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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胖男人回到走廊,丫鬟还在候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领着他去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
不是里外两面显得光鲜富裕的衣衫,而是真真正正用金丝刺绣出来的,他忍不住抚了抚,就是自己家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也穿不起的。
金线没什么,唯独这衣料却是有市无价,有钱想买都买不到的,更别提这绣工,快要失传的双面绣,怕是皇宫里的娘娘才能穿上的。
“老爷,这边请。”丫鬟笑吟吟地在前头领路,白胖男人擦掉额头的冷汗,咽了咽口水,一进了大堂,又恢复财大气粗的模样。
拍卖已经拿出其他的玉摆件来,他刚坐下,盯着台上的玉器,张口就开始抬价。
瘦削的八字胡男人经过的时候对白胖男人举了举酒杯,笑道:“这位老爷好兴致,来喝一杯如何?”
白胖男人勉强挤出一点笑来:“喝什么,抓紧做正事才是。要是慢了,台上的东西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最后两句话他说得声音不小,前排的富商也听见了,不悦地瞪了一眼过来。
如此上道,瘦削男人满意地笑笑,又低声提醒道:“兴致好也没什么,只是要把握一个度,不然坏事了,那烂摊子就不是你能收拾得了的。”
说是叮嘱,又像是威胁,等他一走,白胖男人浑身才松懈下来。
他苦笑,这都什么事啊!
崔琉娘等着青涟和青淼回来,就见那白胖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价,只是这次懂得收敛了,叫的价格不算很高,比较谨慎。
其他人听了,估计也以为他之前叫价太高,险些把自己赔进去,这才没多想。
叶纪泽也回来坐在她的身边,低头环顾大堂四周,好几个钉子开口叫价,他都一一让人盯住了。
“他们倒是谨慎,主动叫价的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其余的仅仅叫过一两回。要不是都是独自占着一张桌子,又是生面孔,估计也很难看出来。”崔琉娘也记下了几个人的位置,像白胖男人那样的,每一个摆件都要去叫价,根本上是混淆视听,瞧着是暴发户没见识,这才胡乱叫价。
其实是故意的,用来迷惑人,这才没看到余下的钉子,尤其那个瘦削的八字胡男人,偶尔只喊一嗓子,叫价一次,从来没有第二回。
崔琉娘渐渐琢磨出来了,扭头对叶纪泽笑道:“那八字胡的男人倒是有趣,叫价的摆件只怕都不是真的……”
她说着一半才扭头,两人坐得近,一不留神嘴唇擦过了叶纪泽的面颊,顿时说不出话来。
叶纪泽浑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不错,那个男人只怕是领着这些人进来的。其余的都是四处物色的棋子,唯独这个人或许能挖掘出一点线索来。”
他对青涟示意,青淼对着崔琉娘眨眨眼,也跑出去,顺手把包厢的门给关上了。
崔琉娘颇为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回头,继续盯着大堂,嘴里絮絮叨叨道:“这台上的白玉盖瓶足够大气,用的是剔雕和浮雕,光是雕刻就要花费不少精力,更别提是这么大块的白玉料实在难得,瞧着光泽明亮,只怕是羊脂玉……”
“若是夫人喜欢,只管让阮掌柜送过来便是了。”知道她有些尴尬和紧张,这才会说个不停,叶纪泽耐心地听了一会,笑着答道。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这摆件足有小臂高,十万两白银都不知道能不能买下,还是不要坏了阮掌柜的生意了。”
这回八字胡男人没叫价,估计白玉瓶是真的,尤其价值不菲。
白胖男人叫了两回也没跟着叫了,因为价格已经跳到了三十万两白银,他就是把家业都卖光,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银钱,索性放弃了。
“我倒是好奇,最后是谁买下来的?”
崔琉娘随口一问,叶纪泽叫来青淼,很快就有了回音。
“阮掌柜说银票通定钱庄的,正是国公府名下。”
又是国公府?
崔琉娘看向叶纪泽,也见他看着自己:“夫人有什么想法?”
“国公府完全成了靶子在外头,连我们都能看出来了,他们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是明知道如此,还傻乎乎地当出头鸟,唯独一个可能,那就是幕后之人给了国公府极大的利益来诱惑。这利益,能让国公府为之冒险。”
这想法跟叶纪泽不谋而合,他点头道:“夫人说得不错,如今国公府虽说一年不如一年,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是有些底蕴的。能打动他们的并不多,只怕许诺的东西是如今皇上不能给的。”
再次应证了国公府和背后之人的野心实在不小!这其中,明安候府又掺和了多少,全然知情吗?
“把人抓起来,一问就知!”
叶纪泽点头,青淼出手,很快就在八字胡男人去如厕的时候把他拿下了。
至于后续,叶纪泽没让崔琉娘掺和进来。
因为知晓八字胡男人掺和其中,叫价的几个摆件都是阮掌柜授意,让小厮换了衣衫再买回来,也不至于坏了百宝斋的招牌。
崔琉娘过去的时候,阮掌柜正对几个摆件啧啧称奇:“这手艺,这雕工,老夫眼拙,也就只能瞧出一二来。”
崔琉娘笑笑,安慰沮丧的他道:“阮掌柜不必自谦,伪造这样的手段实在上不了台面,若非事出有恩,又怎会如此之多?”
看得少了,自然辨认不出来。再说在阮掌柜心里,只怕对这些玉器喜欢居多,从没想到有人会在背后动手脚。
并非全然的假玉,而是做旧,这样的手段并不多见。
阮掌柜这才重拾了信心,毕竟被一个刚及笄不久的丫头给比下去,他这张老脸实在有些撑不住。
“夫人说得极是,只是这作伪实在让人防不胜防,有这手艺,何必如此?”
崔琉娘却不认同:“作伪自然不是什么好手段,只是有些东西早就作古,不再能找回来,用相似的玉料仿造,让后人能够看见,也算是公的一件。”
阮掌柜顿了顿,不由迟疑地问道:“恕老夫大胆问一句,夫人对伪造玉器实在太熟悉了,难道以前曾接触这些?”
她知道自己对伪玉太过熟悉了,等着叶纪泽来问,却始终没等到,反倒是阮掌柜按耐不住了。
崔琉娘深知继续瞒着,只会让人更加怀疑,索性保留了一部分,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我曾跟一个老嬷嬷学过,却是瞒着家里人。只是学成之后,师傅就云游四海了,也就没再回来。”
“那老嬷嬷长什么样子,年纪多大?”阮掌柜一听,不由急急问道:“若是可以,老夫真想亲自去请教。”
崔琉娘才这么点大,撑死学艺也就几年。这么短的时间就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来,足见这位老嬷嬷的功力。
若是能把人请到百宝斋来坐镇,以后他也不用时刻担心招牌被砸了。
她摸摸鼻子,说出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干笑道:“她这一走了无音讯,我哪里知道师傅如今在哪里?”
生怕阮掌柜真是打发人满世界寻找这么一个“老嬷嬷”,崔琉娘不得不咬牙补充道:“按照师傅的年纪,加上她临走前的话,这个时候只怕已经作古了。”
闻言,阮掌柜不由惋惜地叹气:“要是能有这个机缘,早认识这位老嬷嬷,老夫也能请教了。”
“既然机缘不可得,夫人可否指点老夫一二?”师传这么厉害的人,崔琉娘连番的作为足够说明她已经继承了衣钵。
见阮掌柜团团作揖,崔琉娘有些受不住了,躲到叶纪泽的身后去:“阮掌柜不必如此,指点算不上,要是不介意,以后我们二人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叶纪泽侧身挡住崔琉娘,却摇头道:“阮掌柜总不能跟夫人日日相见,到时候阮夫人可要找我算账的。不如这样,夫人在家中写上心得,集成一本再给阮掌柜送过来。”
“此法极好,多谢公子了。”阮掌柜兴高采烈的,能有一本心得也是极好的。又不至于惹来流言蜚语,他也不必夜里被赶出寝室睡在冷硬的书房里。
还有就是看叶纪泽面色不善,阮掌柜心里好笑,倒是忘了两人正新婚燕尔,要是崔琉娘时时跟自己这个糟老头一起,岂不是把他们独处的时间给占了?
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了下来,叶纪泽也没必要在百宝斋多留,带着崔琉娘便要回去。
他想走,却有人拦路。
崔琉娘戴着面纱,还被叶纪泽硬是又戴上纱帽,影影绰绰的,勉强能认出对面站着的人是顾明蕴。
真是阴魂不散,她说话就不怎么好听了:“世子,好狗不拦路。”
一句狗,直接把顾明蕴给骂了。
世子身后的人立刻不乐意了,恨恨地道:“后宅妇人,胆敢对世子无礼?”
他紧紧握着刀柄,似乎下一刻就会斩过来。
崔琉娘被叶纪泽护在身后,只见他笑着拱手道:“世子,别来无恙?对了,怎么没见侯夫人一并来百宝斋?也对,侯夫人去西郊的庄子散心,只怕如今还在路上。”
顾明蕴一听,脸色骤然大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