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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妹两个正说着话,沈藏凝与苏鱼飞、苏鱼荫三人忽然联袂而来,笑着道:“大表姐,到处寻你不见,原来你过来寻三嫂了。”
三个妹妹都是正当年少俏美的时候,然而个个浓妆艳抹,作着时下流行的各类异妆,打扮得花里胡哨,望之可怖。只是长辈们都拿她们没办法,做姐姐的当然就更不说了。
两人忙起身和她们见礼,沈藏凝道:“闵漪诺向临川公主讨字,咱们也去凑个趣儿?”
卫长嬴刚才听清欣公主提过,晓得临川公主的字应是写的不错,并且以此常常得到皇后的夸奖,但这闵漪诺拣着此刻向公主讨字,也未必是真的看中了临川公主的书法,十有八.九是像沈藏凝说的这样,凑个趣、哄公主高兴罢了。
苏鱼丽道了一声好,卫长嬴却看了眼前头邓贵妃的背影,沈藏凝心下了然,笑着道:“三嫂怕贵妃寻你?我去帮你问一声。”
不待卫长嬴阻拦,沈藏凝已经连蹦带跳的跑到邓贵妃跟前,笑嘻嘻的行了个礼,唧唧喳喳的与贵妃说了起来。因为此刻殿里喧嚷,卫长嬴也没听清楚她和贵妃说了什么,就见很快的,之前侍奉贵妃的宫人与沈藏凝一起回来,道:“贵妃娘娘让少夫人不必拘束,娘娘这儿自有婢子们伺候。”
卫长嬴忙谢了她,等那宫人走了,沈藏凝就拍手道:“好了罢?那咱们走罢,她们都已经先过去千秋阁了,去得晚了可别字都写完了。”
卫长嬴惊讶道:“怎么不在殿里吗?”
“三表嫂,这儿闹哄哄的吵得死个人,哪里能够静心写字呢?”苏鱼飞脆生生的笑道。
卫长嬴一想也是……跟着她们挨着墙角出了殿,沈藏凝等人对这未央宫却是熟悉,三弯两绕的,就上了一条花木掩映的小径,将长乐正殿的喧嚷撇在了身后。
沈藏凝三人当先引路,苏鱼丽陪着卫长嬴走在后面,只听前头三人窃窃私语:“安吉公主今儿个果然没有过来。”
“说是珍意夫人病了。”
“才怪,珍意夫人三天两头的病,哪里非要安吉公主陪着了?定然是故意不来的。”
“咦,安吉公主又与临川公主吵架了吗?”
“听说临川公主最喜欢的一方墨被安吉公主不仔细碰摔了……”
“真是可怜,单是今年,临川公主被摔了多少东西了?没有十件也有八件了罢?件件都是临川公主喜欢的。”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临川公主……”
苏鱼丽听她们越说越大胆,忙阻止道:“不可胡乱议论天家之事!”
“这路上又没人。”苏鱼荫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听堂姐的,不说了。
卫长嬴心下好奇,悄悄问苏鱼丽:“安吉公主不是不得宠吗?怎么……怎么会老是摔临川公主的东西?”
苏鱼丽低声道:“再不得宠也是金枝玉叶,这位殿下性情刚烈得紧,临川公主也不敢把她逼急了,所以她摔点什么也只能忍。”
卫长嬴有点无语,道:“我听说圣上甚爱临川公主。”看灵仙公主今儿在殿里那默默无闻的模样,怎么想安吉公主也
该是同样落寞寡欢谨言慎行在宫中艰难生存罢?怎么听起来这位殿下泼辣得紧,连深得上意的临川公主也敢折腾?
苏鱼丽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安吉公主的样子,想了片刻才道:“往后你见着安吉公主就知道了。”
又叮嘱,“这位殿下很爱记仇,万万不可得罪——临川公主就是有次不慎得罪了她,零零碎碎被整了一年有余了,皇后娘娘虽然也责罚过安吉公主,奈何到底是圣上血脉,安吉公主不怕娘娘的责罚,娘娘也没办法。”
卫长嬴想到临川公主与顾皇后并非一条心的样子,心想也不见得是顾皇后责罚不了安吉公主,恐怕是故意留着这位公主殿下与临川过不去呢!不定安吉公主不受圣上宠爱,却这么大胆子,就是皇后纵容的。
想想皇家如今没嫁的才三位公主,就这么热闹了,圣上膝下十七位皇子、二十位公主,之前这宫里还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子……怪道皇后、贵妃这些高位后妃一个比一个心思难测,这许多金枝玉叶,单纯些的哪儿镇得住场子。
说话间到了千秋阁,这千秋阁在湖边,三面环水,只有一条曲径从扶疏的花木中通入,说是阁,其实只有一层,因为是建在了湖畔假山上的。假山也不高,三五步石阶就上去了,山上堆积着泥土,种了一左一右两株玉兰花树,很是精神。
如今阁门大开,妙龄少女们清脆的声音不时传出,内中衣香鬓影,很是热闹的样子。
卫长嬴一看,被四五个锦衣少女簇拥在正中的临川公主正拈着一支紫毫,和身边一个着品红对襟上襦、领口露出一抹牙色绣牡丹花诃子的少女对着白宣指指点点,似在讨论如何下笔。
旁边刘若玉、刘若耶都在,还有知本堂的一些人,卫长婉、卫长娟亦在簇拥着临川公主的人群里,其余之人卫长嬴却不认识了。
就见沈藏凝走过去和一个少女招呼,那少女双眉甚长,直入鬓角,点漆般的眸子,瑶鼻樱唇,肌肤犹如冻过的白玉,水嫩里透着晶莹高洁;梳着垂练双髻,穿藕荷色暗绣石榴花叶交领短襦,系着十二破齐胸襦裙;裙绦在胸前打作同心如意合欢结,两旁各垂了一条石榴红宫绦,系着翡翠玉佩以压住轻软的越罗襦裙,免得被风飘起。
她手里拿着一柄腰圆绢扇,扇上却不似寻常的仕女簪花一类的图,而是绣着墨竹山石,素淡得紧,扇柄之下也没再坠香囊荷包之物,人也是神情恬淡,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气度。
卫长嬴听沈藏凝与这少女小声打听道:“霍姐姐,临川公主这次要写什么字?”
那被称为霍姐姐的少女淡然一笑,道:“闵漪诺说前几日仿着前人所作《春草湖赋》中的描写,作了一幅画,所以想请临川公主把《春草湖赋》题上去。”
苏鱼飞接话道:“咦,殿下跟前的宣纸不是白的么?”
“殿下说《春草湖赋》里有几个字很是生僻,平常也没怎么写过,所以想先练几遍再写。”这霍姐姐说着,看了眼后头被苏鱼丽陪着的卫长嬴,正要问,却见不远处踱过来一人,朝她点一点头,道:“十四妹,我有话要问沈家的三少夫人,一会你
们再招呼罢。”
卫长嬴一看,却是知本堂的大少夫人霍氏,她立刻明白了霍氏找自己要说什么,微微一哂,道:“我也有话要和嫂子说。”
两人各自向同伴告一声罪,就走到千秋阁外头,在假山上一个角落里,霍氏蹙紧了眉,沉声道:“此处无人,我也不说场面话了。我家小姑腕上青痕,三少夫人可否做个解释?”
卫长嬴早有准备,闻言讶然道:“什么青痕?”
霍氏不悦道:“三少夫人何必如此作态?我家小姑之前都好好的,结果被你从下车的地方一路拖到未央宫前,腕上就青了一块,小姑自己也说是你弄的,怎么三少夫人你敢做,却不敢当吗?”
“霍嫂子这话说的太没有道理了。”卫长嬴却也蹙紧了眉,不高兴的道,“霍嫂子也说,令姿妹妹是被我拉着一路走到未央宫前的,这中间我若是不当心捏痛了她,当时前头走着嫂子后面走着令月妹妹,难道令姿妹妹不会说吗?这一路上你们可听见令姿妹妹呼痛?”
“中间令姿曾出声惊呼,只是被你敷衍过去了而已!”霍氏怒道。
卫长嬴道:“哈,这话可说的好笑,我当时就说了缘故了,原来霍嫂子现下觉得是敷衍了?那当时怎的不这样想?当时怎的不拉着令姿妹妹的袖子看一看?嫂子这是定然要诬赖我了吗?”
霍氏沉声道:“小姑已经把经过都告诉我了,你……”
“令姿妹妹这会又不在这里,霍嫂子你不相信我,我还不相信霍嫂子呢!”卫长嬴冷笑着道,“今儿个两边长辈都看到了,是令姿妹妹主动与我亲近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嫂子嫉妒令姿妹妹对我的亲近,这是故意借着为令姿妹妹找场子,好行那挑唆之事?当然霍氏也是帝都有名有姓的人家,可我堂堂凤州卫氏嫡女,霍嫂子都置疑起了我卫氏教女的风范,你霍氏区区一个世家,凭什么叫我信嫂子你?”
霍氏气道:“原本不过是件小事,我家小姑固然受了点伤,但我也只要你认个错,过去与她赔罪也就算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三两句话没说到,就扯到了两家门第上去?莫不是要以门第压人吗?我夫家、我小姑何尝不是凤州卫!”
卫长嬴道:“着呀,我与令姿妹妹都是凤州卫氏的女子,我们两个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嫂子你夹在中间这算什么?嫂子口口声声说我得罪了令姿妹妹,却不见妹妹她过来与我理论,单嫂子一个人,叫我怎么个心服法?”
霍氏气得全身发抖,想了片刻,咬着唇道:“我本来想给你个机会,私下里把这事了了,不惊动长辈。既然你这样无耻,那也休怪我不讲亲戚情面……我这就去告诉婶母,就让婶母与你婆婆说罢!”
“霍嫂子不去告诉长辈我也要去的。”卫长嬴却比她更不满,冷笑着道,“我知道咱们的祖母有旧怨,可那都是长辈之间的事情。如今我嫁到沈家为沈家妇,按说娘家恩怨与我关系都不大了。本来今儿个令姿妹妹主动和我亲近我就奇怪呢,原来是打着苦肉计这主意?你们想污蔑我,哪有那么容易?我不信我婆婆会帮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