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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八月有片刻的怔愣。
她虽没有那么自恋地认为轩王爷下马车是要来寻她说话,但她还是隐约觉得,轩王爷定然是要来见她。
果不其然,片刻后陈管事便在马车外敲了敲车壁,待朝霞掀开车帘,立刻道:“轩王爷听说四姑娘在此,有意前来与四姑娘寒暄两句。”
陈管事脸上有些尴尬,朝霞闻言则是目露凝重。
她回头看向邬八月,见邬八月缓缓摇头,朝霞顿时松了口气。
“陈管事。”朝霞清脆地道:“四姑娘车马劳顿,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且四姑娘和轩王爷从无任何往来,又何需同轩王爷寒暄。”
邬八月之所以去漠北,本就是因被诬陷在宫中勾|引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轩王爷。而当初轩王爷明知邬八月对他没有过任何勾|引之举,却为了丽婉仪,不得不含糊其辞,没有将此事澄清。
邬八月不记恨,朝霞却没有那么好的善心去原谅逼得她家姑娘远离燕京之人。
朝霞冷哼一声,撤下车帘。
陈管事面上更显尴尬,但他到底认得清楚自己的位置,立马就回去禀道:“轩王爷,四姑娘车马劳顿,身体欠安,小的代四姑娘谢过轩王爷垂询……”
窦昌泓望了望静静立在一众便装侍卫之中的马车,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方才慢慢地返回了他的车中。
车内,轩王妃许静珊静候着他回了来,待马车缓缓开动,许静珊忍不住掀开车帘望了望仍旧静立在一众人中的马车。
许静珊看的不是马车,她知道,她看的是马车中一直没有露面的人。
王爷下车时差点失态,他为的不过是见一面车中之人,可那人却不愿见王爷。
想到即将下达的赐婚圣旨,许静珊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王爷若是对邬四姑娘有意,不妨去父皇面前求娶。”许静珊轻声开口道:“如今父皇婚旨未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静珊没有见过邬八月,更没有见过高彤蕾。她知道轩王爷除了她这个正王妃,两个侧妃之位是必须得有人坐的,在出嫁前她也已做好了准备。
只是如今第一个侧妃就要被下旨赐婚过门了,许静珊宁愿那人是邬八月,也不愿那人是高彤蕾。
原因很简单。高彤蕾的出身,完全可以和她比肩。
而邬八月不仅出身及不上她,之前还有关于她的一段丑闻。
即便王爷偏爱她,许静珊也笃定邬八月骑不到她头上。
但是高彤蕾不一样。
想起母亲得知赐婚消息后匆忙令人给她捎来的信函,许静珊便觉得心惊。
有那样一个厉害的母亲,高彤蕾又怎么会是个好相与之人?
许静珊怎么可能不怕?
她紧紧地盯着窦昌泓,等着他的回答。
窦昌泓却温温地一笑,道:“父皇决定的事,我如何能再去争取?没得白白让父皇生厌。”
许静珊心里一紧,勉强地笑道:“王爷说的什么话,父皇怎会因此等小事对王爷生厌……”
窦昌泓轻“呵”了一声,道:“父皇眼里,只有四弟是他的心头肉。他怎不会对我生厌……”
许静珊还待劝,窦昌泓却伸手摆了摆,道:“多说无益。”
许静珊再不敢开口。
她的夫君是个温和之人,但却也说一不二。
望着窦昌泓精致的侧颜,还有那纤细白皙,正晃动着的手指,许静珊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既逃避不了高氏女将入王府的命运,那就只有迎难而上,与之相对了。
她到底是明媒正娶,从正门跨入王府的正王妃。
她不能委曲求全,她本就该挺直了脊梁,迎面对上任何的困难。
至少,她不能给许家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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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胡同这一条街,多半都是些官邸。
侍卫领卫将邬八月一行人送到九曲胡同口,便礼貌地与邬八月告辞作别。
邬八月点了点头,目送一众人渐渐行远,方才长舒了口气。
陈管事也松了口气。
他的任务本就是将邬八月接回京中,虽是晚了一个来月,但四姑娘到底是平安了。
陈管事笑着道:“四姑娘,赶紧请吧。小的已经让人先行一步告知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四姑娘的脚程,这会儿主子们肯定正盼着四姑娘回来呢!”
邬八月笑了一声,点点头,赏了陈管事一锭银锭子,道:“这一路有劳陈管事的照顾了,这点儿小东西,拿去招呼伙计们喝点儿酒。”
“哎哟,小的谢过四姑娘。”
陈管事笑得更加谄媚,曲腿打了个千儿,弓腰抬手道:“四姑娘请。”
邬府的门匾还是那般模样,门口两尊石狮子也毫无变化。只是此时正房门外有好几个门房和婆子翘首以盼着,见着陈管事等人行来,全都跑了下来,争相在邬八月跟前行礼道万福。
邬八月脸上挂着笑,也不说话,被一众人拥簇着进了邬府。
门房不敢再走,朝霞抓了一把铜钱给他们做赏。
邬八月一路跨了火盆,被浇了艾蒿水,还有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嘀嘀咕咕念经似的,做的都是在驱邪驱脏东西的仪式。邬八月忍了一路,总算挨过了这通仪式。
等见到依旧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时,邬八月强忍着的情绪顿时爆发。
她咬着下唇快走两步,跪到了段氏跟前,脸埋在她怀里,整个人都在微微抽搐。
段氏也没有太多差别,拥着邬八月,原本想了不少的宽慰话,原本想说的许多思念之情,忽然都无法开口。
只这般抱着这个孙女儿,段氏便已经别无所求了。
二太太站在一边,望着婆母和女儿相拥饮泣,她也忍不住伸手揩了揩眼角。
但贺氏到底没有段氏年纪大,情绪容易外露。她虽也十分想念邬八月,但还拎得清事。
贺氏上前低声提醒道:“母亲,八月回来,都是托的老太君的福。她该立刻去给老太君磕个头谢个恩典才行。”
段氏忙轻轻推开邬八月,迭声说道:“对,你母亲说的对。八月啊,你能回来都是老太君开的口,你曾祖母那儿,你可得立刻去给她老人家磕个头。要没有你曾祖母,你还回不来呢……”
段氏抚着邬八月的头发,贺氏弯腰去拉了邬八月的手。
当滑到邬八月的手掌心时,贺氏原本忍着的激动的泪忽然不可遏制地流了出来。
“八月,你才去漠北多久,怎么……怎么手就变得这般糙了……”
贺氏心里满满都是悔痛和心疼,段氏立刻也拉过邬八月的手,仔细一看,顿时也忍不住哭道:“我就说那等地方,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过去生活?八月啊,我的八月啊……”
段氏复又拥着邬八月啜泣起来,祖孙三代哭成一团,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哭。
朝霞和暮霭作为贴身伺候邬八月的丫鬟,难免要被怀疑没照顾好主子。是以二人皆沉默不语地跪了下来,听候贺氏处置。
这般哭着,邬八月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缩回手抹了抹泪,对段氏和贺氏道:“祖母,母亲,八月没受什么苦,有朝霞和暮霭照顾,到了漠北后,父亲还给女儿请了个家里帮工做饭的。只是家里人少,女儿便也经常下厨房,不然一个人待着挺没劲的。”
邬八月笑了笑,道:“朝霞和暮霭的手比八月的手还糙了不止一倍两倍呢。”
贺氏倒不认为自己亲自为女儿选的丫鬟会不尽心照顾她,她也只是心疼女儿这番遭遇。
贺氏抹了泪,让朝霞和暮霭起身,对邬八月道:“好了,你赶紧去东府谢谢你曾祖母。家里添了新人,晚间的时候你也要见见才行。”
邬八月想了想,问道:“可是三哥的新妻?”
贺氏笑了一声,道:“你三嫂性子温婉,才过门不足一月,有些认生。府里只有你三姐姐和她同龄,只你三姐过两日便也要出嫁了,许嬷嬷这一两个月里看的紧,是以你三姐姐与你三嫂也并无什么来往。你回来了,可要和你三嫂多多相处才是。”
邬八月默默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她去漠北前便知道,年后邬府有两件喜事:邬良梧娶妻和邬陵桃出嫁。
如今三哥已娶妻,三姐也要出嫁了……
只是那许嬷嬷……
邬八月对她的忌惮从未放下过。她毕竟是姜太后派来的人。
邬八月站起身,打算去东府给老太君磕头。临走前却是想起还未同段氏和贺氏介绍单氏,忙又撤了回来,挽过单氏到了段氏、贺氏跟前,道:“祖母,母亲,这是单姨。她在漠北曾救过我的性命,却又因此和她的女儿单姐姐失散了。我这次回来执意将单姨给一同带了回来,单姐姐不在,我想替单姐姐好好孝顺单姨,陪单姨等单姐姐的消息。”
单氏蹲身给段氏福了个礼,段氏忙抬手请她起来,道:“既然是八月的恩人,那便是我邬家的恩人。单大嫂尽管在邬家住下。”
段氏立刻吩咐丫鬟去准备屋子,并让人吩咐下去,将单氏奉为上宾对待。
邬八月放了心,这才带着朝霞和暮霭,去东府谢郝老太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