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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打定了主意要收拾沈舒颜和沈舒西,卫长嬴让去传话的人特意私下交代霍清泠、沈藏珠两人:“三夫人想单独跟四小姐、五小姐说说话。”言外之意就是让这两位不要护着了。
霍清泠也还罢了,她抚养沈舒颜的日子不长,自己身体又不太好,顾自己都来不及。老实说,对沈舒颜的情份,未必有一度把沈舒颜当亲生女儿养过一两年的卫长嬴深。何况如今是卫长嬴当家,论长幼,霍清泠在妯娌中也是最小的,对于嫂子的吩咐自无不从。
但沈藏珠可是把沈舒西从没满周就一手带到现在的,尤其襄宁伯府如今就剩她们姑侄两个相依为命。所以沈藏珠对这个侄女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虽然她平常一直恹恹的,此刻也忙打点起精神,不顾卫长嬴派去的人的话,亲自陪沈舒西过来。
她们姑侄到时沈舒颜已经先到了。
不过,沈舒颜固然先到一步,却也没有被拎到婶母跟前挨训。
而是被晾在了正堂。
卫长嬴今日把处置家事的场地搬到了偏屋,却把正堂当成了惩罚两个侄女的地方。
所以沈藏珠牵着沈舒西的手,一起惴惴的进了门,却见堂上空无一人,堂下两名战战兢兢的小使女,一起偷偷拿眼睛瞟着不远处双眼噙泪、小手紧捏衣摆的沈舒颜。
看沈舒颜站在靠墙的地方,沈藏珠还以为她又闹脾气了,左右看了看,就奇问:“你三婶还没出来?”
“三婶在偏屋吩咐事情呢,叫我在这儿罚站。”沈舒颜转过头去,剜了眼那小使女,恨恨的道,“还打发了这人在这里看着我!”
沈藏珠一听这话心里就一个咯噔,忍不住看向被自己牵着的沈舒西:“那西儿……?”
“三婶跟前的怜菊说了,五妹妹来了之后也跟我一样,先站着。等三婶吩咐完事情,再说!”沈舒颜向来聪慧,看到大堂姑陪着堂妹过来,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更加卖力的表现着自己的委屈,大眼睛里泛着泪花,带着哭腔道,“我说要去给四弟赔罪,她们也不肯!我说要给三婶请罪,还是不准……总之现在不能离开这屋子,不能坐,不能靠,不能躺,得在这里一直站着,连口水也不许喝!”
其实她早来也没早多久,也就一盏茶的光景,慢说筋疲力尽,连疲乏还远着。不过她向来被父亲以外的长辈宠爱惯了,尤其三婶卫长嬴,一直拿她当女儿对待。忽然就对她翻了脸,沈舒颜这心里,受罚这件事情让她感到的委屈与伤害,倒比受罚之事本身带给她的疲乏更甚。
“这……”沈藏珠听说了她的遭遇,再看一脸惊讶似乎被吓到了的沈舒西,顿时就心疼的不行,几乎立刻就要去偏屋找弟媳说道,让她免了两个孩子的惩罚。可她才一动脚,又想到卫长嬴罚这两个侄女,为的是她们差点害惨了沈舒燮,那她过去说这样的话,可就不地道了——沈舒燮是卫长嬴的儿子,人家做娘的心疼儿子,天经地义。
她到底没无耻到迫着弟媳不许给儿子讨个公道的地步,思前想后,只得对沈舒西道:“既然你三伯
母发了话,你先在这里跟你姐姐一起站着。我去去偏屋。”
沈舒西跟卫长嬴见的不多,此刻受伤感倒远没有沈舒颜那么强烈,而且又相信自己姑姑,闻言很是乖巧的走过去跟堂姐站在了一起。
沈舒颜则是暗暗祈祷大姑姑的说情能够起作用……
而沈藏珠整了整衣裙,走到偏屋,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使女伸手拦住了,赔笑道:“夫人方才叫了几个管事在说除夕跟正月初一的事儿,叮嘱过不许打扰……大姑夫人您看?”
这时候距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卫长嬴在这眼节骨上督促下人是应该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些早就预备好了,此刻不过是故意避见。为的,还是多罚沈舒颜和沈舒西会儿。
沈藏珠当年也是在娘家、夫家都当过家,要不是丈夫得了病早早过世,如今青州苏氏也轮不到宋在水主持后院了,平常看着温和忍让,心里也是有成算的。所以她心念转了一转,就道:“既然如此,那我在这里等着好了。”
那使女忙道:“回大姑夫人的话,西厢那边地龙也是烧着的。婢子去给您沏壶好茶……”
“不用了,成天在屋子里呆着,怪闷的。”沈藏珠和颜悦色的对她道,“难得出来走走,正该透透气。”目光又落到这季节差不多每个院子里都有那么一两株的腊月树上,淡笑着道,“那边梅花开了,这冰凝雪沾的模样好生俊俏。我去看看,等三弟妹空了,你再打发人叫我就是。”
说完也不等那使女想其他话,披上狐裘,一振衣袖,令自己的使女掀了帘子,就走下庭院,往那腊梅树下去。
这腊月树是种在了庭院的角落里,有两侧都是栏杆——栏杆里就是回廊。
原本回廊只是为了防潮而架空,但因为沈舒燮的身体缘故,卫长嬴回西凉后就让匠人赶工,把回廊重新修筑了一下,底下也铺了地龙,朝庭院的这一侧以剔透琉璃封起,只在台阶处留着厚厚的帘子供出入。如此沈舒燮在回廊之间行走,便无须担心冬日之寒。也是沈藏锋夫妇一番爱子之心。
原本沈藏珠若想赏梅,大可以叫人把梅枝拂到的琉璃擦去水雾,却也看得很清楚了。虽然不如亲临梅下,但好在可以不必经受风雪。
现在沈藏珠却直接走到雪地里去了……
守门的使女知道这位大姑夫人伤痛襄宁伯府之殇,跟府里六夫人一样是个病歪歪的身子。即使她此刻身披狐裘、随从手里还拿着暖炉,可北风呼号大雪纷飞的,哪能放她在庭中一直待下去?
万一因此病倒了,旁人都说卫长嬴欺负大姑子,明知道大姑子身体不好,偏偏晾着不见。导致沈藏珠被冻出了个好歹……之前苏鱼荫才因故被夺了管家之权,可不就是卫长嬴要对妯娌、大小姑子下手的证据之一?
这使女被打发了守门,也是有几分机灵的。不敢阻拦沈藏珠,就提着裙子追进雪中,想方设法的劝说。
奈何沈藏珠对她的忌惮心知肚明,只微微而笑,根本不予理会。
果然使女撑不住,折回廊上,令同
伴进内去请示卫长嬴。
里头卫长嬴其实倒没有故意不见这大姑子的意思,还真是在跟几个管事核对年节需用之物的预备情况。
得知沈藏珠用这一手迫自己出去见她,卫长嬴心里越发的不痛快——昨天她后来已经盘问清楚了,牛氏等人被锁在屋子里没法看着沈舒燮的经过,并不像她起初想的那样,完全是沈舒颜主导,不管是沈舒燮还是沈舒西,都是沈舒颜指使的。
毕竟沈舒颜年纪最大么。
结果她问下来,这事儿居然是沈舒西弄出来的!
据说是沈舒燮在身边姑姑、使女看着的情况下跟两个姐姐玩了会,觉得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许很是无趣。
沈舒西就悄悄出了这个把牛氏等人全部骗进屋、让沈舒燮从内室的窗翻走的主意……牛氏跟怜竹她们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沈舒颜跟前的一个小使女是怜竹的表妹,偷偷儿告诉她的。
卫长嬴觉得自己虽然没像对沈舒颜那样抚养过沈舒西,可也没有亏待过她罢?这做的都是什么事!
本来方才知道沈藏珠居然违反自己的暗示,硬是陪着沈舒西过来,卫长嬴就有些不悦了。她觉得自己这次教训两个侄女也不全是心疼儿子,人总是要长大的,一直天真烂漫哪能过一辈子?更何况,不求她们替家里分忧,锦衣玉食养着,如珠如宝一样惯着,不给家里惹事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她也没打算拿她们怎么样,罚站个一上午,敲打几句,最多再让她们抄点书也就算了。
沈藏珠还巴巴的跟了来,像是惟恐自己怎么了沈舒西一样……她也不想想她这一来,卫长嬴要怎么罚沈舒西?万一还当众开口求情,应了自己威信大损,不应的话又折了沈藏珠的面子!
你宠孩子,也该将心比心,想想你宠出来的孩子都干了什么事儿罢?万一这次我儿子真出了什么差错,你说大家这亲戚还怎么做?难道叫我忍下去么!
所以卫长嬴心里窝着火,冷着脸,打发管事们先自己核对,自己站了起来,道:“既然大姐姐非要这会见我,那我就去请她进来吧。”
外头沈藏珠用这个法子逼了卫长嬴露面,见这弟媳脸色不好看,也知道是得罪她了。两人见礼后,她正想说两句和软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想卫长嬴淡淡的邀她:“方才正跟管事们议事,有几处疑难,我也吃不准。大姐姐来了正好,不如一并进去听听,也是替我掌掌眼,可好?”
这话一听就是暗示她确实有事忙,并非故意避见。而沈藏珠使这一手迫她出来招呼,显然是打扰她的正事了。
沈藏珠心里确实猜疑她是躲着不见自己的,此刻听弟媳这么委婉的揭露,微微红了脸道:“三弟妹这话说的,我哪里懂什么?说起来我这些日子天天在暖房里,闷得紧!这会看到这腊梅树,禁不住就想下来走走,折上两枝……这不,还没挑好呢,三弟妹就来了。想是三弟妹跟前的使女去说的罢?那使女一片好意,却忒谨慎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走这几步路,怎么就打扰三弟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