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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这几年一直刻苦向学的沈舒光,比不学无术的堂兄沈舒明要聪明得多。
他既没有傻到贸然跑去敌营“换”沈舒明;也没有到父亲跟前哭诉哀求——这几年父亲沈藏锋严厉的言传身教,已经给长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道沈藏锋其实心中也一直犹豫徘徊,沈舒光认为父亲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几乎是不可更改的;甚至连弟弟沈舒燮都没告诉。
他深思之后,选择了自己来阻止这件事。
……在小兄弟两个被带去迭翠关前,卫长嬴跟黄氏给他们收拾东西。
因为当时是春季,万物复苏,迭翠关里里外外都草木葳蕤——虫蚁之类也就多。再加上小孩子容易生病,沈舒燮还身有痼疾,所以他们身边的人走时都带了一堆药。
这些药大部分都是防虫驱蛇与治病的。
但也有一两份特殊的毒药。
之所以给他们带上毒药是有原因的——迭翠山附近山峦起伏草木茂盛,不仅仅是虫蚁多,飞禽走兽也不少。
虽然说关中士卒经常会进山偷个嘴,但他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驻守此处,不可能天天狩猎。迭翠关中民户又不多。
所以只要深入附近的山峦一些路,还是有机会遇见比较大的猛兽的。
沈舒光跟沈舒燮打从知道要跟父亲去迭翠关,就嚷着要趁这个机会猎几张好皮子回来孝敬长辈——哦,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他们想趁机去打猎玩。
当时沈藏锋已经做好了拿儿子换侄子的准备,正满心愧疚,对儿子们的憧憬自然不会说什么。而卫长嬴信了丈夫只是带他们兄弟去见识一下的话,她因为沈藏锋对孩子们管得紧,自己就比较疼儿子些,就更不会反对了。
黄氏向来什么都紧着这两位小公子,见状就给他们筹划上了:以这兄弟两个的年纪,现在能射只兔子就不错了,想猎大点的猛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对于满心幻想的两兄弟来说,这个事实可谓是一个打击。
不过……
他们有黄姑姑啊!
黄姑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精通配制各种毒药啊!
于是两位小公子的行李中,一人一两份见血封喉的药包就给塞进去了。
知道沈舒燮天真无知,不如沈舒光可靠。黄氏悄悄把沈舒光喊到角落里叮嘱:“你们到时候把箭头抹上那么一点点,姑姑保证只要擦破点皮,凭多大的畜生都逃不了!”
随便射上能见血的一箭,然后在侍卫的保护下等着某只不走运的猛兽毒发身亡……这样不也能算是小公子一个人亲手猎到的嘛?!
既安全又长面子!
卫长嬴觉得自己儿子往后要接掌明沛堂,早点树立一个“勇猛过人,稚龄即能猎得猛兽”的名头也没什么不好,就欣然答应了。为了以防万一,还让黄氏把解药也给了,免得误伤了自己人。
而沈舒光则是拿着一包黄氏给他准备药兔子之类用来吃的小兽的药粉与一包见血封喉剧毒,先趁着侍奉父亲用茶时,用前者把对儿子毫无防备的沈藏锋药倒;继而出门找到一名名叫沈续的部将,假传沈藏锋的意思,令他设法,以毒箭……射杀沈舒明!
这么大的事情,沈续当然不能凭沈舒光一个小孩子、哪怕是内定少阀主的话就相信。
所以他要求面见沈藏锋确认。
只是沈舒光好不容易把父亲放倒,抓住这个机会去找沈续,岂是无的放矢?
据沈续后来交代,当时沈舒光目光淡漠的看着他,缓声道:“你真的希望继续跟戎人这么耗下去?就为了那些被我祖父打散了的‘集棘卫’?”
……对于沈舒明落在戎人手里,沈家上下已经争论了好几次。沈藏锋因为是一言定鼎,所以不方便轻易表态。
余人分两个阵营,一边认为冲着沈藏厉也不能不管沈舒明;另一边则认为本宗又不是没有其他公子了,大不了过几年过继一个嗣子到沈藏厉名下,堂堂西凉沈氏,怎么能为了
一个不懂事的小儿在戎人跟前束手束脚?
而沈续,正是后者。
不过他愿意装这个糊涂,倒不仅仅是沈舒光的撺掇,而是沈舒光撺掇不成功后明晃晃的威胁:“我乃父母爱子,且是嫡长子!今日之事仅你我二人耳闻,你便是出去宣扬,也未必有人信你,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而且你真的想得罪我?即使父亲因今日之事另外考虑少阀主的人选,莫忘记我终究是他的骨血!而你不过是沈氏众多族人中的一个远支子弟,即使如今靠着才干做到部将,但沈家也好,族外也罢,能够取代你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你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还能推到我身上;你不照我说的去做,别以为我如今年纪小,就整不死你!”
沈舒光说完这番话,甚至懒得再等沈续的答复,丢下毒药就扬长而去!
最后沈续激烈的想了一夜,到底不敢违抗这位才九岁就悍然设计毒杀嫡亲大堂哥的少阀主,次日就动了手……
听到这儿,卫长嬴惊讶道:“你不是说舒明是被换回来的?”这不是没死吗?
“沈续虽然骗戎人把舒明带到城下证明舒明还活着,趁机出手,但不知道是他心中胆怯,还是天意如此,却失了手。没有射中舒明,只是射中了押着舒明的戎人,那戎人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死在城下!”
沈藏锋叹了口气,“戎人后来只随便刁难了一番就同意把舒明送回来,也是跟这件事有关系。因为我醒来后,将计就计告诉他们,族里不愿意赎回舒明的大有人在,趁我小睡的光景下毒手就是个例子。他们也怕到最后鸡飞蛋打,所以……”
无暇得意长子的聪慧与果决,卫长嬴一头雾水:“可是,这跟你方才那般难以启齿有什么关系?你别告诉我,你是在逗我的!”这么说着,她方才离开死穴的手掌不禁又动了动……
“虽然沈续没得手,可他到底出了手。我不可能不追究他。”沈藏锋无奈的道,“本来他也懂事,没说出光儿,只说是自己厌烦舒明拖累合族,这才下手的。偏偏光儿非要当众保他……当时舒明已经换回来了,我不可能不罚光儿……”
“凭什么!”卫长嬴气得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她心疼儿子,怀恨在心,这一下半点没客气,打得沈藏锋一个趔趄,白皙的脸上顿时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这样还不解恨,又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才冷笑着道,“你侄子是个宝,儿子难道就是草?!要不是沈舒明犯糊涂,如今咱们家哪有这些麻烦?更不要说中原那边都道这次的戎人进犯全是咱们家带来的……沈舒明这个惹祸精你不罚,就会罚自己儿子!你怎么罚的光儿?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他,回头我亲自拆了沈舒明的骨头!他不害我儿子,我认他这个侄子,他既然拖累了我儿子……你以为我会在乎什么贤惠名声不去动他?!”
沈藏锋尴尬的道:“我怎么会打他?我就是罚他在迭翠关待些日子而已……”
“你敢!”卫长嬴高声喊道,“你现在就去把他接回来!你不去,我去!我接了他回来,咱们也不要过了,你趁早给我份放妻书,让我带着光儿跟燮儿回凤州去!我虽然出阁多年,我娘家料想还不至于不让我进门!即使回去寄人篱下,总比在你手里处处为你那宝贝侄子卖命的好!”
沈藏锋狼狈道:“你轻点声——听我说,我这是为了光儿好,他往后是要接掌明沛堂的,何苦现在落个对兄长无情的名声?实际上也是他太心急了,我之所以把对沈续的处罚压到舒明换回来之后,不就是为了让舒明开口替他求情?我当时都派人去通知了舒明了……”
“那你不会早点跟光儿讲?!光儿那么聪明,你要是点他一下,他会是那等不懂事的人?!”只可惜卫长嬴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反而气得又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下虽然比之前要轻不少,也打得沈藏锋俊脸上一片通红!
卫长嬴怒气填膺,“肯定是你故意不说,逼得光儿只好站出来保沈续!他做的有什么不
对?那沈续明知道他假传你命令,还是依着光儿的吩咐去办了事。就算没办好,到底去办了!而他因为此事受罚,光儿若不站出来,往后还能有人服他、还能有人心甘情愿忠心于他?”
“……他才多大?”沈藏锋无奈的道,“这护短也是分场合跟事情的,我说了,沈续那儿我早就安排了舒明到场,舒明虽然糊涂,但这点分寸不会不知道。必然会给他求情,我意思意思罚一罚也就过去了……”
“那你怎么没跟光儿讲!”卫长嬴这次没再扇他耳光,却也狠狠踢了他一脚,咬牙切齿的道,“你故意试探光儿?是不是?!你坑了自己儿子,你还有脸怪光儿心急!?有你这样当爹的么!当年父亲有这样对待过你?!”
沈藏锋只觉得小腿上两处都传来剧痛,不用看也知道不是青了就肯定是紫了。可看着俨然发怒母狮一样的妻子,实在不敢俯身去揉一把,讷讷的道:“我就是觉得光儿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胆子也大,想看看他在此事上会如何处置……”
“果然你在坑他!”卫长嬴跳脚大怒,“你还有脸罚他……沈舒明呢?!沈舒明什么时候回来?你为这么点事就要罚光儿,别告诉我你不罚沈舒明!你不罚我来罚!难道他把我两个儿子害成这样,还指望我跟以前一样对待他?还指望平安无事?!我告诉你,光儿燮儿受的,他至少给我加上十倍!你敢阻拦,咱们现在就决一死战!”
“……我已经让他去灌州守玉矿了。”沈藏锋摸了摸短髯,小声道,“至少守十年。这惩罚……”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惩罚?你这是在护着他!”卫长嬴抄起拂尘砸到他身上,冷笑,“你就是怕他回了西凉被我收拾,所以才把他打发去灌州躲避是不是?你以为他到了灌州能躲得了?”
“如今你就是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沈藏锋沉默片刻,一声叹息,“你道我不怨他糊涂么?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前拿燮儿换他,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做做姿态,但后来柳容带来的消息才让我决定换回他——漠野已经在中原把他的身世传开,就算咱们立刻派兵进入中原抗戎,就算咱们亲手杀了他,旁人也会议论咱们家杀人灭口。”
“尤其是这眼节骨上不管舒明的话,漠野必然会利用这一点,大肆宣扬咱们沈家对骨肉何等情薄,而他报复魏土是何等理直气壮……你知道,咱们绝对不能再给他类似的口实了,光有雄兵而无民心,大事如何能成?!”
卫长嬴冷笑:“所以你需要证明你是个好叔父,你对骨肉看得很重——可我就是不明白了,是沈舒明跟你亲,还是燮儿跟你亲?!你要证明你看重骨血,却放弃儿子拿侄子来证明?!你莫不是疯了!”
“我没有拿燮儿换,只是找了个替身。”沈藏锋苦笑了一声,“而且舒明回来后不久,我就把这消息散布了出去。戎人以欺诈的手段骗走了舒明,我用同样的方法让舒明回来,大道理上也无可厚非。而且接下来我会籍此事攻击戎人满口谎言……哦,舒明之所以会偷偷溜走,是因为被戎人伪造大哥手迹,写的一封血书所骗,以为大哥还活着,且在戎人手里,所以才……那封血书他设法藏在了瀚海戈壁里,应该还没有落入戎人之手。”
“我不管他是怎么被骗走了,总而言之要不是他,咱们家根本不必有此一劫,更不要说我的光儿跟燮儿,可怜他们小小年纪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个混帐大哥这样连累!”卫长嬴冷冷的道,“总之,你立刻、马上把光儿跟燮儿都给我接回来!要不然,我自己去接,然后……”
“然后要放妻书?”沈藏锋叹了口气,“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给你的。咱们小儿子都这么大了,吵闹几句就要和离,哪有这样的事?你若还是气不过再打我几下倒没什么,这事就不要提了——你再提都是白提!”
卫长嬴冷笑着道:“放妻书?那个放到后头——我会亲自赶去灌州,折腾不死你那个宝贝侄子!你自己看着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