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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一辩天下
周悠对平乐敢直接与他对峙很感兴趣。在一众人或惊,或恐,或不耻的眼神中朗朗开口。“没错,女郎所言,虽逆耳,却中听。”
平乐笑了笑,这人性子倒耿直。“既然无错,阿芷,你无需代我向九公子赔理,而我亦无耐赔礼。生在世上,任何人都有说话的权利,阿乐虽生为女郎,亦有。我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九公子,无所谓对错,即使九公子不喜,也无非是意见不合而己。阿芷,你过矣。”最后一句话,让平芷白了脸,平乐竟然说她,做过了,她哪里过份,阿乐乱言,她代其向天下诸人致歉,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气度,何错之有?
“阿乐,你狂妄,五公子与九公子乃谪仙人,天下人无不向往,你竟说‘不愿交也’你明明错了。身为长姐,代你致歉,有何错?”平芷以袖掩面跃跃欲泣的道。这幅娇柔贵女相,立即将在坐贵女贵公子收买。
“平氏阿乐,你粗俗也,你长姐一番好意,却被你曲解。你实粗俗也。”一位氏族子弟起身,为平芷报不平。
“诺,某也以为平氏七女实俗艳女郎,观其形,只堪为人玩宠,难登大雅之堂也。”
“哆,你错矣,此等俗艳女子,收为玩宠,亦会被天下人嘲,某以为,以此女之姿,堪为艳妓。”
艳妓一出,殿上一阵讪笑。
平乐俏脸白了白,她知道自己即使有理,也会在殷五与周九的光环下变无理。只是她不甘,她无错,为何被天下人嘲,艳妓?她只是说了句不想与周九相交,便因为沦为艳妓,难道对她便公平吗?
他周九即便是天下贵子贵女争相巴结的,为何她平乐一定也要如此。
平乐是个倔强性子,火暴的脾气被她刻意收敛,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此时,被天下人嘲。终于,在平琅一句‘回院子自省’的声讨声中。平乐暴发了。
在所有的注视下,她缓缓迈步,走至殿中。时下这种盛宴,都是在空旷的大殿中举行。大殿是方形的。主人端坐在正中。贵客被安置在主人左右。渐渐向外延伸。
逐渐将整个大殿三面包围,露出正门。最后宾客便会坐成一个没有封口的口字形。殿中会形成一块空地,在这块空地的四周,燃着无数的火把,火光腾腾的将那些贵客的身形照亮。
此时的平乐,便站在无数火把中间。
今天她穿了件暗红的长裙。未施脂粉的小脸被火光烤得红扑扑的,一双大大的眼睛闪动着莫名的幽光。明明衣裙极尽艳丽之色,可那张脸,却又那么冷淡漠然。全无时下贵女的娇羞。她便那么直直立在殿中。
绯罗裙,芙蓉面。
竟然看得不少氏族公子眼睛发直。连那些跪坐在诸名士贵子后的贤士幕僚,也一个个盯着平乐,眼睛都不眨一下。
平琅一看这架式,老脸一白。
“大胆女郎,连平氏族长的话亦不听吗?我让你回去自省,你敢不遵?平厉,你调教出的好女郎?”平乐的父亲平厉一直跪坐在家主平琅的身后。他虽盼望着有一天能参加这种盛宴,可真的出席了,却又胆怯了,便一直跪坐在平琅身后,低眉顺目的样子,被所有人当成了平氏幕僚。
经平琅这么一斥责。平厉登时身子颤了颤。一脸惧意的扫过淮阳城主那么面无表情的脸,扫过殷裔,扫过周悠,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平乐身上。
“阿乐,快回家,勿让你娘亲担忧。”最终低声劝道。全无一点身为郎主的权威。
时下人重礼,重风度,平厉这样的姿态,换来平琅冷冷一哼。扫向平厉的目光带着悔意,今晚真不该带这对父女出席,就算淮阳城主提议要看看阿乐,也应该找个理由回绝才是。现在倒好,阿乐那个疯女郎,不知要如何丢淮阳平氏的脸面。
到时,他这个家主,面子亦不好看。
“回去好好管教儿女,儿子不上进,女郎竟然也这般不识体统,实丢淮阳平氏脸矣。”平厉能如何,只能诺诺的称是。
那厢,平乐有些怜悯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便是在家中对她呼来喝去的父亲。却在诸贵人面前,胆小成这般。而那平氏家主平琅,故意在殷五,周九及天下贤士面前,这般数落他,无非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丢脸的是淮阳平厉,虽然亦是平氏,却并不同主家一脉。
这便是人的私心,到了紧要关头,亲兄弟,儿女都可出卖,相信如果送出平芷,能挽回所谓淮阳平氏的面子,这位家主会毫不犹豫的同意的,哪怕平芷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这便是时下的富贵门庭,脸面重于一切。
“大伯,你勿怪父亲。今日一切所为,与父亲无关。如果是父亲所教,他会让我一世低眉顺目的。最好听从家主安排,给哪位氏族郎君做姬做妾。好换来平氏美名长存。”不等平琅发怒,平乐继续道:“在坐诸位,有谪仙公子,有豪门显贵,有天下名士,你们随便一个站出来,都可以将平乐驳的体无完肤。平乐即使巧舌如簧,也是争不过的。平乐今天并不想争,平乐只想说清一个道理。那便是……平氏所说之言,只代表平乐的意愿。不想强加给诸位。
你们以为对亦可,错亦可。其实都无关大雅。只是人与人之间平常的意见不和。
就像……法家与墨家之争。抑或礼与法孰之轻重般?其实本无对错,你若信,信是对,若不信,便是错。就像平乐对九公子所言。平乐并非粗俗女,平乐识字,通音律,平乐亦晓诗文,时下贵女精通的一切,平乐皆通,甚至时下贵女不通的,例如晓时政,辨善恶,识美丑,平乐亦精。
九公子言平乐乃粗俗女,平乐以为错,便不想与之相交,何错之有?天下诸贤士皆在,请问诸位,阿乐,错否?”殿中女子身量不高,小小的身子隐在宽大的暗红裙子中,如一块羊脂白玉被置在一朵艳丽的花朵上,那样雅与俗相映,那样润与冷相辉,竟然迷的众人移不开目光。
还有那声音,如珠玉,脆生生的落在盘中。甚至带着微微的余音,似绕梁三日亦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