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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思源的身份一说破,沈端言忍不住冲叶思源笑一声,道:“家父曾提起过您,说您常怀赤子之心,如今相见果不其然。”
“已有多年不曾见令尊,令尊一向可好,想来还是那般老成持国罢。”叶思源心里呵呵呵,谁不知道沈观潮的意思是“老小孩长不大”之类的,他这说的是“小老头没青春”。
沈端言又是一笑,顾凛川已然回来,这也不真是什么来投奔的穷亲戚,自然她便施一礼施施然退回后衙去。顾凛川想开口留她,待会也好一起用饭,但沈端言与他错身时,见他要伸手,手一挥落在顾凛川肩头,手里拈下一根头发,看着颇是亲昵,却避开了他伸过去的手:“夫君心念恩师多年,今日得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去招呼灶下给做几个下酒的菜,你们好好谈天小酌一番。”
看着空落落手,顾凛川微皱眉,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羽毛一样刮过他心尖上:“言言别太劳累,好生歇着便是。”
啊,这时候叶思源才想起,市中人有谈及过,沈端言怀着身孕,将才拉着人说半天,别真把小姑娘给累坏:“次孙无状,世侄女先去歇着,改**养足精神,叫他向你赔罪。”
叶修远:我这辈份怎么就这么小呐!
“不碍事,叶世伯,世侄不过像您一样怀赤子之心罢了。”沈端言挑眉一笑,转身远去。
叶思源:“阿凛呐,你说你得有多想不开,怎么敢娶沈家女。也别误会,不是沈家女不好,是太好,就是太好了才烦呢。”
“先生,言言之于我,再合适不过。”顾凛川说着把话题给转开,对叶思源道:“先生可知弟子已有女儿,已让人去叫来,先生也好来看看。想当时,先生来到家时,我还没小红大呢。”
“小红?”什么破名字。
“醒红,取自弟子早些时候写的一曲小令中一句——酒醒处,海棠红。”顾凛川也许是叫惯了,觉得就单叫顾小红其实也不错,偏连沈端言都觉得这名字俗不可耐。也许他就真是爱屋及乌,不论小红叫多俗的名字,他都觉得是天底下最美好的。
“不错,不是秋天生的么,不应当是酒醒处,霜叶红么。”叶思源挑个理,又赶紧冲顾凛川招手道:“还等什么,赶紧把你闺女抱来,老夫好些个孙儿曾孙,偏没几个小姑娘,他们还不爱抱来跟我亲近,只天天把小子们送来,烦死人呐。”
说到小红,顾凛川认为,就算抛开父亲对女儿天生的骄傲来说,小红也会很得叶思源青眼,因为小红天生就有着出色的语感。叶思源家传明学,但事实上这位爱诗爱词爱到骨子里,长赋小散文也十分喜欢,唯要求语境简练,意境朴拙。
小红被丫环姐姐们牵过来,看到屋里有不认得的人,上前就叫“老爷爷好,叔叔好”。她这是被抱到市上习惯了,见人就主动喊,没想却喊错一个:“小红,这是师公,叫爷爷也没错,这个却是师兄,该叫哥哥。”
看看正在开始长胡子的“哥哥”,小红大约有点知道什么叫天打雷劈一样的感觉了:“真的是哥哥?”
叶修远:一脸“这么老,怎么可能是哥哥”的表情,当我愿意似的。
叶思源果然很喜欢小红,抱着就不肯撒手了,时不时脸上的表情里就带上点“我一定要把这闺女拐回家”的意思。
叶家在鳌州有别院,离州府衙门还不远,叶思源住下后,重点考察了一下官风民声,再考了一下功课,最后才与顾凛川说起开堂正礼的事。顾凛川怎么可能不清楚叶家的规矩,虽不开堂正礼也是师生,但真正开堂正礼才名正言顺,时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名正则言顺。
不过,为何梦境中后来他也曾能见到叶思源,叶思源……大约那时候的他,先生实在看不上眼吧。想来若非他提前到鳌州为官,且又写了信去问,先生大约也会照着梦境中那样十年后再来与他相见。至于开堂正礼,梦境中没有,细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因过年可休沐几日,顾凛川便与沈端言商量,看能不能趁这个时候出门,叶思源那边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沈端言明显担心天冷,小红会受不住来回的奔波,当然,重要的是,她不想为顾凛川奔波劳碌。她那天既想过“就这样罢”,那就真是作了罢休的打算,且也照准执行。
虽顾凛川脑补得和她不大一样,但都是脑补帝,脑子里坑成堆成堆的,从这一件事里脑补出许多来,最终想的是,为免将来难过,还是什么也不要托付为好。现在还没怎么样呢,遇上这样的事都觉得堵心,何况人与人相处久,总会有牵扯,不说情不说爱,只说习惯,若习惯了日后再改,可就难了。
顾凛川心中清楚,自那以后便滴酒不沾,谁劝都无用。就连与叶思源一起对坐,叶思源总让他陪两杯,他都一滴没沾。既然不能确定日后还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那么先酒不沾,然后在外边吃喝留起心来。在梦境中他做首辅时是什么样,那现在就开始做得去,总不会出错,那时候他树敌众多都没被毒死,何况现在。
这件事,直到二十八时才彻底查清楚,冯二第一时间告诉他结果时,他有点不信,果然,那女子还是留了点后路,没倒干净。顾凛川手上又没日后那么多人可用,遂折腾到现在才明白来龙去脉。一弄清楚,顾凛川便去沈端言屋里找她,这些时日,顾凛川没说,沈端言也没提,但两人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早晚相对,而是分开各自起居。
花茶报说顾凛川来,沈端言也没把人拒之门外,把人请进来上茶,花茶便退开去,沈端言则直接开口问:“何事?”
“是齐王。”
“什么?”因那事过去已有些时日,顾凛川又一直什么也没说,沈端言又压根不在乎这事的结果,便早已经把事情给放下。
“齐王在我这里安插人,意指岳父,我已写信托人送给岳父,想来不日岳父便会有回信到。齐王大约有意大位,后续可能还有其他手段,齐王此人断不是对手,不过却颇为阴险计毒,还需小心防范。如今前衙后衙都算干净,我看着些,你也谨慎些,莫再另买人进来。”顾凛川说完叹口气,带着些小心地道:“言言,日后断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可原谅我否?”
呸,原谅你,作梦去吧……不对,老娘根本就没生他的气,原谅个毛线,只是不想再搭理而已:“顾凛川,吃一堑长一智,大亏我吃过,如今小亏我吃了,难道你觉得我还肯在你身上吃亏?”
这哪里算吃亏,我也是……好吧,到底是他太失了警觉,总认为这一世安稳唾手可得,不必处处防范,却没想到身在此中,从来就没有不危险的时候:“是我的不是。”
认错认这么快有用吗,道歉有用要刑部干嘛使!
好像什么都都被堵死了,沈端言压根没动静,连他的话都不在理,甚至多看他一眼都嫌麻烦似的。顾凛川有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心开始有些躁,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看一眼沈端言,轻叹一声道:“早些休息,我去看小红。抚州你若是不愿一道去,便我自己去既可,你与小红留在后衙过年。只是清冷了些,我找人来陪陪你罢。”
“不必,有小红陪着我就行了。”沈端言看他叹气,其实都有点心不忍,总觉得太欺负人。那感觉,大概有点像小红每天泪汪汪跟他道别,小红反而率先转身留个惨兮兮的背影给顾凛川看时顾凛川给她的感觉。
那样的一幕,天天都要上演一两回,每到这时顾凛川的总像是想说“闺女,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地抛下爹,上一秒还亲热着呢,下一秒就绝然转身扑你妈怀里”。
可不忍又怎么样,对他不忍了,将来就要忍自己的种种困境,她不愿意自己有那样的时候。和人相处不是和石头相处,况一块石头摆久了,说不得也能看顺眼,看习惯,丢了还得空落落的呢。
“人呐,真不该抱有什么期待,尤其是对身边的人。”就像小时候想要父母来接她,哪怕是她初中时都这样期盼着。只是从小学起,父母就忙得从来没接过她一次,家长会也从没去过。她爸妈什么都好,只是感情上较冷淡一些,也爱儿女,却并不是世人常说的那种如山的父爱,如暖阳的母爱。
“诶,想这些做什么,喜欢能喜欢的人,爱能爱的人,比如我儿子。”
念叨半天“儿子,要乖”之类的,沈端言果断决定吃点好吃的,为儿子,也为自己,更为她曾盼而不得的如山如水如暖阳。
#我妈最近十分文青#
#再次,文青是种病,得治#
#爹啊,革|命就快成功了,再努力一点就可以了(嘘,千万别说远,我爹打退堂鼓怎么办,你负责啊)#
#叫一个长胡子的大叔为哥哥,真的可以吗,我舅舅他们几个都有没长胡子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