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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从凌晨五六点到下午五六点,整整下了一天的暴雪,地面积雪足有二十多公分。
但是侦察小分队在下山时,却意外地发现山路和国道的路面上,既没有积雪,也没有被碾压后的冰疙瘩。
车队一路行来,竟比凌晨上山还没有多少积雪时,更加顺畅。
原来早上的时候,大量赶来增援的军警消防救护车辆,就已经因为大雪封路,而耽误了行程。指挥中心责令当地交通部门尽快组织力量,做好道路维护,但因为人力和机械设备不足,交通堵塞的情况一直没有得到缓解。
最后,指挥中心向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调来了数支民兵应急分队,和更多的破冰除雪车,才完全打通了这条生命绿色道路。
蒲英坐在车上,不时能看到窗外那些飞快后退的除雪车以及养路工和民兵。无论是在路边,还是在车上的人们,总在车队开过时,集体向她们挥手致意,似乎还喊着什么。
再一次看到路边又出现了一辆橘黄色的除雪车和一群工人后,蒲英赶紧把车窗摇下来一些。
“呼——呼——”雪花和寒风灌了进来。
“加油!亚克西!”人们热烈的呐喊助威声也跟着灌了进来。
后者一下子驱散了前者的寒冷,让蒲英的心里不禁一暖。
她闭上了眼睛,默默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现在,我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了。
雪越来越小,但也断断续续的,直到傍晚**点左右,才完全停住了。
此时。车队在一路跋涉后,终于抵达目的地——布隆口水库后山的山沟里一个塔吉克小山村。
这里位于两座大山之间,东边就是侦察分队要翻越的高山,而西边的大山,翻过去后就是边境线了。
当地乡政府的干部早就等在村口了,一见到带队的肖勇和戚一豪。来不及寒暄,先满头大汗地说道:“真糟糕!真是对不起了!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托什塔合的老婆要生孩子,他没办法带你们进山了!”
原来,托什塔合就是当地政府帮侦察分队找的向导。
可是他的老婆迪丽胡玛尔,刚才突然难产了,这种情况下,他显然是不能进山了。
迪丽胡玛尔是从今天早晨的时候开始肚子疼的。第一次当爸爸的托什塔合,精神本来就很紧张,所以在指挥部委托乡政府第一次找到他、请他帮忙时,他还有些为难地说“不想去”。
后来。还是在工作人员的一再劝说之下,特别是村卫生所的乡村医生、以及他请来帮忙接生的邻居大婶们,都说迪丽胡玛尔一定能够顺产,托什塔合这才勉强答应了。
迪丽胡玛尔的情况,本来也一直挺好的,没想到就在不久前。她突然“生不动”了。
正常情况下,产妇经过一阵痛过一阵的宫缩后,宫颈口就会从关闭的状态,慢慢开大到3指。
这个过程是整个分娩过程中最长最磨人的阶段,初产妇平均要花8到10个小时。迪丽胡玛尔的这个过程倒是很顺利,只花了不到5个小时。
但是,从3指开到10指这个过程,一般人要花2到4小时,她却在疼了5、6个小时后,宫颈口还维持在8指。死活不再开大了。
乡村医生给予了催产素等常规处理之后,情况依然没有好转,而迪丽胡玛尔已经出现了虚脱的症状,医生也不禁慌了。
因为产妇的这种情况,就是在正规的医院里也是非常危险的。
再拖下去。不但母亲有危险,孩子也可能因为缺氧而出现大问题,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这会儿,托什塔合正在忙着送妻子去山下的县医院动手术,哪还有功夫带部队进山呢?
“就没有别人能带路了吗?”肖勇问那位乡政府工作人员。
“没了。你不知道,从我们这儿进山的路,虽然不是很陡峭,但却要通过一道冰川。那一带冰原的情况复杂莫测,山上的气候也是变化无常。平时,就算是在夏天,一般人从上面走也是很危险的,到了冬天就更是没人敢走了。只有托什塔合,从小在山上放羊砍柴,特别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也只有他敢在冬季的恶劣天气上山。”
肖勇和戚一豪面面相觑,紧锁眉头,一时都没了主意。
“你们能不能等一天?”工作人员用商量的口气问:“等迪丽胡玛尔手术成功了,我们再劝劝托什塔合……其实,他这个人很淳朴的,他还是我们乡的优秀护边员呢!我想只要他的妻子脱离危险,他肯定还是愿意帮部队这个忙的!”
肖勇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心里对这个意外状况很恼火,因为这直接影响了他完成任务。但他见到对方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抱怨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一边是危在旦夕的一百五十多条人命,一边是已经踩在生死鬼门关上的母子二人,对他来说——都是人命,都不能忽视的!只不过权衡起来,前者的分量确实要大一些。
但是对托什塔合来说,选择后者,却是天经地义和理所当然的!
肖勇无法埋怨任何人,只能怨自己和女兵们的运气不好了!
“要不……我们自己探路上山吧?”肖勇和戚一豪商量起来。
他虽然是女兵小组的负责人,但戚一豪才是队伍里军衔最高的人。
戚一豪不假思索地说:“也只有这样了,时间不等人嘛!”
“什么?现在?就要上山?”工作人员很惊讶,马上劝道:“你们不认识路,那条路又很危险。白天走都容易掉到冰窟窿里……还是再等等吧?”
没等领队们说话,跟在他们身后、听清楚了全部情况的蒲英,坚定地说:“不认识路,我们有北斗导航系统和地图!冰窟窿嘛。我们每个人都拴上一根绳子好了!”
“哎,哎,你们哪儿知道那条路的危险啊……”工作人员急得不知怎么解释,只是不住地搓手。
“行了!”戚一豪果断地打断他,“既然你没办法给我们找到向导,就让我们自己走吧!对了。让你帮忙找的骡马有没有?”
“有,这个有!”
“那就带我们去吧!”
“……行吧。”
正在大家准备进村的时候,一辆马拉的板车,嘎吱嘎吱、摇摇晃晃地,从村里的土路往村口的大道上走过来。
“那就是托什塔合!他这是要送他老婆去医院!”工作人员手指了一下那边,又回过头来,略有些犹豫地说道:“中校同志,能不能借用一下……”
没等他说完,戚一豪已经说道:“怎么还用马车送病人?那多耽误工夫!快,快点把人抬到我们的车上!我们的车开得快!”
“对!用我们的车送人!”肖勇也表示同意。
“那就太谢谢了!”
那边。托什塔合正在和几个乡邻推着板车往坡坎上走。车轮子刚好陷到了冰辙里,推得很是费劲!
忽然一群穿着迷彩衣服的人闪了出来,手搭在车板上,“一!二!三!”几声吆喝之后,车子就顺利地爬上了坡。
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村门口。这里停着三辆军绿色的面包车。
一辆车的中门和后门大开着,路边放着一大堆蒙着白布的迷彩背包。
车内,几名女兵正在把座椅拆掉或是放倒,硬是在中间拼成了一个简易的床。
其中一名女兵长得非常漂亮,一看就是维族姑娘。她正拿着几条睡袋往座椅上铺,嘴里还说着:“铺上这个,就不会太颠了!”
托什塔合正瞧得发愣的时候,那个跟他磨了一天嘴皮子的乡政府的干部,正拉着他的胳膊,催促道:“快啊!快把你老婆抱上车!人家部队的同志们。要开车送你老婆去医院!”
“啊?”托什塔合似乎明白了什么,警觉地说:“可是我不是说了不去的吗?”
“知道知道,人家就是为了救人,没别的要求!”
“哦……”托什塔合松了口气,这才感激地对着站在车门边、一看就像是个当官的戚一豪说道:“谢谢!谢谢解放军!”
“别谢了!救人要紧!来。我们都搭把手!”
戚一豪带着肖勇、皮利友等人,利索地将迪丽胡玛尔抬进了车内,随后将托什塔合等人也推了上去,并立刻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快开车!”
在倒车的时候,托什塔合看到外面的那几名女兵正在收拾刚刚抽走了睡袋的背包。他还看到了她们身上的步枪和手枪,以及满满的弹匣。
他忍不住问司机:“那几个女兵是干什么的?”
“她们是特种兵,上山救人的!”
托什塔合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窗外。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握着妻子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而疲惫的迪丽胡玛尔正微侧着头,看着他。
就在车子倒好了,即将加速的时候,他的手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同时,一个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在车内响了起来。
“停车!停车!”
托什塔合急忙低头看着妻子,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迪丽胡玛尔微微摇头,反手握住了丈夫的手,几乎是一字一顿,费力地说道:“你别管我,去给她们,当向导吧!”
话没说完,眼泪却已经从眼角滚落而下。
“不!不!”托什塔合心疼地帮妻子擦着眼泪,自己的眼圈也已经红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你!”
迪丽胡玛尔的嘴唇哆嗦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她们,是去救人,你能帮得了她们!可我,生孩子,你帮不了!”
“那也不行……”托什塔合紧紧搂住妻子的肩膀,“帮不了,我也要守在你身边!”
“别这样!你不去帮她们,我就不去医院。”
托什塔合还是摇头,车上的人也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俩。
外面正在装卸车里的装备的军人们,发现这车子半天没动,不禁围拢了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迪丽胡玛尔推了推丈夫,满眼深情地看着他,柔声说道:“托什塔合,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自治州政府的表彰会上!你当时获得了好几个称号,‘爱国拥军模范’、‘民族团结先进个人’、‘优秀护边员’!州长还夸你是我们塔吉克人的骄傲!我当时看见站在台上的你呀,那么英俊、那么高大,还很正直勇敢,真的像是帕米尔高原上的雄鹰!托什塔合,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这次你也别让我失望……”
“可是,你这个样子,我放心不下你啊!”托什塔合看着虽然疲惫憔悴却依然美丽得惊人的妻子,不禁心如刀割。
“我不会有事的。你要是不去帮解放军,我才会一辈子瞧不起你!”
终于,在妻子的劝说下,托什塔合转过了身,打开了车门。
守在外面的军人们,此时见到他的样子,也猜到了几分。她们既感动,但又说不出话来。
此时,一切语言都变得苍白起来。
托什塔合跳下了车,又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塞到邻居大婶怀里,“麻烦你照顾……”
“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那名乡政府干部机灵地走过来,安慰道:“托什塔合,我会给乡长打电话,让他帮忙找熟人关照迪丽胡玛尔的!”
戚一豪马上说道:“不用,直接用我们指挥中心的名义,打招呼好了!”
随即,他又拍了拍托什塔合的肩膀:“难为你了!我们会让部队的医生过去帮忙的!”
“谢谢!”托什塔合感激地点点头。
在他准备关车门的时候,迪丽胡玛尔忽然半撑着身子,伸出一手,叫了一声:“鹰笛!”
托什塔合顿时明白了什么,马上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一对鹰笛,取下一支放在了妻子的手里。
迪丽胡玛尔满意地点点头,又眼含泪光地对丈夫说道:“要小心!”
托什塔合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点头,慢慢地合上了车门。
目睹这近乎生离死别的一幕,蒲英已经被这对朴实的塔吉克族夫妇感动得心里越发沉甸甸了。
她对自己说,就是为了这么多普普通通的支持我们的民众,我也要豁出一切去完成这次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