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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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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殷家,大都会唏嘘一声。

    殷家老太爷殷谦,乃是大周朝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贤臣,历经三朝,德高望重,先帝与今上登基之初,皆以殷谦为辅政大臣。其人耿直清廉,傲而不骄,居内阁首辅一职长达二十余年。期间朝政清明,百官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然毕竟年事已高,殷谦于六年前便从朝中抽身而退,闲居家中养老。

    正逢蔡家发迹,宦官抬头,朝纲渐渐败坏,不正之风大盛。

    殷谦有心无力,只能寄希望于孙婿彰德太子。

    可惜天妒英才。

    彰德太子,今上嫡长子,中宫皇后孟氏所出,五岁立为太子,德行出众,文采斐然。两年多前,南诏里通外国叛乱,今上为历练太子,任命其为征南元帅,节制两广诸军。初时,战事顺利,频频告捷,南诏一度请求停战议和。正当群臣商榷议和事宜之际,南疆却传来噩耗,太子进山勘探地形,不幸误入毒蛇出没之地,被毒蛇袭击,伤及要害,加上天气湿热,林木荫翳,山路难行,未等军医赶到救治,蛇毒已蔓延五脏六腑,夺去了太子年轻的生命。

    南疆多山,毒蛇群居,当时与太子同行者几乎全遭厄运,殷家两位公子也在其中。殷大公子为救太子,负伤最多,听说死状惨烈,令人不忍睹之。

    殷二公子有幸躲过一劫,却在急着寻找解**草时跌落山崖,摔伤双腿。

    今上钦定的太子妃,殷家大小姐殷娡,在惊闻噩耗之后,触柱身亡。

    准孙婿、长孙、长孙女相继离世,殷谦如何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不久也于哀痛中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殷氏一门,由此衰落,昔时的鼎盛,也如一坯尘土,归寂于风中。

    宫中的孟皇后,也因痛失独子,一病不起。

    太子薨逝,中宫不振,殷家式微……

    毓珠骤然一怔。

    她记得,赵礽就是在太子身亡后,接替了太子征南元帅的头衔,率领大军对叛军继续穷追猛打,最终大获全胜,俘虏了对方两万余人,并全权主持战后议和,为朝廷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风光凯旋,荣耀加身,原本无爵的赵礽,成为大周朝第一个被封亲王的皇子。

    那时,他年仅十六。

    满朝文武也因此改变了过去对他生母出身低贱的轻视。

    父亲卢景瀚更是由衷为他感到骄傲。

    赵礽却逢人就说,名师出高徒,他天资愚钝,全得益于父亲和其他恩师长久以来的指点和教导。

    啧啧,多么谦逊的皇子啊。

    只是,广西云南非平原,父亲擅长的是骑术,适应于北地作战,你在南疆打了胜仗,和父亲有一文钱的关系。

    简直虚伪透了。

    但这并不是毓珠探究的重点。

    重点是,太子之死和赵礽得势就在前后,会不会过于凑巧了点呢?

    “想什么呢。”燕镐见毓珠走神,面色不满。

    毓珠微微一笑,暂时歇了心思。

    白露走进来,隔着帘子道:“太太请二小姐和表少爷过去一趟。”

    毓珠收好笔墨纸砚,问道:“三婶从泰和堂回来了?”

    白露笑道:“回来有小半个时辰了,见二小姐和表少爷那么专注,就没让奴婢们来打扰。”

    毓珠眉心微动。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呢。

    燕镐已迈出门,笑问:“怎么样,卢家要出多少银子?”

    白露道:“暂时定的一千两。”

    毓珠闻言一惊,“一千两也太多了吧。”

    你卢家不在乎这一千两,不代表所有勋贵都不在乎,筹钱本是集合大家的力量,以少凑多,不是要你出风头。你乍然出一千两,叫人家只能出两三百两的颜面往哪儿搁呢。

    这不明摆着等人家戳后脊梁骨嘛。

    毓珠十分无语,将想法告诉了燕氏。

    燕氏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我和你母亲也觉得没必要出一千两,但你三婶说,齐王殿下送来价值万两的屏风,我们出一千两也是应该的,再来我们家是牵头人,自然不能出太少失了体面。”

    毓珠冷笑。

    那倒是,在三婶眼里,能博得承恩侯府和齐王的欢心,出一万两她都乐意。

    “父亲知道吗?”问出口毓珠就后悔了。

    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父亲是没兴趣插手这些事的。

    果然燕氏点头道:“你父亲在衙门里,让宋义传话说,不必和他商量。”

    说完,燕氏念及一事,笑道:“甄家送来了帖子,说是园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请我们家的哥儿姐儿去赏梅。”

    甄家?

    上回祖母过寿,甄家二小姐和她同坐一桌,倒是聊得很投缘。

    “到时候你四婶带着你们去,我和你三婶要忙着置办年礼,你母亲有孕也不便出门。”燕氏絮絮说着,又看向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燕镐,“方才都教了你表妹什么,小姐们一起赏腊梅,少不得要斗诗斗画。”

    她想到什么,微微皱眉,“余家的哥儿姐儿也会去,你记着看住你三妹妹,可别叫她再和余六小姐起冲突。”

    毓珠勉强点头。

    燕镐笑道:“今日有些晚了,明儿表妹要是得空,抽一整天时间,我们再继续。”

    燕氏欣慰一笑,拉了拉毓珠的手,“毓姐儿,就这样说好了,明天你早些过来,也算是给二婶解闷了。”

    毓珠微笑点头,又陪燕氏说笑了半会,待听到父亲下衙回府后,方才告辞离开。

    她心事重重地进了大房正院。

    卢景瀚刚换下公服,穿着藏青色的燕居私服,盘腿坐在炕头喝茶。

    毓珠上前行礼请安。

    徐氏从内房出来,见毓珠过来了,笑盈盈地说:“毓姐儿来得正好,甄二小姐给你送了封信,适才和帖子一块送来的。”说毕将装信的盒子递给毓珠。

    卢景瀚颇为好奇,打趣道:“咱们毓珠倒是人缘好得很。”

    毓珠轻轻一笑,她也有些纳闷,却没有急着打开,命绿芜先收好,回屋后再看。

    徐氏又问:“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毓珠露出一副馋嘴样,“我想吃太太包的水晶蒸饺。”

    徐氏连声笑道:“好好好,你们父女俩先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说罢扶着丫鬟高兴地忙去了。

    毓珠就和父亲对坐在炕沿儿,一面摆弄炕桌上的青瓷茶具,一面不经意地道了句:“爹爹您肯定不知道,我下午从燕表哥那儿得了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卢景瀚放下茶杯,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毓珠清一清嗓子,低声道:“那日祖母寿宴上,承恩侯夫人突然提及筹钱的事,大家以为是侯夫人临时起意,其实这件事是昭妃娘娘的意思。”

    她觑了眼卢景瀚,见其并无过多反应,稍稍加重了语气,继续道:“包括齐王殿下将嘉宁长公主的遗作送来给祖母贺寿,说不得也是为了这件事呢。亏我们还诚惶诚恐的,如何晓得里头这么多文章,您说可笑不可笑?”说罢,小心翼翼地望着卢景瀚。

    父亲性情光明磊落,与朋友交向来推心置腹,对于欺蒙愚弄之事深恶痛绝。如若他得知赵礽送礼别有用心,不过是为后来筹钱之事做铺垫,赵礽在父亲心中的形象必然会大打折扣,一落千丈。

    毓珠眼巴巴的等着父亲露出惊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