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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正在会客,还请姑娘随我到偏厅,大帅一会儿便到。“檀木门前,紫衣丫鬟毕恭毕敬的朝着秦欢施了一礼。
秦欢点了点头,便跟着大丫鬟向侧厢房走去。
这是她到顾府以来第一次踏进顾离所住的地方,院落很大,一砖一瓦处处都彰显着宏伟大气,却无任何多余的装饰,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冷清,一如它的主人。
拐进后院,一棵梨树正寂寥的伫立在院落中央,树枝之上缀满了白雪,烟气弥漫里,如梨花一般圣洁无比。
秦欢的脚步缓缓的停了下来,她在原地呆立片刻,放佛受到指引一般,脚步不由自主的转向了那颗梨树,心底亦涌起莫名的情绪,那情绪不像是她的,更像是这副躯体原本的主人的。
跟在身后的丫鬟没有阻拦,却都悄无声息的垂首立在了原地,无人敢向前走一步,因为那颗梨树周围五十步之内都是禁地,曾经有新来的侍弄花草的丫鬟不小心踏足了禁地,只因为那一步便丢了性命。
秦欢并没有发觉丫鬟的异样,一步一步向着梨花树走去,走的近了才惊讶的发现,满树开着的竟都是真正的梨花,而非白雪。梨树的周围被一条娟细的温泉水缠绕,雾气蒸腾里,白雪落下都变成了晶莹的水珠,垂挂在梨花瓣上比白雪更加圣洁耀眼。
心底隐隐的觉得,这棵树与自己的这副躯体一定有着什么渊源。
忽然,一阵冰凉的风吹过,满池蒸腾的雾气携卷着梨花瓣忽地飘来,一片雾气里,秦欢惊讶的发现梨花树下竟站着一名女子,一身白衣,眉目清秀,正笑容恬淡的看着自己。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喉咙更是耿着发不出一个字,秦欢站在原地看着远处一身白衣与自己容貌无异的女子,她可以肯定面前的女子并不是纳兰彩,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远处的女子此刻笑着朝秦欢招了招手,秦欢的腿便不由自主的迈了过去,虽然知道那名女子并不是“人“,但秦欢的内心并不那么害怕,反而变得宁静而坦然,那种莫名的淡然完全来自于这副躯体与那个魂魄的归属之感。
一步一步的,女子苍白的半透明的脸颊越发的近了,眼看着二人便要撞到一起,秦欢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真正的纳兰雪想要借尸还魂?自己霸占了人家的躯体,还给人家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之后自己的魂魄又会飞到什么地方呢?只是可怜宁王,可能要守活寡咯~
秦欢不禁被自己此刻的想法逗笑,下一瞬间却见那名女子身子一闪,绕到了树后,秦欢自然也跟了上去,半空只听啊的一声,梨花树后便再无人影。
秦欢从坚硬的泥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抬头向上看去,远处的井口高高悬挂,而身旁却再无女子的影子。
骗自己从那么高的井上摔下来,难道是想摔死自己再还魂?
下一秒秦欢便摇了摇头,因为她在井底发现了一扇石门,或许,真正的纳兰雪是想将自己引向什么地方?
最后抬头看了眼井口,虽然井很深,但是对于她来说利用轻功飞上去也就一眨眼的事情,可是纳兰雪将她引向这里一定有她的理由,她所能看到的魂魄都是死后有未完成的心愿的人,更何况自己还霸占了人家的躯体,实在没有理由不帮助真正的纳兰雪了解心愿。
想到这里,秦欢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很容易便穿过狭窄的石道,面前又是一扇石门,并且向外透出微弱的光芒。秦欢犹豫片刻终究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由石头砌成的密室,屋内摆设简陋,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副桌椅,外加 一个衣橱矗立在木床边,衣橱门板此刻正在微微颤抖着。
屋内蜡烛正在烧着,发出微弱的光芒,并且整个密室内笼罩在一股奇异的香气里,秦欢摒住呼吸一步一步的走向衣橱。
随着她的脚步,衣橱的木门抖得更剧烈了。
忽然,伴随着惨烈的叫声,一张因恐怖而扭曲变形的脸迎面撞来,冰冷的匕首直直的刺向秦欢的心脏。
秦欢武艺在身,自然轻易躲过,但即便如此还是被吓了一跳,匕首擦着衣袍在斗篷上划破一条 长痕。
“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穿着红袍的纳兰彩此刻正握着匕首蓬头垢面的蜷缩在密室的角落,她浑身打着颤,脸色苍白,眼窝凹陷,正惊惧的看着秦欢喃喃自语。
秦欢此刻终于明白了纳兰雪的用意,她想要让她救出纳兰彩。
但看目前纳兰彩精神恍惚,怕是早已将自己当成了复仇的厉鬼,要想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顾离眼皮底下救出去,还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
“你别怕,我不是来报仇的。”秦欢皱着眉头向角落里的纳兰彩逼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纳兰彩步步后退,抓着匕首横在二人之间。
“好好好,我不过去。”秦欢摆手停在原地,即便摒住呼吸,走得近了,更能闻到那股从纳兰彩身上散出的异香,其中一种成分不断的刺激着秦欢的大脑,令她的神经突突跳个不停,秦欢知道,那是罂粟的味道。
顾离一定是用着这个方法长年累月的折磨着纳兰彩,他不在肉体上折磨她,而是利用罂粟产生的幻觉在精神上折磨着她,可怜纳兰彩,这十多年来在外人面前衣着光鲜,其实私底下她就是顾离发泄愤怒的傀儡而已。
这样想着,秦欢心底不免升起一份怜悯,她又向前迈了一步,想要从纳兰彩手中夺过匕首,谁知纳兰彩却以为她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大喊一声挥着匕首便冲了过来。
嗑药之人发起疯来力气总是对大的出奇,秦欢又不想用武功以免误伤了纳兰彩,只能凭借外力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秦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夺过纳兰彩手中的匕首,纳兰彩更是咬牙死抓着匕首招招向秦欢身上招呼,在被接连划烂了几处衣袍之后,秦欢虎劲儿也上来了,一手握住纳兰彩的手臂,一手扯住她的衣领,使出蛮劲儿便往身后的墙上撞去。
意料之中的一声闷响过后,忽然嘭的一声,身后墙上的机关被不小心触动,一道暗门打了开来,二人齐齐的撞了出去。
瞬间,耀眼的阳光刺了进来,秦欢从已经摔晕了的纳兰彩的身上摸索着坐起,眼睛在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之后,第一眼看清的人却令她心头一颤。
梨魄一般的眼眸在远处温和的扫来,一如天山雪池般圣洁无比,只不过此刻因着震惊起了微微涟漪,李怀雪一身白衣正与顾离坐在正厅,一盏茶水顿在半空,二人正惊讶的看着从暗室之内突然冲出的秦欢。
“雪儿。“顾离率先站了起来,冷淡的声音将秦欢的思绪拉回,她忽然记起了现在的身份,硬生生的将目光从李怀雪身上转开,李怀雪亦是将横在半空的茶继续抬起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转开了目光。
“我。。。找你有事!”秦欢从地上爬起看着顾离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所幸将计就计去继续达成自己的目的。
顾离一向淡漠的眼底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但还是看着秦欢点了点头。李怀雪缓缓站起:“既然如此,李某先行告辞了。“
李怀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秦欢便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合上,屋内重又恢复寂然。。
“说吧。”片刻,顾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并没有问秦欢为什么会从密室里闯出,一双眸子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漠,淡淡的向秦欢看来,一脸淡漠的表情好像等待这一日等了很久的死囚,满是终要得到救赎前的宁静与释然。
“十年之前。。”秦欢咬了咬嘴唇,瞥了眼昏倒在地的纳兰彩:“如果姐姐没有再最终一刻听了白玉大哥的话,那么她早已经与我远走他乡,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顾离的手指在白瓷杯上若无其事的一圈一圈描摹着花纹,然而在听到那句远走他乡时微微一顿,指尖之下一道裂痕蔓延开来。
秦欢的话含义深长,第一,这一切的误解与怨恨都是白玉竹一手造成的,他一直发泄错了对象。第二,她当日原本便是打算离开的,丝毫没有想要留在他身边的意思。
那他算什么?这十年来都是一个笑话吗?!
手掌抑制不住的颤抖,白瓷盏在掌中绽开一朵白色瓷花,又深深的嵌入掌中染上鲜红,脑海就要炸裂了,每一根神经都似绷紧的弦,他抬头看去,对面看来的是一双冷冽的黑眸,忽然间勾起了心中那双同样深邃冰凉的眼睛,而心也在一瞬间舒展了开来。
顾离直视着秦欢的眼睛,努力去搜寻记忆之中的那一双冷眸,以便使自己在过去的时间里还能找到一丝活着的意义,就那般直视良久,终于松开了手掌,空气里似乎响起了一声无声的轻叹,他的嗓音微微沙哑,他说:“好。”
听到那声许诺,秦欢原本绷紧的神经也一下松弛了开来,她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刚才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个来回。
“谢谢。”定了定心神,秦欢转身扶起纳兰彩,在顾离的注视之下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
“谢谢你十年来为我做的一切,我不怨你。”
在路过顾离身侧之时,她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顾离坐在椅子上却全身一震,他猛的抬手扯住了秦欢的衣袖。
秦欢顿在原地,回头看来。
顾离眼角微红,手指越发的用力,放佛在攥着过往,也是攥着将来。
“雪儿,我可以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都还给你,作为补偿,也作为结束。
秦欢静静的看着顾离,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意,她轻轻推开了他的手:“我不要。”
“若你想还,便还我一个太平盛世吧。“
顾离看着面前笑的一脸坦荡的女子,心底抽搐了一下,为何她总能笑的如此涤荡透彻,每次见到这个笑容总是令他对自己更加厌恶几分。但若这是对他的救赎,那么,
顾离将目光从秦欢的笑容上移开,嗓音带了一丝沙哑:“好“。
秦欢笑着点点头,转身扶着纳兰彩轻轻的走出了房间:“那么,我等着。“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