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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钻入领口,家禾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她一直不说话,甄瑾有些着急,麋鹿般的眼睛里渐渐聚拢起一层蒙蒙的水雾。
“阿禾姐姐……”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家禾,希望能从她毫无表情的面容里看出丝毫情绪,但最终却是失败。
终于,在甄瑾楚楚可怜的攻势下,家禾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我已猜到。”
“你知道了?”甄瑾眼中有讶异之色,看到家禾郑重的点头,更是心乱如麻。
“阿禾姐姐,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看着甄瑾信誓旦旦的模样,家禾苦笑着摇头:“你能通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感激,但是……你应当明白娘娘也罢老夫人也罢,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听了这话,甄瑾漂亮双眸中蓄着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滚过白皙的面颊,将精心画好的妆容毁于一旦。
“阿禾姐姐,你一定要走么?”
若是家禾真如这身体的年纪一般,又或者心肠再软一些,恐怕就要被他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所打动了。
可惜她不是,家禾笑了笑,无奈道:“二少爷年纪还是太轻了,如此明显的问题,你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么?”
甄瑾果断摇头,目光灼灼的盯紧阿禾,抽了抽鼻子努力止住泪水:“不!你根本不懂!如果没有我在,祖母她……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憋不出太多的谎言,家禾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眼底不由划过一丝讽刺,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扯过甄瑾宽大的袖子拽到他眼前。
“醒醒吧,甄二少爷,你连替我遮掩都要亲力亲为,凭什么这样说的。”
或许是她胸中的一股恶气憋得太久了,她恨,凭什么卫国公府想怎样就怎样,将她的性命视作蝼蚁,可是她也更恨自己的无能,让刁氏有机可乘,差点害的云氏小产。
一股脑的怒火在甄瑾幼稚的言论刺激下终于爆发,她伸出手用力抹掉甄瑾脸颊上的泪痕,力道之大将他的小脸搓得通红。
“把你的眼泪收起来吧,等到他们真害死我了再哭也不迟。”
甄瑾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时间竟是连哭都忘了,在她的记忆里,家禾一直对他和哥哥都是存着些许畏惧的,哪里如现在这般,凶神恶煞好像个活阎王,他彻底震惊在原地。
家禾身心俱疲,一早落水,而后又在文二爷面前强撑无事,转而在云氏面前还要努力伪装成活蹦乱跳的样子,她已经累了,一见到甄瑾,便没了半点耐心。
“你若是听明白了,就给我擦干了眼泪回去,至于他们要害我还是怎样,都与你无关。”家禾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叹道:“别换了身衣裳,就不像个男子汉了。”
小家伙被这话气的满脸通红,用力甩开家禾的手,吼道:“你不要小瞧我,我说到做到!我绝不会让你像素心一样的!”原本梨花带泪的小脸如今也是写满了倔强,家禾感慨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将想要询问素心是谁的冲动咽了下去。
话已至此,家禾不想再多谈,径自转身就要回去。
这一会,甄瑾终于没有再孩子气的挽留,而是在她身后吼道:“阿禾姐姐,不管你愿不愿意,除非我死,否则,你早晚会陪在我身边!”
家禾后脊一僵,却终是没有回头。
彼时,她并不清楚那个孩子心中的执念竟是如此之深,只管斩断纷乱的情绪,疾步如风,转眼便消失在弄堂的尽头。
甄瑾奇迹般的止了泪光,眼底划过一丝极不符合年纪的狠戾之色。
冰冷的墙壁后隐藏着男子的颀长的身影,银质的半边面具将他左边容颜完全遮挡,只露出半边让人遐想连篇的清俊容颜,此时此刻,那双狭长的凤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的家禾离去的方向,光洁的额头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池水,墨眉紧锁。
玉琼抱着肩膀,望着他寂寞的背影叹息一声:“既然这么担心,干嘛不出去帮忙?”
甄琢也不回头,不给他半点反应。
玉琼气结,跳到他的面前,动手就要揭下他的半块面具,嘴里还不甘心的嚷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她看到你的脸。”
“啪!”玉琼的手被排在一边,甄琢飞快退后两步,紧抿的薄唇仍不曾松开。
玉琼自讨没趣,又心疼挨打的主子,为缓解气氛只好调侃道:“没想到这丫头尽然还是个隐藏的小老虎,啧啧,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压不压得住二少心底潜藏的那个……”说到这里,玉琼猛的意识到失言,忙要捂嘴,却还是晚了一步。
“世子爷,我……”他懊恼的垂下头,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见旁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甄瑾脆生生的一句:“哥哥!”
然后不管不顾的就扑进了甄琢的怀中。
甄琢正欲将他抱起,却不料被甄瑾眼尖的伸手扯掉他脸上的面具,露出半边红肿的容颜。
“祖母又欺负哥哥?!”他尖叫一声,眸底似乎有隐忍的怒火,见甄琢久久不答言,就猛的一把将面具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吼道:“她怎么可以这样,想要害死阿禾不说,竟然还打了你……”他一边说一边剧烈的喘息着,面颊红的吓人,抓着甄琢的手臂也越掐越紧,目光竟然变得呃浑浊起来。
又来了!玉琼在心中暗道不妙,正准备冲过来,却被甄琢抢先点了甄瑾的睡穴。
甄瑾向前倒下,软软的摔入甄琢的怀中。
“世子爷,咱们还是赶快回京都吧。”玉琼心乱如麻,目光求救的投向甄琢。
熟料,甄琢却果断的摇头:“不可,正因为父亲如今被陛下派遣到边关,姑母怕我们遭乌家的黑手才送我们到此避难,此时回去,非但没有帮助,只会凶险万分。”
“可是……您在这儿,迟早是要被老夫人……”玉琼不敢再说,只是为难的看着甄琢。
甄琢只管将甄瑾抱起,也不答言。
玉琼不甘心,在他身后吼道:“世子爷,你醒醒吧,一山不容二虎,等二少爷长大了,老夫人迟早要帮他夺回来位置。”
见甄琢还是没有反应,他干脆飞奔着挡在他面前,继续道:“更何况,您现在怀里头抱着的这个就是一条毒蛇,没准哪一天,会回来反咬我们一口也说不准呢!”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不禁有些哽咽,因为他不由得联想起自己那个懦弱无能,间接被甄瑾任性害死的哥哥。
甄琢顿时变换了颜色,他冷冷的看了玉琼一眼,毫不犹豫的开口:“你走吧。”
玉琼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就不能再陪在瑾儿身边了。”他说的斩钉截铁,却让玉琼更加心凉。
“世子爷……”玉琼平素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甄琢真的有一天会选择抛弃了陪伴了他十余载的自己,他不死心,又问道:“您真的半点不顾念往日的情分么?”
甄琢表情仍旧没有丝毫动容,只管道:“如此菲薄主子,若是我不顾念往昔,早就将你交由娘娘处置了,你……好自为之。”
“轰隆!”玉琼只觉脑中嗡鸣一声,心底一股钝痛蔓延至全身。他愤怒至极,荒不择言道:“世子爷,我是为你好啊,老夫人她绝容不下您的,二少爷早晚有一天会被那个恶魔吞噬的!”
“他是我的弟弟!”这一回,甄琢立刻接下了他的话,他目光悲悯的看着玉琼,涩然道:“你不明白,当年那杯鸩酒,原本是陛下赐给我的。”
一句话,顿时在玉琼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他知道当年卫国公被软禁在京都时,曾被赐下一杯鸩酒,最后饮下的却是即将临盆的国公夫人,而甄瑾当年也差点胎死腹中。现如今,亲耳从甄琢口中听到了残酷的真相,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国公夫人对甄琢有着如此强烈的恨意。
原来甄琢的生母不仅给甄家找来了祸患,更害的甄瑾失去了母亲,自己也因先天不足癔症缠身……
思及至此,玉琼更觉心乱如麻,待抬头看时,哪里还有甄琢半点踪影?!
与此同时,家禾也只身回到客栈,刚到门口,就见到文二爷神色仓皇,面色青白,似乎失了魂一般的站在那里。
“爹爹?”家禾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文二爷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他飞快的拉住家禾的手将她用力拽向屋子里,力道之大痛的家禾不由得皱眉。
“您怎么了?”她还要说话,却被文二爷用眼神制止,父女二人一进客栈,就听文二爷对决明开口道:“等会儿去跟掌柜的说,我们要退房。”
“啥?”决明显然十分震惊,疑惑的询问:“ 可是太太她的身子如今还……”
“你先退了这里,我们换一间客栈再说。”文二爷不耐烦的神情显然是不愿解释,决明虽然心中疑惑,但也只好满口应下。
家禾在一旁将一切收入眼底,忍不住默默腹诽,文二爷如此慌张的神色和如此诡异的行径,莫不是……在躲什么人不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