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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萧瑟,一股凉气扑面而来,透过肌肤直渗入骨骼之中。
“阿嚏!”走在院中的刁氏猛地打了个喷嚏,冰凉的手指向袖内缩了缩,心底暗骂卫国公世子的小题大做,骂毕,又觉得事出蹊跷,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对,即便是卫国公世子为人谨慎,也不应该这样草木皆兵。”
思及至此,她又想起来家禾那鬼灵精怪的性子。
八成是这丫头撺掇的!
彼时,刁氏还不曾想到家禾竟然有胆在文老太太的面前说瞎话,更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已经落到了乌大奶奶的视线中。
看到刁氏穿着金雀裘的背影,乌大奶奶眸光转寒,她就说方才在宴上有人出来,自己果然没有记错,正是文府那个晦气的寡妇。思及至此,乌大奶奶将手中的孔雀断翎收起,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刁氏唤道:“前面的……可是刁家姑姑?”
闻声,刁氏猛地回神,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少妇光洁的肌肤带着两抹红,明若秋水的双眸弯成两轮月牙,此时此刻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这不是辅国公的长孙媳妇,那位乌大奶奶么?
刁氏眉心一跳,诧异的望着来人,眸底满是不解。
看着刁氏淡漠的神情,乌大奶奶还以为她故意装着的不认识自己,心中虽然更加不悦,却还是顶着笑脸,故作热络道:“刁家姑姑怕是不认得我,我也是曾听叔父提起过,他早年曾拜师在刁大人门下。”
竟提到了她故去的祖父?!刁氏心中猛地一震,突然想起曾听人说过,辅国公的这位长孙媳妇娘家姓徐,是江陵布政使徐清流的侄女,而徐清流本人祖籍沪南,当初曾为祖父的得意门生,思及至此,刁氏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父母早亡,只有祖父一人为她苦心经营,可惜好景不长,祖父不久也病逝,面对如狼似虎的亲戚,她唯有仰仗姨母,这也是为何她当初以为文二爷已死,便毫不犹豫的转头嫁给了文五爷。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价值,她一向都是个务实的人。
却不料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徐氏看着刁氏眸光闪动,并不知她是因回忆往昔而伤感,还以为她是偷窥了自己所以心神不定。于是乎,徐氏又上前两步,试探道:“刁家姑姑因何不在席上,反而在这院子里闲逛?”
此言一出,刁氏顿时浑身一阵,她出来处理掉私藏的白果粉本就心虚,现在被这样一问更是花容失色。
徐氏见状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刁氏浑然不觉,生怕引人联想,便扯谎道:“炭火盆烧的太旺,屋子里闷得很,我私心想着应出来透透气,顺便消消食。”
听她如此说,徐氏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将话题岔开道:“叔父经常叨念刁家姑姑,说您是他见过最聪慧好学的女娃儿,幼时我仰慕已久,不曾想今天机缘巧合,竟在此相见。”
徐清流在刁氏的记忆里早就模糊的只剩下江陵布政司的头衔,但幼时祖父的确常常将她带在身边,她也自认为学问才能不逊色于男子,听了徐氏这话自然心花怒放,一时间竟有难逢知己之感,故而笑道:“得徐大人谬赞,我还真是三生有幸。”
见她被自己捧得飘飘然,徐氏心中冷笑,又继续嘘寒问暖,言语间杜撰了不少故事,没多久便和刁氏热络起来。
刁氏因自己的遗孀身份,一向不怎么招人待见,现如今竟碰到这样一个如此尊重自己的小辈,身份又十分显赫,不觉也有些飘飘然,并未怀疑徐氏的用心的。
二人相携回了大堂,进门前徐氏特地将一个香囊赠予她,笑道:“里面人多口杂,早就想同刁家姑姑说话却不得机会,如今便以此为信物,若是日后您去了京都,便可凭它去国公府找我,到时定要好好款待您一番。”
刁氏不疑有他,道谢收下,二人方迈入门门坎。
家禾抬头时,见她们二人在一起,心中微微有些惊讶,转念联想到众人皆说那位乌大奶奶看似貌美贤淑,实则手段非常,便立即释然。她这么快就采取行动,只怕是好戏还在后头。
嘴角轻扬起一个弧度,家禾心满意足的抿了一口热茶,一股热流顿时自腹中扩散,她舒服的徐徐阖上眼帘。
耳边嬉笑声不断,寿宴依旧热闹非凡。直到明月高悬,才有人陆陆续续退场,此时惠王侧妃早已离去,文老太太又跟老国公府人寒暄了几句,方起身告辞。
这会子家欣已经在府门外的自家马车中静候,却不料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乌大奶奶玉佩丢失的消息。如此一来,她非但不能离开,反被卫国公府的下人请了回去。
家欣一头雾水的来到大堂,就听到里面乌大奶奶哭道:“按理说不过是块玉佩,再怎么名贵也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只是它不比别的,是陛下御赐,轻贱圣物,这个罪名我实在担当不起,还请老夫人同侧妃娘娘做主,替我找回此玉。”
闻言,家欣脚步一滞,眉头不由得皱紧,只听里面传来老国公夫人苍老的声线。
“岂有此理!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你的东西了?!”心知这辅国公这位长孙媳妇来此绝不简单,没想到竟是想将屎盆子往他们卫国公府的头上扣,门儿都没有!
徐氏本就打着一箭双雕的目的,先抹黑卫国公府,再让刁氏难堪,这样一来,就算刁氏告诉他人自己同李大人在湖边密谈,也只会被他们当做污蔑报复。
打定了主意的徐氏擦干泪痕,陪笑道:“老夫人息怒,是我这做小辈的不是,如今细想多半是方才出去小解时落在了路上,许是被谁捡了,不知是谁的尚未归还也为可说。”
听她如此说,老国公府人的脸色稍有缓和,只是仍不肯松口:“即便如此,在座的都是识大体的人,你只管说清楚,若是谁拾去了,尽快归还你便是。”
徐氏点头称是,又问了几遍,可是却无人说曾看见。
心知如此多身份尊贵的客人在场,搜身绝无可能,徐氏便故意拿外出当幌子,言语间满是胁迫之意,二者僵持不下,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老国公府人最终答应她检查所有在宴会期间曾中途出门的客人。
如此一来,范围大大缩小,有些客人为证清白乐于与之,但也有人觉得折了面子,暗自将徐氏恨上。
熟料,这不搜不要紧,一搜便将刁氏放在怀中的香囊搜了出来,刁氏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但当丫鬟解开香囊,看到里面放着的不仅仅有香料,更兼之一个拇指大小的长形岫岩玉佩时,她陡然变了脸色。只见那玉佩上微雕着花鸟鱼虫山水猛兽,显然并非凡品。
“这……这是乌大奶奶亲自送给我的。”刁氏震惊,做梦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玉佩,求救版的目光立刻扫向徐氏。
徐氏听了,面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张了张嘴却并未发生,良久,才干笑道:“文五太太,这御赐之物,怎可随便赠人?我就是有九个脑袋,也断然不敢如此为止!”
演的一手好戏!家禾只差当场鼓掌,现在她简直不能再庆幸自己急中生智,给刁氏制造了乌大奶奶这样一个敌人,这女人做事不仅雷厉风行,还丝毫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为人泼辣还不择手段。刁氏纵是有十八般武艺,也望尘莫及。
闻言,刁氏气的说不出话来,现如今她才体会到云氏那样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的好处,可惜为时已晚,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嘈杂的议论声,她怒火中烧,只觉得眼前发黑。
徐氏点到为止,又继续道:“不论如何,都是我的不是,只请五太太大发慈悲将玉佩归还与我,其余的我一概不追究。”
“你!”刁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的叫了一声,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徐氏的嘴巴,但东西在她身上是事实,又因为是御赐之物,她早就百口莫辩。
文老太太此时面色也黑同锅底,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刁氏一眼,低声警告道:“这么多人在场,你若是还敢给我丢人现眼,就休怪我不顾念往日的情分,还不快将东西速速归还!”
刁氏尽管委屈,但就身份地位,她根本不能奈何徐氏,而且此时卫国公府的众人看她的目光也是鄙夷中夹杂着怨恨,全都当她是见钱眼开,人品低劣。
家禾一直冷眼旁观,抬头时却突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原来不知何时甄琢已经送客归来,正站在老国公夫人的身边,充满探究的看着自己。
家禾匆忙移开视线,只听刁氏冷笑两声:“好……好一个一概不追究,乌大奶奶好手段,我自愧不如!”她后面的话语被文老太太的咳嗽声掩盖,文老太太恼羞成怒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乌大奶奶见谅。”
徐氏淡淡的应了一声,收回了玉佩,假惺惺的道谢告辞。
事到如今,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本想陷害家欣失宠,却最后被一个突然冒出来徐氏狠狠的打了脸,心中怨怼无限,却也只能忍气吞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