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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顾乃峥一行人的船也没能找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盛夏的芙蓉洲,芙蓉花叶浩浩荡荡连至天际,芦苇汹汹涌涌能把偌大的芙蓉洲遮得密不透风!
这种地方要藏三条小舟那是再容易也没有,不到秋冬水枯之季,想要发现,除非偶然遇见。闻讯赶来的解小哥和妻子各撑小舟在附近找了好大一圈都没寻到蛛丝马迹,倒是沈家别院,因为之前沈藏锋与他们说好,在芙蓉洲解家酒肆用过饭就回去,到了辰光却迟迟不归,就另派了舟楫来探问。
如此恰好有了舟楫把顾乃峥三人送走……当然他们的小厮这些人是一起上不去的,只能让解家的船送。
这么一折腾,回到别院时都快傍晚了。
虽然说这别院选址幽静,院前即是湖岸,筑了码头系舟,又植了高大的槐木遮荫。想来春天的时候,这春草湖沿岸处处茸茸,槐花绽放,怎么看都是美得让人心醉的一幅画。
别院里头也是花红柳绿的用了许多心思,但因为遇见采莲女和顾乃峥,卫长嬴进了别院,勉强见了下下人,往榻上一扑,晚饭都不想起来了。
可想而知,这一晚草草过去,次日因为生怕下湖再叫顾乃峥撞见,只和沈藏锋在别院附近的湖边走了走——天气炎热,虽有湖风,走不多远,也难免容易疲惫。
卫长嬴遂道:“咱们就回去罢?虽然和母亲说了两日,但晚回去怕是母亲要担心。”
沈藏锋也知道本来两人这次出来辰光就不多,昨日又被采莲女和顾乃峥搅扰了,今儿自是兴致难起,就道:“往后咱们再来。”
“嗯。”卫长嬴想到这次出来是丈夫特意提出陪自己散心,心头一甜,之前被打扰的扫兴之意也淡了许多,主动把头靠在他肩上片刻,眼望湖水,只觉四周草木发生之声、黄鹂鸣柳之曲、湖浪拍岸之音,一众天籁悄然远去,天地浩大,只余夫妇二人,彼此心跳亦清晰可闻——这一刻虽只是轻轻相偎,然而却有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所谓夫妻一体,少年夫妇懵懵懂懂里触到了这缕真谛。
……沈藏锋拿帕子温柔的为她拭去额上汗水,轻轻在她鬓边吻了吻,微笑道:“走。”
去的时候兴兴头头,回来的时候不免就要沉重些了,想到采莲女的事情,卫长嬴到底还是有点忐忑。
尤其是回府之后到苏夫人跟前相见,苏夫人三言两语打发了沈藏锋,单独留了媳妇问话:“看你神色不太安定,可是这回出去遇见了事情?”
卫长嬴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婆婆看出来呢?苏夫人明确问了,她不敢不答,嗫喏着说了采莲女的事,见苏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低,提着心等待苏夫人的训斥……
她想这次自己多少有点处置不当,没有确认对方身后之人的身份就贸然动手,迫得沈藏锋为了给自己善后,亲自出手,既得罪了太子,又留下器量狭小的恶名。从苏夫人的角度来看,媳妇连累了儿子,所以这次挨骂是在卫长嬴意料之中了。
正酝酿着请罪的话,却听苏夫人重重哼了一声,道:“好一群不知廉耻的女子!活该被锋儿伤了容貌,往后再不能出来行这勾三搭四之事!”
卫长嬴一愣。
又听苏夫人怒道,“春草湖乃是帝都附近一大胜景,岂容这等无耻荡.妇败坏!许是之前夏日去的人少,所以一直没有传闻出来。下回进宫,我必当禀告皇后娘娘,遣人前去搜捕,她
们既然这般喜爱勾引男子,就该全部流放三千里,发与边疆士卒发泄才好!”
没想到婆婆没骂自己,倒是先对采莲女不满了。
卫长嬴不知道该不该先松口气——这时候苏夫人却也骂到了她,“听说你也是自幼习武,在凤州时还亲手斩杀过戎人!怎么如今出了阁反而胆子越来越小了?那些个女子,锋儿一招可尽伤,想来也不是什么高手,你会对付不了吗?竟任着锋儿去动手!你不会替他出手?”
苏夫人恨得牙痒痒的,“什么低下卑贱的东西,也敢肖想我的锋儿!也不想想她们配吗?”
合着苏夫人这么生气,除了不齿采莲女毫无廉耻的行径,也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被冒犯羞辱了……卫长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媳妇听内中之人说,她们是太子姬人。”
因为苏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卫长嬴瞧着心慌,后头的话说得有点颠三倒四,她想许是婆婆没听清楚。
“太子姬人?”苏夫人一皱眉,卫长嬴以为自己要继续挨骂了,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苏夫人骂得却不是她想象里的给家里招惹麻烦,而是沉声道,“愚蠢!既知是太子姬人,那就更加不能心慈手软了!你居然还胆怯不前?!”
见卫长嬴一脸不解,苏夫人暗叹这媳妇到底过门不到三个月,年岁太轻事情就是想不周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今里里外外都称赞能干利落的刘氏、端木氏还不都是从懵懵懂懂过来的?
轮到这个三媳,苏夫人也只能继续教导了,她吸了口气,解释道,“锋儿深得族中看重,这一点想来你也清楚——你自己不知道,出阁前你娘家长辈总也告诉过你罢?”
卫长嬴点了点头。
“刘家之前着重栽培的刘希寻,去年被族里人算计的事情可能你也听说了。”苏夫人沉声道,“刘希寻有人算计,锋儿,难道没有吗?”
“啊!”卫长嬴一惊,道,“难道……难道那些采莲女是故意拦住媳妇和夫婿挑衅的?”她又觉得疑惑,“但后来在芙蓉洲上遇见顾子烈一行人,他们也受到了采莲女的纠缠呢!他们的船都被弄得寻不着了!”
苏夫人生气道:“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连他们也纠缠了?总而言之小心无大过!”
卫长嬴忙道:“是!”
见她肯受教,苏夫人也缓和了语气,谆谆教诲:“利之所至,无所不用其极!何况事出非常,内中必定有诈!你想一想,那些采莲女人又不美,却在湖上四处勾搭男子,就连有妻室同行之人也不放过,一点也不怕人家当面呵斥责打,更不惧贵人事后报复,这其中能没有诈吗?”
卫长嬴羞愧道:“媳妇无知。”
“也不能全怪你。”苏夫人叹道,“你还太年轻了,遇见的事情不多。你父亲又没有姬妾,你在家族里也备受宠爱,是以许多阴私之事都不曾听闻,难免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再说刘希寻,这些年来他被族里寄予厚望,除了被锋儿压着外,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去年他被族里叔父坑了一把狠的,何尝不是顺利久了毫无防备所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呀!打那之后,我啊,就替锋儿看着呢!咱们本宗这儿的孩子都是好的,即使有些小心思也没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可你别忘记了,咱们沈家还有本宗庶支还有诸多旁宗分支呢!
“我给你说点前事:当年你们祖父祖母去得早,本宗嫡支又只你们父亲和叔父两个人,庶支和旁宗手段层不出穷,想方设法的谋害
分化与算计,亏得你们父亲与叔父通力合作,才没叫他们得逞!只是这些人到底贼心不死……不然你们父亲叔父现下都正当壮年,何必立刻着手栽培锋儿?就是怕不尽早栽培,以至于威信不足,往后压制不了那些人!那些人……终究都是一家骨肉,也不能赶尽杀绝,如今眼睛又怎么不盯着锋儿?你是锋儿的妻子,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你进门以来锋儿待你如何也不用我多说,你说你是不是该用心为他排忧解难、做个贤内助?”
卫长嬴心服口服,恭恭敬敬的请教:“媳妇知罪,还请母亲示下,媳妇如今该怎么做?”
苏夫人呷了口茶,眯眼道:“怎么做?明儿个你跟我一同进宫去。”
卫长嬴就问:“是去和皇后娘娘请罪吗?”
“当然不是了。”苏夫人皱眉道,“请罪?请什么罪?先不说那些采莲女空口无凭的说什么太子姬人根本就不足为信——就像锋儿说的,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污蔑东宫声誉?就算不是,在湖中四面拦阻男子调笑、冒犯正室尊严,也未必是太子所使!就算是……”
苏夫人冷笑了一声,道,“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太子肯认,皇后娘娘也不会承认的!”
又低声道,“你或许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说若那些人是太子姬人,就更加不该手软——我如今与你说明白,下回遇见类似的事情,你就知道要怎么处置了——你说这些女子,豁出脸皮不要,盯着锋儿纠缠不休,若锋儿没有伤她们,回头那边一口咬定锋儿与太子姬人有染,你想想后果!”
卫长嬴顿时变了脸色,离席行礼:“媳妇委实愚蠢!多谢母亲教诲!”
“天家尊荣,非同臣子能比。”苏夫人缓声道,“只是我等阀阅,数百年鼎盛,至今无衰,却也不是天家可以随意欺侮拿捏的。所以明儿个你跟我进宫,一是向皇后娘娘禀告春草湖中有无耻荡.女冒称太子之名行龌龊之事,这些女子假借东宫名义所作所为不堪入耳,所以锋儿忍无可忍之下对她们动了手——你明白了吗?”
卫长嬴忙点头:“媳妇理会的。”当时在场的除了曹英妹,就是她和沈藏锋,所以描述事情经过当然是卫长嬴来,苏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当然是要她注意添油加醋,把那些采莲女的行径说得越无耻越好——无耻到了顾皇后打死都不承认采莲女和自己的儿子有关。
苏夫人又道,“这第二件当然是奏请皇后娘娘派人缉拿这些女子,以正风气!”这是逼着皇后与太子自己去灭口了。
见卫长嬴连连点头,苏夫人满意的颔首,道:“你才回来,想也累了。若没有旁的事情,就先回去休憩罢。”
卫长嬴被她提醒之后,如今真是风声鹤唳,觉得这一趟春草湖之行简直处处都是陷阱与罗网,立刻道:“还有一个人,媳妇觉得非常可疑!”
“谁?”苏夫人神情一肃!
就听卫长嬴用非常警惕的口吻道:“此人便是在芙蓉洲上遇见的顾乃峥,其人性情异于寻常世家子弟,而且三番两次的缠着夫婿,媳妇想,其中必定有诈!”
苏夫人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啊?”卫长嬴不明所以。
苏夫人叹了口气,道:“他是鱼丽的未婚夫,因为之前其母去世,上个月方出了孝,所以才拖到现在没成婚——今年九月之后,你就得叫他一声表姐夫或表妹夫了!”
“……”卫长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