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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陵桃一脸波澜不惊。
郝氏神情凝重地僵了片刻,方才低叹道:“你这孩子,那到底是你大姐,妾不妾的这种话你也能提……”
邬陵桃笑了一声。
“曾祖母今日唤我来,是为的何事?”
郝氏气不顺,顿了片刻道:“听说宫里头派下来了教养嬷嬷?”
邬陵桃点头。
郝氏身子前倾:“太后派下来的?”
邬陵桃再次点头。
郝氏便拍了下大腿。
“怎么个意思?当初你大姐入宫,也没派教养嬷嬷来,这会儿轮到你嫁给皇家的人倒是派了人下来……这是不是在说你不懂规矩?”
邬陵桃万万没想到郝氏对宫中此举有这样的理解。
邬八月见她愣住,忙出声解释道:“曾祖母,大姐姐当初入宫,本就是直接被带进宫去的,宫里自有教养嬷嬷教她。三姐姐这是要嫁入王府,总不能嫁了人后再教规矩,所以在婚前就派了教养嬷嬷来教她……”
邬陵桃点头附和。
郝氏道:“可你还是不讲规矩。没成亲就跟那陈王有些猫腻。”
郝氏怒目看向邬陵桃:“你也甭提你大姐,咱们就说说你自个儿。你说你,啊,好好一姑娘,嫁谁不好,嫁陈王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他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你嫁过去争风吃醋还是干啥?”
邬陵桃冷静地道:“至少他有个王爷头衔,是皇室宗亲,身份比一般人高贵。”
“哟,还高贵。”
郝氏嘲讽道:“你甭忘了,本朝开朝天子的出身也好不到哪儿去,更别说你,咱们祖上那还是卑贱的香农!这会儿咱们是跟对了主子,博了个好前程,瞧着风光无限,那说到底,骨血里就是泥腿子。都是泥腿子,谈什么高贵不高贵。”
郝氏从来不出辅国公府的门,一些言论也只同二丫说说。
她知道自己有时说话犯忌讳,也千叮咛万嘱咐二丫不准透露出去。
二丫守得住嘴,郝氏吩咐过的不让她说的,她一定不会说。
邬陵桃和邬八月还是头一次听到郝氏这般说话。
她似乎很是瞧不上大夏皇族,也不觉得自己一门公府有多么高高在上。
一时之间,邬陵桃和邬八月都愣住了。
郝氏忿忿地哼了两声,这才不情不愿地从自己怀里掏出指甲盖厚的一叠泛黄的纸,递给邬陵桃。
姐妹俩定睛一看,竟是一些田庄和铺子的地契,屋契。
“曾祖母……”
邬陵桃眨眨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门亲事,我不喜欢,所以给你的比给你大姐的少。”
郝氏点了点邬陵桃的额:“咱们邬家的姑娘,不能让人给欺负了去。”
邬陵桃愣了半晌方才起身跪在了郝氏面前。
“曾祖母……陵桃谢过曾祖母。”
郝氏撇开头,弯腰从身边儿地上捡起一根树杈,不停抽打地面。
“得了得了,揣着东西自个儿回去吧。以后这就是你的私房了。”
郝氏挥手赶邬陵桃和邬八月走。
姐妹俩躬身给郝氏行了礼,这才离开田园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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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氏给了邬陵桃田庄的铺子的事,贺氏在当天便知道了。
邬陵桃没瞒着贺氏,还询问贺氏,这些东西要不要归在嫁妆里。
贺氏摇头。
“听你说起来,昭仪娘娘从老太君那儿得到过比你还多的东西,她既然没外露,那我们也别吭声,免得东府的人找麻烦。”
贺氏提点了一句,让邬陵桃将契纸好好收着。
老太君手里的东西,东府阖府上下可都盯着。
不必多生事端。
邬八月叹道:“三姐姐,曾祖母其实对你也挺好的。”
邬陵桃正在练字,这是许嬷嬷给她留的功课。
她应了一声,眼睛专注在桌案上,清晰地回道:“那是自然,手心手背都是肉。”
说着,她将笔放到了笔搁上,看向邬八月,笑得温婉:“只是么,手心手背,肉多肉少,也还是有区别的。”
郝氏给邬陵桐的,比给她的多。邬陵桃明白这一点。
将来邬陵梅出嫁,恐怕得到的更多。
邬八月沉吟。
“可至少,曾祖母给三姐姐了。”
“是啊,所以我并没有怨言。”
邬陵桃站起身轻轻揉了揉肩。
“真要论哪房能从曾祖母那儿得到最多的东西,无疑是我们二房。东西两府,数我们二房的主子最多。更何况,我们的陵梅是最得曾祖母喜欢的。”
邬陵桃看向邬八月:“跟我们争,谁也争不过。”
时节已转入金秋,天气渐凉。
邬八月看着这时的邬陵桃,却觉得她周身都似乎燃着熊熊焰火。
她斗志昂扬。
邬八月顿时没了话,她沉默了片刻方才没话找话地问道:“三姐姐额上的伤留了疤就不好看了,父亲给的玉舒膏三姐姐用了也没效果吗?”
邬陵桃淡淡地“喔”了一声,说:“玉舒膏啊,我没用。”
邬八月之前便知道她没用玉舒膏,只是没想到到现在仍旧没用。
“留了疤可怎么办?”
妇容有损,自然不妥当。
邬陵桃淡笑一声:“无碍,玉舒膏十日便可见效,待出嫁前十余日再用即可。”
“……为什么要拖到那个时候?”
邬八月低叹一声:“三姐姐,你心里到底都想些什么……”
邬陵桃身体微顿。
她直视着邬八月。
“将来你嫁为人妇,可能不需要用到这些手段,因为母亲必然不会让你重蹈我的覆辙。你的夫君应当会是个正人君子,不沉迷女色,没有众多姬妾让你烦心,或许还甚有本事……但我不一样。陈王或许是因为贪图祖父的势力和我的新鲜颜色,对我好上一段时间,但容颜总有看腻的时候,以陈王的品性,被他厌弃是迟早的事。我不得不为此早作打算。”
邬陵桃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道:“这,也不过是为了在成亲当日,让他惊艳一瞬罢了。”
邬八月沉重地看着她。
邬陵桃轻笑,浑身陡然迸发一股慵懒的妩媚之气。
“每个人的命不同,我的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我不后悔。即便将来色衰爱弛,总还有陈王府里一堆莺莺燕燕供我消遣。我至少有王妃之位。这便足矣。”
邬陵桃双手拉住邬八月:“我想要什么,我一向很清楚,我懂得权衡利弊,舍轻就重。我希望八月你也能尽快明白,权势,或许比任何一种情感,都要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