃亏啊……也罢,我就告诉你,只是此事,你千万不能让二舅母知道。”
不能告诉云氏?为什么?!家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满腹狐疑的。
“你只有答应了我,我才敢说。”秦显目光坚定,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家禾思忖片刻,终于用力点下头。
秦显见状,表情却没有任何轻松的痕迹,反而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才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在他得到家禾告知景王可能与此时有关之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大概了解到了当年之事,原来十五年前,文二爷赴京的求学,曾一度同京城顽主的景王成为挚交,两个人形影不离,常常一同出入风月场,久而久之,有嫉妒文二爷的人便渐渐传出了不少闲话,说他以色事人,背地里就是景王的男宠。
当时年少气盛的文二爷哪里忍得,在一次言语不和之后将侮辱他的人痛打了一顿,若真是这样也就完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翌日,景王突然送了他一双雕琢精细的筷子,并邀他赴宴,直到用膳完毕,景王才告诉他那双筷子是昨日欺凌了他的人骨头所制,而那一桌子美味佳肴,也是用那个人的肉所烹制。
听完了这个故事,家禾顿觉毛骨悚然,她瞠目结舌的看着秦显,惊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秦显摊了摊手,仍旧带着欠扁的笑容:“真假参半吧。”
“那既然景王当初对父亲这么好,为什么父亲还会避他如蛇蝎?”家禾还是不解,却不料秦显长叹一声,无奈开口:“这也是我为何叮嘱你不可告诉二舅母的缘由,我想,这个故事里最真实的部分,恐怕就是的那些市井传闻了。”
“什么?!”家禾倒抽一口冷气:“你真的相信父亲他是景王的男宠?!”
秦显摇头:“不,我想问题就出在这里,二舅舅不这样认为,不等于景王也是这样想的……”
闻言,家禾难得陷入了沉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