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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段氏来评价郑氏这个嫂子,段氏兴许会骂上一句“草包”。
郑氏也是名门望族奉恩公府郑家出来的人,但或许是在家中被人宠惯了,嫁到辅国公府来后,没有婆婆欺压,也没有妯娌给她罪受,郑氏这一生可谓是过得顺遂非常。
除了次子早亡之外,应当是没有其他遗憾了。
或许也正因为她这些年来过得都十分顺利,所以才造就了她有些自视甚高的性格。在处理一些事情上,郑氏多照着她自己的想法来做,完全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小金氏没了孩子,郑氏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小金氏和金氏的侄女,郑氏不高兴金氏抢她的权,连带着也不会喜欢她的侄女儿。
但另一方面,小金氏嫁的又是她早亡的次子唯一的儿子。
对小金氏肚子里的孩子,郑氏是既期待,又有些膈应——从小金氏嫁进辅国公府,郑氏对小金氏的膈应就没有消失过。
小金氏生的儿子夭折,郑氏当然心痛,但还能在邬陵桃携陈王归宁的那个当口忍住没有往西府跑。
但现在得知西府孙辈媳妇有了身孕,郑氏却是坐不住了。
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很简单,她就觉得,东府的孩子刚夭折,西府就有了喜讯——这不是西府占了东府的运道是什么?
就和东府子嗣艰难,西府却是枝繁叶茂一个道理。
杀上西府——郑氏想的只有这一点——她却没有想过,要以什么样的说辞来解释自己贸然发难的原因。
听得郑氏带人去了西府,要寻段氏兴师问罪,李氏愣了一下,皱眉问传话的丫鬟,道:“老夫人拿什么话去问西府的罪?”
丫鬟也愣了下,茫然道:“回三太太,奴婢不知……”
“老夫人真是糊涂了。”李氏淡淡地说了一句,挥手让传话丫鬟下去,转而对跃跃欲试、一脸兴奋的小金氏说道:“你乖乖躺在床上养身子,别蹦跶。”
小金氏伸手抓过李氏,眼中有克制不住的快意:“母亲,老夫人这是去给咱们东府讨公道吗?”
李氏拨开她的手,皱眉道:“什么公道不公道?你还真信是西府抢了东府的运道这种鬼话?”
小金氏不由道:“怎么不是……”
“怎么是了?”李氏厌恶地冷哼了一声,“西府抢了东府运道”这种话,李氏早在三老爷邬居廉因郑氏的糊涂而早早丧命的时候便再不信了。
李氏警告小金氏道:“老夫人脑子拎不清是她的事,你可别跟着做那无谓的猜测断言,枉自和西府结怨。”
小金氏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李氏知她没听进去,补充一句说道:“你要是不听我这婆母的话,就别怪我做主,给良柯纳两房美妾。”
小金氏对邬良柯还是很有感情的,他们夫妻俩虽然也有磕磕绊绊争执吵闹,但到底还是夫妻。
这话对小金氏的杀伤力极大,她顿时便偃旗息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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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府内,郑氏已到了段氏房里。
段氏半躺在软榻上,腰部以下盖着轻羽薄毛毯。
郑氏站在她旁边,语气十分恶劣:“二弟妹,听说良梧媳妇儿有身孕了?”
段氏见郑氏面色不善,便知道她是携气而来,心里便有些不喜。
再者二人之前因邬八月被宫中撵了出来,被迫要去漠北的事情生了大嫌隙,已有数月未曾说过一句话了,是以段氏见到郑氏也没有好脸色。
段氏还算礼数周全,淡淡地吩咐了丫鬟给郑氏看座。
“劳烦大嫂跑一趟,恕我身体不适,没能起来迎接。”段氏话里有淡淡的嘲讽味道,她面色如常地道:“良梧媳妇儿的确有孕了,这也是我们西府的喜事儿。”
郑氏阴阳怪气地道:“是喜事儿啊,我们东府才出了丧事儿,你们西府就有喜事儿了。可真是轮着轮着来啊……二弟妹,你说是吧?”
段氏浅淡地笑了笑,没打算接郑氏的话。
郑氏却不依不饶:“二弟妹怕是高兴坏了吧,你们西府可是要添丁了。”
自己能抱上重孙,段氏当然高兴。但这话从郑氏嘴里说出来,自然而然地变了味道。
段氏沉沉地吸了口气,道:“能添丁自然是喜事……”
话音刚落,门口打住丫鬟禀报声的裴氏便掀了门帘,高声道:“大伯母来了啊,真是稀客!”
段氏瞥了裴氏一眼,心里好笑。
这二儿媳妇想必是记着她之前说的,东府有任何不好听的话,都她接着。
她这是听到消息,赶着来践诺了。
裴氏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邬八月。
收到郑氏来西府消息的时候,裴氏正好在邬八月的琼树阁。小顾氏自然也在那儿,婆媳两人都盯着邬八月绣嫁衣。
得知郑氏登门,裴氏二话不说就要来段氏这边儿。邬八月担心段氏,也跟着去。小顾氏也要跟,裴氏怕郑氏对她不利,不许她跟着。
二人进了门,分别和郑氏、段氏行了礼。邬八月径直走到了段氏身边,挨着在软榻边坐下。
裴氏脸上的笑让郑氏觉得刺眼。
裴氏说道:“大伯母怎么来了?也不先让丫鬟说一声。”
郑氏暗哼一声:“怎么着,我来西府,还得让人通禀了,等西府诸位主子答应了,我才能来?”
“倒没有这般大的规矩,只是大伯母先遣了人来说一声儿,我们西府也好先行布置布置。大伯母您说是吧?”裴氏掩唇笑道:“咱们虽说是分府不分家,但到底也是分着府住的,各府管各府的事儿,错了规矩,下边儿可就乱了。”
郑氏脸色铁青,她虽然草包,但也不是一点儿人话都听不懂。裴氏这明里暗里都在说她不合规矩,郑氏如何忍得下去?
“你婆婆都没说我什么,你倒是充起主母来了。”郑氏冷哼一声:“我要是没记错,西府里掌事儿的,是你二嫂子吧?”
段氏身体不好,便不怎么理事了,西府内宅诸事,确实是贺氏在掌管着。
但贺氏尊重段氏,大事小情的也多半会请示了段氏之后,才做决定。
且贺氏和两个弟媳相处的也并不差,攸关阖府之事,贺氏也会询问裴氏和顾氏的意见。
掌事儿的虽然是贺氏,但裴氏也不是半点儿内宅之事都不涉猎。
郑氏这话明显有看轻她,觉得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甚至有在暗暗讽刺她越俎代庖的意思。
裴氏倒也不恼,仍旧笑着一张脸回郑氏道:“是二嫂掌着府呢,可最近八月的婚期定了,时间紧迫着,二嫂可不得攒着劲儿给八月备嫁妆吗?母亲身体不好,府里的事儿侄媳妇儿也能暂时管一管。”
郑氏本想继续对裴氏发难,听裴氏提到邬八月,郑氏却是将目光放到了邬八月的脸上。
邬八月沉静地坐在段氏身边,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一览无遗。
郑氏越发愤恨。
不管是金氏同她说的,还是她自己认为的,郑氏都笃定,邬八月能有现在这大好姻缘,那都是托了邬陵桐的福气。
要不是邬陵桐在皇上面前提她,她能得嫁京畿卫统领吗?
高将军的职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
可这邬八月倒好,非但不感恩,这会儿也在她面前装相了。
郑氏对裴氏道:“你管便你管,只是,我还轮不着你来管。”
裴氏正要接话,郑氏却不停顿地望向了邬八月道:“八月倒是瞧着越发沉静了,从进屋到现在,除了请了句安,却是什么都没说。打你从漠北回来伯祖母还没见过你的面儿呢,该不会是宫里发生的事,把你给吓傻了?也对,勾|引皇子这种事情被人拆穿举发,多少有些……”
郑氏话说得很顺,似乎将心里憋着的一股气全都发在了邬八月的身上,仿佛逮住了邬八月的一个把柄就能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邬八月却不等她说完便起身打断她道:“伯祖母请慎言,伯祖母没有亲眼见到我勾|引皇子,就不要用笃定的口气说这样莫须有的事。”
郑氏笑了声:“莫须有?太后娘娘都发了话了,你还觉得自己无辜?那岂不是说太后娘娘犯了错?”
邬八月顶不喜欢听人提起姜太后,尤其郑氏还一副“太后说你勾|引了你便是勾|引了”的态度,脸色也拉了下来。
“大嫂。”
一直半躺坐在软榻上的段氏缓缓开口了。
段氏道:“八月无不无辜,那都是我西府的事情。当初大嫂那般对八月,如今,也没那个资格在我面前说八月的不是。”
郑氏倒吸一口冷气,怒瞪着段氏。
段氏眉眼清淡地望着她:“你管你的孙女就好,我的孙女如何,你管不着。”
裴氏站在一边,心里只觉痛快。
说到“管孙女”,可不得想到小金氏早产,是她安插在邬居清身边的田姨娘生的庶女邬陵柳做下的好事?
裴氏哈哈笑了两声,像是在缓解郑氏的尴尬,但往深里想,却是在嘲讽郑氏。
裴氏道:“母亲说的是呢,咱们也是分了府的,自家管自家的姑娘,大伯母想必手也没那么长,能管到咱们府上来。”
郑氏心里气愤难平,可她嘴皮子也不算太利索,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话来反驳裴氏。
郑氏气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翻了个白眼,直颠颠地就佯装晕了过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