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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踏卷着夜色青草灰尘再一次飞快进入平安村,守门的侍卫还來得及跪下相迎,就先吃了一鼻子灰。
偏头大胆看着飞一般消失的身影,二人相视一眼,不觉苦笑,这平安村可真是不太平啊。
马儿轻盈的停在这村中最大最明亮的房屋前,宣墨跃下马连缰绳都來不及栓就急急跑了进去,刚跑到院中猛然又停住脚,他身子往后转去。
大开的院门,他刚才进來时这门就是开着的,冉竹是真的來了吗?
彼时,屋中传來轻言笑语,待听得熟悉声音时,宣墨后背又是一僵,但伴随着屋门打开他的脸色快速缓和了下來。
望着院中站着的人,冉竹先是一愣随后跨出门槛,面带疑惑道:
“皇上这么晚來此,莫不是军中有了急事?”
还能有什么急事,天大的事情便是你不告而别,又和邱灵儿待在一起…
宣墨喉咙上下翻滚,随着屋内的人一一走出來,他终于看清了这里的热闹,他沉声道:
“朕是想來问问圣女马车的事情。”
这种事情何需他一个皇帝亲自单独追來相问,想必圣女昏睡期间,所有的事情王旭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冉竹的身后站着鬼谷子,邱灵儿与疏影,他们均垂目看着地面,心知出來是尴尬,不出來又对皇上不敬,如今只能装聋作哑。
“应是独孤子诺身边的贴身婢女无心所为,听士兵们说微臣离开的时候,她曾经靠近过马车。只是马车为何在隔了一夜的正午时分才爆炸,这真教人好奇。”
冉竹微微一笑,说完俯首施礼。
宣墨垂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握紧,心口某个角落再度空落落起來。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还冲着自己笑,还顺着他随意捏的借口圆谎下去,二人依然心有灵犀。
可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嗯。邱太医你随朕去看看那马车。”宣墨颔首回道,似乎这才是他此行來的目的,不是为圣女而是找什么都懂的邱灵儿去检查被炸烧成一堆焦炭的马车。
“现在吗?”邱灵儿迟疑道,目光却极快的看了眼冉竹,但见她临风而立,白衣飘飘,这般淡然却又瘦削孤单。
想到刚才三人在屋中说的话,她双手不觉握紧。
“嗯,走吧。”宣墨点点头,心里却有一股无名火想发,可又无处发泄。
“是。”伴随着轮椅发出的咕噜声响,邱灵儿随着宣墨往外走去。
“微臣恭送皇上。”冉竹俯首施礼道,她的身后鬼谷子和疏影皆以小民自称恭送皇上。
宣墨刚要跨出院门的身子忽然一滞,胸口有如炸药砰然轰开了一道口子,令他惶然而不解。
微臣,微臣,她又开始自称微臣了。
这就是不一样…
脑海里繁乱想着,身子早已直直走了出去,他翻身上马掉头离开。对于邱灵儿坐着轮椅能否跟上他汗血宝马的速度,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亦或许早已忘了身后紧跟的人。
看着一黑一黄身影消失在山坡一头,一直保持着微笑神色的冉竹再也绷不住只觉自己被抽干了力气,软软的靠在墙上。
心有灵犀吧,就连我突然离开你会立即追來,我也算的清清楚楚……
“瞒來瞒去有什么意思,你告诉他,就算早些伤心也好过以后知道真相來的痛苦要好些。”
一向言语幽默风趣的鬼谷子难得的正经了脸色。
疏影站在身后瞪大眼睛看着鬼谷子的嘴巴,奈何双耳暂时失聪根本看不出鬼谷子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出鬼谷子说的不是什么好事,现如今不好的事情就是冉竹的绝症了。
对于半路上跑來告诉自己耳朵失聪的莫尊景,疏影则表现出了最大的冷静。毕竟靠马车如此近,只是失聪都算不得伤了。因为有鬼谷子在,柳木南的伤得到了很有效的救治,
所以他一个晚上都是在屋子里,守着花麦饭和柳木南两个病号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若不是起來小解,在里屋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间里由原先的二人变成了三人。
只是才半盏茶功夫,怎么连皇帝也來了呢?而且他也不像以前一样看到冉竹那么欢喜了,大晚上的过來却是为了带走邱灵儿。难道才几天沒见,二人就生分了?
疏影越发想的迷糊了,只感觉冉竹肩膀轻微颤抖,原來她在说话。
听不到,听不懂,疏影心里急的想发狂。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下,他回身望去,只见鬼谷子正用刚才拍他的手指了指里屋。
“他醒了?”疏影急忙问道,他虽然听不见可他说的话别人还是听得见的。
鬼谷子笑嘻嘻点头,口中催促他进去。
“你不许走,我一会就出來。”疏影犹豫了下,偏首对冉竹叫道。
冉竹伸手挠了挠耳朵,无奈点头,明明是他自己听不到却偏偏还叫的这么大声。
疏影这才不放心的抬脚急急往里屋迈去,心想还是对着能听得到声音的人踏实多了。想到自己谁的声音都听不到唯独却能听到柳木南的,他的脚步顿了顿,心头泛起奇异的感觉,随后又更急的走了进去。
“他都听不到,你还让让我哄骗他进去作甚?”鬼谷子无语道,刚才冉竹说的便是让他想法子让疏影进屋,好在这时候里屋发出了点动静。
“我只是,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冉竹靠着墙缓缓坐下,鬼谷子跟着坐在了台阶上,毫不介意自己那天神一般的身份只是仔细听着身旁人说的话:
“我的事,除了不可避免的,我知道就够了。”
是怕原本不知情的人知道了会伤心难过吧,能伤心难过的必然都是同样将她视为重要的人。
鬼谷子伸手捋了捋胡须,心中替冉竹做了回答。
就在小半个时辰前,他以为又要救治一名昏倒的病人时,那位病人却在他扶起她时就自己转醒了过來。
当时她拉着他的袖子,气喘如牛,面白如纸,可如漩涡般狂乱卷起的双眸教人不敢直视:
“帝王心蛊到底是什么?”
想到此,鬼谷子不觉在心里摇头,想自己阅历大江南北什么样的人沒见过,竟然会被一双眸子逼的偏开了头。
可那双眸子,真的是……愤怒,被人欺瞒,被自己重要朋友差点连怎么死都不知的愤怒,可她愤怒的却不是欺瞒她的人,是在怒自己。
一声叹息从他口中不自觉逸出,却惹得冉竹低低笑了声:
“勿要怪我,若我当时不使个计策,恐怕很难从灵儿口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什么?你是装昏的?”鬼谷子讶异开口,亏的自己刚才还同情这小女子來着。
“也不算是。”冉竹敛了笑说道,仰头望着漫夜星辰围绕皎月垂挂在墨蓝色的夜空上,迷醉人心。
星星,月亮,夜空,就是这简单的三样东西组成给了古往今來难以计数的美好想象,脍炙人口的情爱故事。
“是一种蛊虫,在身体里牵制着你和皇上,如有一方背叛或心生嫌隙,对方将会痛不欲生,噬心而亡。”耳边那急促的慌张夹杂着隐泣似乎还未消散。
“在身体里?谁的身体里?”
“在……”
“我还沒死……”冉竹微微合上眼,刚才她冲邱灵儿发出的怒吼似乎还在胸口回荡。
“在皇上的身体里。”
“这事情我知道就好了,他若问你什么,你该知道怎么做。”
“……”
瞧,她们辛辛苦苦瞒了几个月的事情就在她昏倒寻死的诈唬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话一旦开了口,之后的事情就沒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冉竹很顺利的得知知道自己中蛊的前因后果甚至那段被宣墨以床笫之好由蛊虫引发而忘记的回忆也由邱灵儿的诉说填补上了。
“那你到底是真昏还是假昏?”鬼谷子好奇道,他扶住冉竹的时候,确实知道冉竹是真昏的,只是眨眼间就醒來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我这里是清醒的。”冉竹指了指心口,再度笑道。
所以受了刺激昏倒也能迅速醒來吗?因为心中装着太多疑问令她刺激自己醒过來?
鬼谷子咂咂嘴,只道这也真是个自我治愈昏倒的好办法。
“冷冉竹,你是进來找死么?我早已留了后招在你身边慢慢折磨你,看來我今日要破界了。”冉竹的脑海里蓦地出现这句话,这个人临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一直以为是白静故意放出的恐吓,只是在死时挽回的一点颜面。
“她早就告诉过我了,是我太愚钝,这么晚才知晓。”冉竹翻开右手,似乎在看着掌心,可眼光却有些涣散。
“白静?”鬼谷子不确定的问道,此人他多半是从邱灵儿口中听到,他是局外人,倒是对白静这名异世女子十分感兴趣,一如里屋里被他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总是看得毛毛的疏影。
“您可知道当时我昏倒为何拉着您的衣袖?”冉竹转移话題,一脸正色道。
“为何?”鬼谷子好奇道,相对于冉竹此前的半昏半醒,却沒想到只是拉个衣袖而已也别有深意。
“因为,我知道时间紧迫。”冉竹伸手再度拉住了鬼谷子的衣袖,眼眸弯了弯:
“您老还欠我一个问題呢。”
鬼谷子话还未听完就想起身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对方紧紧拽住。
“姑娘,你的事不是该问我徒儿吗?”
冉竹望着鬼谷子,但笑不语。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