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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嬴一直认为黄氏这样稳重能干的人说出来的话不会没有道理,所以听黄氏提了此事,虽然还是觉得江铮年岁长了贺氏太多,但仍旧记在了心里。
等贺氏取了蒸热的莲子糕过来,卫长嬴暗示黄氏先退下,只留贺氏在跟前,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状似无意的问贺氏:“贺姑姑,您觉得江伯这个人怎么样?”
贺氏昨日才因为提到江铮时非常不尊重被黄氏瞪过、后来又被黄氏私下里教训了一顿,道是卫长嬴都尊重的人她这个乳母反而瞧不起,如今又不是卫长嬴在家里做大小姐的时候,有宋老夫人的宠爱没人敢说什么。如今卫长嬴在沈家为妇,尤其宠爱妻子的沈藏锋这会又离都去边庭建功,卫长嬴正是内外都失了靠山需要小心谨慎的时候——这叫外人听见了,没准会去议论卫长嬴不中用,连身边乳母都压不住。
贺氏一向对卫长嬴忠心耿耿,先前提到江铮也是在凤州时骂习惯了,被黄氏提醒后很有些悚然而惊的意思,此刻正琢磨着要好生弥补。
所以听了卫长嬴的话,想也没想就道:“江侍卫对少夫人忠心,为人也厚道,武艺又高强,是极好的人。”
卫长嬴闻言手里的莲子糕都差点摔了,想道:“我的天!原来贺姑姑真的对江伯有意吗?这么多年了,我只听着姑姑骂江伯都听顺耳了,竟从来没察觉到过?!”
她惊讶之下就愣愣的盯着贺氏看。
贺氏还是头一回这样夸奖自己一直骂着的人,见状就有些不好意思,暗想自己一心想弥补,倒是把话说的太过了,难怪少夫人会怀疑——这样想着脸上就微微一红,觉得自己也是有点年纪的人了,做事还这样毛躁实在有失管事姑姑的身份。
这脸一红被卫长嬴看着越发笃定了朱磊的猜测,捏着莲子糕又愣了片刻,才定了定神,道:“贺姑姑,你……你看朱磊此人如何?”她本来想直接问江铮的,然而觉得贺氏既然是“不喜欢的骂,喜欢的也骂”这样性情的人,还是把话问的委婉一点的好。免得贺氏或羞怯或习惯,对着江铮破口大骂,不好把话说下去。
若贺氏对江铮有意,爱屋及乌,若无意嘛,想来以贺氏的为人,对朱磊夯货长夯货短的,定然没有好话……卫长嬴是这么想的。
然而贺氏听了这话却想到:“少夫人怎会问起朱磊呢?是了,这朱磊虽然是姓江的那杀千刀的弟子,又是个夯货,然而姓江的一身武艺着实不俗,这夯货被姓江的那么看重,想来身手也不错。少夫人这是想把这夯货收服下来?”
她觉得朱磊这样年轻又武艺不错而且看起来憨头憨脑的人总归有能用的地方的,就点头道:“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又想卫长嬴会看中朱磊肯定还是因为江铮,又加了一句,“到底是江侍卫的弟子,料想对少夫人也会忠心。”
这话入了卫长嬴耳中当然就变成了贺氏在变着法子给朱磊说话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卫长嬴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无限的不可思议以及懊恼,又觉得朱磊真是先知先觉目光如电,感慨道:“朱磊确实不错,很有眼力。”
贺氏向来顺着她,就随口道:“少夫人说的是。”
卫长嬴觉得贺氏这边试探到现在差不多了——乳母和教习,对卫长嬴而言都是自己人,当然乳母会更亲近一点,所以若只是江铮和朱磊有这个意思,贺氏自己不同意的话,卫长嬴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的。
但现在贺氏自己都流露出来这样的意思了……
卫长嬴决定一会叫了黄氏来,让她去暗示江铮那边主动些。
黄氏听卫长嬴感慨万千的说:“姑姑说的真是没错,不想那朱磊看着粗豪,竟有这样一副利眼!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看出来过,他竟看得明白!想来也真是惭愧,竟这样耽搁了他们!”自不会怀疑,就道:“江侍卫没有婚娶过,贺妹妹若嫁给他,那是正经发妻,倒比外头那些要续弦的管事体面。”
“这样的事情还是男方主动些的好。”卫长嬴如此交代,“
这事儿还得姑姑去办,明儿个,就说给江伯送点什么吃的用的,再跑一次腿。把这意思转达下,不要说的太明显,免得贺姑姑失了面子。”
黄氏笑着道:“少夫人放心罢,婢子看贺妹妹就和嫡亲妹妹一样的,自然不会叫她吃了亏。”又说,“朱磊这孩子不错,虽然是徒弟,然而待江侍卫真的像对父亲一般孝顺了,若往后也能这样对贺妹妹,那就好了。”
“他若真的说到做到,我许他一份锦绣前程!”卫长嬴大包大揽的道,“贺姑姑与江伯都是陪着我长大的人,他们的后辈,只要孝顺体贴,不作那等忤逆不肖之事,纵然不是咱们家里的下仆,我也不会亏待的。他这一身武艺荒废不了!”
黄氏笑道:“有少夫人这句话,但凡那朱磊不是没有脑子,决计会拿江侍卫和贺妹妹当亲生父母对待!”
卫长嬴和黄氏商议着要给贺氏再寻个人家,免得她往后年老凄苦寂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这会终于有了人选,还是没婚娶过,在卫长嬴跟前地位不低,膝下还有那么孝顺的徒弟许诺要把贺氏当亲娘孝顺……主仆两个都觉得事不宜迟。
次日黄氏随便到厨房里提了一篮子点心,打着是卫长嬴关心教习的名义赶到季宅,给季去病请了安,又打发了赶过来的子媳、孙女,径自去找朱磊——因为事情是朱磊先提起来的,黄氏跟他说起来就不必太委婉了,道:“你这孩子昨儿个讲的事情,我回去后告诉了少夫人,少夫人非常的惊讶。”
朱磊忙道:“师尊他也常言配不上贺姑姑……”
“倒不是这个。”黄氏微笑着道,“你也知道,少夫人虽然只叫江侍卫一声‘江伯’,但其实也是拿江侍卫当师父看待的。贺妹妹是少夫人的乳母,在少夫人眼里,江侍卫的身份可不比贺妹妹低。只是先前那些年,贺妹妹一直对江侍卫……少夫人只道贺妹妹厌烦江侍卫呢,故此惊讶。”
朱磊知机,听出黄氏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贺氏对江铮确实有意,顿时一个激灵,足足愣了半晌才道:“师尊比贺姑姑年岁长了许多,一直都不敢流露……”
“贺妹妹那脾气,也难怪江侍卫发憷。”黄氏理解的点了点头,道,“不过她就是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为人却是极体贴的,不然,依着咱们家老夫人、夫人对少夫人的宠爱,也不会让她陪着少夫人这些年。你说是么?”
朱磊硬着头皮道:“姑姑说的是。”
黄氏委委婉婉的把话说完了,又去江铮养伤的屋子,隔着屏风嘘寒问暖了一番,末了到走才似不经意的道了一句:“贺妹妹前儿个的话,江侍卫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也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
江铮是镖师出身,走镖之人,向来吃饭是半靠武艺半靠做人,人情世故上都熟络得很,对于客气的黄氏自然是更客气,忙道:“黄家妹子说的是,过后我也想清楚了,也是我这几日有伤在身,难免心浮气躁,错解了贺家妹子的好意。”
黄氏心想江铮果然对贺氏有意,这不,明明是贺氏的不对,江铮却也自承不是起来了,就道:“贺妹妹这两日都愧疚的很,直说当日话说得太急了。”
然后就不提了,慰问两句,留下点心告辞而去。
她一走,朱磊就忙不迭的撩起袍子往榻前一跪,欲哭无泪道:“师尊,徒儿对不住您!”
江铮莫名其妙道:“怎的了?”
“徒儿似乎做了一件蠢事。”朱磊讷讷的道。
江铮一生未婚,自收了朱磊为徒后,对于这个唯一的衣钵传人,完全是当成了亲生骨肉一样的疼爱重视,在卫家辛苦多年的积蓄可着劲儿的往他身上砸,惟恐委屈了他。向来对朱磊非常的宽容,难得见朱磊这惴惴不安的样子,也有点诧异,但转念想到这个徒弟因为是穷苦人家出身,向来都有分寸,何况这几日朱磊一直都伺候自己左右,难道还能出去惹事吗?最多也就是对季宅或过来探望过的黄氏、贺氏不敬,这么想着他
松了口气,道:“哪有少年人不犯错的?先起来说话,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怕是在为师跟前,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朱磊起初还不太敢,被他再三劝着才小心翼翼的起来,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事情经过:“前儿个,卫夫人的乳母贺氏过来,对师尊十分的不敬。师尊碍着其是女流之辈不跟她计较,她却越发的嚣张!如此泼妇,徒儿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只是想到师尊这回受伤,还需要卫夫人的面子,才能继续在季神医这里就医。那贺氏乃是卫夫人身边的近侍,万一得罪了她,恐怕对师尊养伤不利。徒儿思来想去就琢磨了个法子,想既不得罪卫夫人又断绝那贺氏往后再来欺辱师尊……”
江铮听到贺氏也觉得头疼,哼道:“你说的很对,这泼妇不赞成少夫人习武,又舍不得怪少夫人,又不敢和老夫人、夫人说,就迁怒到我头上!这些年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若非念着她是一介女流,还是少夫人的乳母,为师早就收拾她了!”
就道,“你想收拾她并没有错,怎么难道被贺氏或黄氏发现了?无妨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少夫人那儿,为师替你担了。”
他心想自己教导卫长嬴十几年,也是被卫长嬴一口一个“江伯”叫过来的,纵然不及贺氏、黄氏这些陪在卫长嬴左右的姑姑们亲近,但给徒弟担点事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哪知朱磊哼哼唧唧半晌,才道:“黄姑姑倒是没发现……但……她好像信以为真了?而且那贺氏……贺氏……还真的对师尊……对师尊……”
江铮听得糊涂,就道:“你从头说起,都是些什么?”
“徒儿想着,那贺氏抓住一点点小事就盯着师尊詈骂不止,着实可恨!只是碍着她是少夫人身边人,想让她闭嘴,直言恐怕有所麻烦。所以昨日黄姑姑前来,徒儿就趁着送她时,就……”朱磊嗫喏了片刻,才狠了狠心,一口气说出来道,“就故意问黄姑姑,那贺氏是不是暗中恋慕着师尊很久很久了?徒儿反正就把贺氏对师尊的不敬解释成打是亲骂是爱上头去……”
“还能这么干?!”江铮一愣,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懊恼窘迫:他被贺氏这泼妇压制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一招来永绝后患呢?懊恼之余忍不住就赞起了徒弟,“不愧是为师的弟子,果然聪慧!此事你做的好,做的很好啊!”
这有什么需要责怪的?若非有伤在身,江铮真想好好的奖励他一番!
然而朱磊满怀愧疚的道:“师尊容禀——徒儿本想着这么一来,那贺氏为了不落这样一个名声,往后再也不敢来对师尊不敬了。哪里想到黄姑姑居然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回去还和少夫人讲了。今儿个黄姑姑进来前,拉着徒儿在外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就是贺氏当真是对师尊有意,暗示咱们师徒主动些!”
江铮瞠目结舌!
内室中死了一样寂静片刻……
江铮忽然之间暴起!抓起身边的摆瓶看也没看就朝朱磊砸了过去,拍榻大怒道:“你这个逆徒!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贺氏那样的泼妇,为师这些年来绕着她走都来不及,娶进了门来,为师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朱磊狼狈的躲了开去,赔笑道:“师尊师尊,您消一消气!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师尊您武艺超群,那贺氏过了门,师尊光明正大的管教她,少夫人也说不了什么,这样也是……”
“你这个蠢徒!”江铮继续拍榻大怒,“你知道个什么?!贺氏这泼妇何其之凶悍!当年为师为了吓唬她,素白亮银枪尖挟万夫不挡之勇刺到她咽喉,连在旁的少夫人都吓得不轻!这泼妇居然还敢暴跳如雷的与为师理论——这样的泼妇,这样的泼妇是武艺能够压服的吗?”
他几乎老泪纵横了,“你这个不肖弟子,这是想逼死为师啊!”
也管不上自己刚才还跟弟子说过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了,江铮目光四转满屋子的找趁手的家伙,喝令朱磊:“你这个混帐东西!还不快点滚过来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