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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欣公主出事的消息,是在次日晌午后,才为人所知——因为当晚夜宴上,闻伢子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所以即使这时候他后院的那些眷属还没带到帝都来,无人阻拦闻伢子宠幸清欣,可也只能打发个内侍去福瑞宫知会一声,今晚不必清欣公主伺候了。
之所以会有人这么做,当然是看中了清欣公主美貌非凡,笃定她能够得宠,也算是抓住机会去露个脸。
然后就是胡宫女得知后,进寝殿想跟清欣说一声……逮了个正着!
接下来自然是福瑞宫大乱,负责看守此处的将领知道后,简直没晕过去!他是听到闻伢子在攻城前似乎不经意的问起过魏宫里还有些什么女眷的人之一,对闻伢子的盘算心知肚明。
这才在攻入皇宫后,抓到内侍直接问了福瑞宫的地方……就是冲着为闻伢子献上国色天香的前魏公主的功劳来的!
更遑论他之前见过惶恐不安的清欣一面,那还是没怎么打扮、被吓得花容失色的,都美得叫他好一阵晕眩,神魂颠倒——要不是闻伢子亲自开口委婉的点过,他都宁愿放弃这份献美功劳,装个糊涂自己先享用了!
结果他因为遗憾跟如此绝色失之交臂,郁闷的跑去领宴,打发手下盯着,手下居然自己给用了!而他这个上司还躲不过罪责!那将领活剥了钟杰的皮的心都有了!
可左右都劝他千万留钟杰一条命:“这清欣公主是陛下要的人,钟杰动了她,按理该留给陛下亲自处置。将军若是杀了他,到时候恐怕陛下更加震怒!”
因为这样,这将领按捺住怒火,吩咐福瑞宫上下封锁此事。
到了次日晌午后,打听闻伢子已经醒了,这才战战兢兢的过去负荆请罪——闻伢子听说之后,气得脸色铁青,抓起手边一物,看都没看就砸了出去:“混帐!还不快点带那个畜生过来!”
……且先不说这儿,且说事情报到闻伢子跟前后,没多久,兜兜转转的就传到了宫外。
各家晓得这消息后都感到非常惊讶,毕竟清欣公主虽然美貌,但大部分人都更爱惜自己的脑袋的——要不是这种心态,钟杰一个寻常士卒哪能那么轻松潜入她的寝殿?
不过惊讶过后,有些人倒是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清欣公主究竟是桓宗之女,曾经深得帝宠,我等从前侍奉魏室。如今改换门庭,没准就被这位殿下记恨上了。她长得委实美貌,还有废后顾氏留下来的深宫老人辅佐,一旦宠冠六宫,不说母仪天下或他日垂帘,这花前月下,在闻伢子跟前说上几句话的体面总是有的……闻伢子自己又何尝真心喜欢我们士族?”
只是也不全是这样的人。
端木芯淼就气得全身发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区区一个士卒,居然如此侮辱金枝玉叶!就算大魏已亡,王孙贵胄的处置,轮得到他?!守福瑞宫的将领,到底是人还是猪?!连个士卒都看不住——这种蠢材还活着干什么!?”
蔡王太后——马上就会不是了,生怕她气坏了身子,赶忙坐过来替她抚着背:“你别生气!别生气啊!这……这事情已经这样了,回头见着了清欣公主殿下,好好劝劝她……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再说清欣公主殿下那样美貌,纵然如今
被人侮辱,可雍王哪里舍得不要她?最多也就是如今被人议论几句,过后她受宠的话,谁敢对她不尊敬呢?你上次去北面,伤了元气,如今正要静养,千万别动火,伤身!”
被胞姐拍着哄着,端木芯淼才冷静了点,但还是觉得心里一把火烧着一样难受,咬牙切齿的道:“回头我定要那将领及那士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两个人,一个没看好雍王要的人,一个动了雍王要的人,雍王就先不会放过他们!”蔡王太后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插手了。如今局势不比从前,你胡乱插手,别叫雍王疑心了咱们阀阅!”
端木芯淼怔了良久,心灰意冷的落下泪来:“魏室虽然糜烂,但清欣公主着实没作过什么恶,到底也不过是个被废后顾氏护着长大的女孩子而已……落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
“这都是命。”蔡王太后忽然也哭了,“早先我嫁给你姐夫那会,咱们家里烈火烹油一样的富贵,母亲唯一担心的就是我嫁的是皇子,后院里头难免要受些委屈。不想你那姐夫性情温和仁善,对我极好,自我进了东宫,他连司帐的门都不迈,也再未纳过其他什么人!我那时候何尝不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能这样花团锦簇的过了?可才几年啊,婆婆出了事儿,他也被牵累……那你说你姐夫做了什么?我婆婆出了事,后位已经腾出来了,为什么废后顾氏跟邓太后她们还是不肯放过你姐夫?!”
说到这里,蔡王太后不禁放声大哭,“当初要不是你答应了护住清欣,其实我根本就不想理她!她是无辜,可这天下无辜的人还少吗?你姐夫以前不止一次叹息庶族的艰苦……可恨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听他讲着赋税、圈田、士庶的一些话,觉得很有道理,而且那会他是太子,这些事情不正是他应该操心的?可谁想到,就因为我没有及时劝止他,被人听了壁脚,叫顾氏跟邓氏晓得了……传到士族中间,你那姐夫……他到死都没能看一眼绥儿啊!顾氏她那么不给别人留后路,现在她的子女遭报应有什么委屈的!”
见蔡王太后哭得伤心难捺,几乎背过气去,端木芯淼吓得跪到她膝前,怯生生的道:“大姐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对!”
“……这份恩怨跟你没什么关系。”蔡王太后拉了她几把没拉起来,摇着头,哽咽道,“嫁出门的女子泼出门的水,这是我跟绥儿的命!再说你讲的没错,清欣是很可怜很无辜,但因为你姐夫的缘故我对她实在同情不起来……如果你也为她而动怒伤身,或者惹祸伤身,那我以后真是想不讨厌她就难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所知所懂有限,做不了圣人!”
端木芯淼再同情清欣、再重视废后顾氏应许的那张梦见散方子,但最重视的还是蔡王太后,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可怜清欣公主,忙不迭的请完罪,劝说她安静下来。
赶紧给蔡王太后把脉开方,命人熬上安神汤药……没想到忙着忙着,宫里忽然来了人请她,说是:“陛下在库房里寻着了前朝的一道古方,颇为古怪,叫什么梦见散的,想请八小姐前去一观。”
“梦见散?!”端木芯淼当初允诺废后顾氏为她照顾清欣公主二十年,尔后顾氏的人会将完整的梦见散方子交给她——现在清欣公主被人侮辱,
即使废后顾氏当年没有骗她,恐怕也算端木芯淼没有能够履行承诺了。
端木芯淼当初虽然跟卫长嬴说这个方子能不能到手都无所谓,但作为一名医者,能够有见识一番前人奇方的机会自然也是不想错过的。原本以为清欣出事,已经没了指望。不想这么快就峰回路转。
而蔡王太后因为看妹妹那么同情清欣公主,惹动了她多年来压藏心底的心事,以至于把妹妹吓得都跪在她跟前不敢起来了,冷静下来后就觉得讪讪的。此刻忙道:“既然陛下有命,那你快过去吧。”
“公公少待,我去换身衣裙。”端木芯淼在魏桓宗那会时,是非常傲慢的,哪怕宫里想召见她,也得看她心情。
但现下不一样——她就是不替端木家想一想,也得替外甥申绥想一想。
这时候,已经将前魏所封的王爵牌匾摘下的定王府内。
刚刚知道清欣公主出的事情,卫长嬴脸色难看无比,她出阁前吃过类似的亏,虽然没有真的被人怎么样,可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要不是沈藏锋重义,加上娘家长辈宠着护着,天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步!
因此卫长嬴最恨的就是这一类的事情,此刻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看着匆匆赶来的沈藏凝,道:“妹夫他们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大伯觉得清欣公主怎么都是前魏皇室,生母又是洪州顾氏之女,受了这么大的罪,怎么也该重罚那士卒及守宫将领,所以喊上夫君一起进宫去了。”沈藏凝咬着唇,道,“因为仇王后她们还没来,我本来想进宫去看看清欣,那边说未得上令不好叫我进去……我只好回来,经过门口,想着得来跟嫂子说一声。”
卫长嬴知道沈藏凝少女时候跟清欣公主是很要好的,即使中间分别后,又因为各有立场,这份交情疏远了,终究还有一份情谊在。此刻清欣受辱,沈藏凝连去看看她都不能,心里肯定乱七八糟的,跑回娘家来,也是为了求安慰。
卫长嬴只好按捺住大骂的冲动,温言软语的开导起她。
姑嫂两个人没讲多久,沈藏锋神情凝重的过来,手里拿着一封家信,不及跟妹妹招呼,就对卫长嬴道:“凤州来信,祖父带十一弟于城外池畔垂钓时,不慎摔入湖中!如今已然卧病在榻……季神医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卫长嬴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数息后,才推开几案踉跄着起身:“我也去!”
“我陪你去。”沈藏锋沉声道了一句,见卫长嬴礼仪都顾不得,提着裙子就跑进内室整理东西,这才对妹妹交代,“那边的祖父祖母年纪都大了,我寻思着把光儿跟燮儿都带上,也叫他们看一看曾外祖父与曾外祖母……景儿颜儿,还有伊人她们,就不带过去了。一会我问下景儿,她要能留下来照顾妹妹们,你时常过来帮看着点;她要是得回去跟莫彬蔚住,那你把颜儿还有伊人接去你那里。”
沈藏凝忙道:“是。”
这时候嫂子不在跟前,她悄悄问,“卫老阀主要紧不要紧?”
沈藏锋正要说话,里面卫长嬴已经满脸是泪的提了个包袱出来:“家里那边是祖宅,我从前的院子,这些年来都留着……我看除了路上的衣服外没什么要带的——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