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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安泪眼婆娑的看着龙绍焱,用祈求的语气说,“求你放了他吧,如果你想我留在草原,我就留在草原,如果你希望我是沄淰,我就是沄淰,就算你把我当成猎狼,我——我也愿意,我只求你放了他。”
龙绍焱的身体一怔,他狠狠的盯着温安身后那个肮脏不堪的男人,他的心抖得厉害,他居然也配跟自己抢。
他抬起手指着齐岳低声怒道,“原来,你喜欢的就是这种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得了你,我虽看不上马三的厚颜无耻,但是,马三却比他精明百倍,我虽痛恨弦王的虚情假意,但是,弦王却有宏韬伟略,他们,都可以成为我龙绍焱的敌人,但是,他算什么,不过是一个通敌叛国的狗!”
“龙绍焱!我不准你这么说他!你要是杀了他,我就杀了你!就算我现在没有能力杀你!将来,不论上天下地、卖身陪笑,我都会倾尽自己所有杀了你!”温安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嘴角明明有血,她的心明明很痛,可是这一刻,她都仿佛只记得要救他,只是救他。
“你确定是在求我不要杀他吗?”龙绍焱冷冷的盯着温安,心早已凉透了,她居然可以为了她,卖身陪笑……他的心,像是被谁狠狠的割着,一片片。
温安的眼神一暗,她懂他固执的眼神,他说的话,一定就会办到,若今天他说他要杀他,那么,齐岳必死无疑。
温安的眼中已经无泪,她缓缓的弯下自己的双膝,那一跪,竟让两个男人顿时满脸阴郁。
“我不用你假慈悲救我!就算你今天救了我,我明天也会杀了你!我爱的人只有刘清浅,而绝对不会是你!你别痴心妄想了!”齐岳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他身上的枷锁被拽的叮当作响,但却似乎不管他怎么骂怎么侮辱她,她都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第一次屈辱万分的低下了头。
龙绍焱的心被他们揉碎了,他看着地上那个单薄的她,想去搀扶,却又没了勇气。
“他都说了不爱你,你又何必执着,让他在死前非要更加痛苦一番呢,你如果爱她,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赏他一个痛痛快快的死!”
“不——我求你,放了他,我愿意听族长的话,嫁给你做姬妾,就算是做个侍女我也愿意,求求你,不要杀他,如果没有他,我之前的十六年便什么都没有了。”温安狠狠的在地上磕着头,先前由于撞了树,这下又被碰到,额头也血也顿时沿着她的鬓角流下。
龙绍焱一急,竟然大骂道,“齐岳,你真有种,你有种这样狠狠折磨一个女人!”
齐岳鄙视的一笑,“你又何尝不是?”
龙绍焱虽气愤,但是,却顾不得跟他理论,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跟一个叛国通敌的人争辩什么,他只要他的温安平安无事。
龙绍焱慌张的抱起温安,虽然怒气当头,语气中却还留着几分客气说,“沄淰,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第一个把他千刀万剐,有本事,你就死给我看看!”
当众人看着高高在上的龙承皇抱着温安跑向自己的毡房的时候,禁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刚到的如宾公主,这会儿她正在侍女的陪同下跟草原人热情的打着招呼,新婚当天,自己的夫君居然抱着别的女人进了毡房。
这一幕也被如宾看到,她眉头一挑,气愤的问道,“龙承皇抱的是哪家的姑娘?”
猎豹从一边上前恭敬的回道,“回龙承皇妃,那女子,是家妹,沄淰。”
“沄淰?”
西风浅吹,月辉被风儿摇进火红得毡房,龙绍焱依偎在温安的榻旁,他轻轻的抚摸着她洁白无瑕的手,轻轻送到自己的嘴旁,轻轻的亲了一下,又或许是含在嘴里,想咬却总也不忍心。
也许,只有在这种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他才敢露出自己的真情,他爱她,从那一夜,大漠中,他轻瞥她的第一眼,便已一见倾心,永无退路。
温安轻轻的咳着,她缓缓的睁开水润的眼珠,只一侧头,便瞧见龙绍焱关心备至的脸,她委屈的瘪了瘪嘴,想哭,却又不敢。
“你生病了,族长说,你有内火,需精心调养,他已经喂你吃了些药,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龙绍焱转身欲走,却被温安的手紧紧攥住,龙绍焱看着她满脸的伤心,“你是想我陪着你,还是在求我不要杀那个男人,你明明长了嘴,却跟我拉拉扯扯做什么。”龙绍焱假模假样的甩开她的手,却用眼角的一丝余光关注着温安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
温安缓缓的提起被子,将自己的嘴、鼻、眼连整个头都掩在被里,又开始小声嘤嘤的哭泣。
龙绍焱略略不耐烦的骂道,“哭,你也竟然会哭!我还真是知道的少,竟然不知道,短短这一会儿,你竟然掉了这么多泪。”他气冲冲的走到矮桌前喝酒。
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虽然不是跟她的,但是,他多想,高高兴兴的就认为是自己和她的。
喝了满满一袋酒,他气冲冲的又跑到帐外喊道,“猎豹,弄点酒来!”
猎豹进来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往塌上扫了一眼,一抹惆怅浮在脸上。
“看看你的好妹妹!驴脾气一个!”龙绍焱气愤的接过酒,不悦的抱怨道。
猎豹却忽然一笑,“你们的事情,就算我是她亲哥哥,也管不了,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她还连我一起骂了,凡事,都需要慢慢来,她原本有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原本不是这样的,想要走进她的心,就要走进她的世界。”
“走进他的世界,难道,真要我放了齐岳那该死的?草原上多少人的命都攥在他的手里!我怎么跟大家交代?”
“可是你真的杀了他,她便是今生今世都活在他的世界里了,就如同猎狼,在你对她最动情的时候离去,所以,你一直对她恋恋不忘。”
“我——”
“若是猎狼这么哭泣,这么求你,你还会这么狠狠折磨她吗?就因为她不是猎狼。”猎豹落寞的转身,“我只知道,猎狼已经不在了,虽然我伤心难过,但是,我更加庆幸上苍又还给了我一个有血有肉有担当的妹妹,她们的性格虽有些不同,但是,都是善良坚强的女子,我为她们每一个感到骄傲。”
猎豹转身离开,嘴里哼唱着一首熟悉的歌: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
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
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
思君春日迟,一夜肠九回。
妾住洛桥北,君住洛桥南。
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
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
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
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
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龙绍焱放下酒袋,转眼看着榻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温安,轻轻的走过去,他轻轻的拽了拽被角,却被温安狠狠的用手攥住。
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一寸一寸,久久久久。
“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你却在我的喜被里哭。”
温安忽然就停了哭泣,缓缓的露出脸来,她哽咽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在我的毡房里。”
龙绍焱轻轻一笑,“你别哭了,我会放了他。”
只那么风轻云淡的一句,温安却哭得更加厉害了。
“呜呜——”
那哭得让人心碎了一次又一次的声音久久的围绕在龙绍焱的耳边,他望着毡房壁上挂着的那个马鞭,那是猎狼的武器,三年来,一直都在那里,他都不敢触碰,哪怕是看上一眼。
记忆中的猎狼总是瘦瘦的,自小多病的她总是一脸的苍白,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将她吹走好远,可是,就是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子却从不会哭,即使在最绝望的境地中,也会狠狠的瞪着明亮的眼睛,举起手中的长鞭,对着一切敌人放声长啸,无情的挥舞,猎狼浑身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刚强,那种力量,让人心生敬畏。
自从失去猎狼,他便不再知道什么是痛,他征战沙场,不知经历了大小多少战役,他受的伤,曾经入骨,但是,都没有失去猎狼的滋味痛,而今天,这个女子的一哭,却将他的心轻易的拆成两半。
“但愿有一天,我被弦王、马三、或者是齐岳抓去,你不要向他们求情,因为,我不想让你难过,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让他们痛快的杀了我,如果,你答应我,我就放了他,保他安全的离开草原。”
塌上的温安一脸的惊挫,她轻轻伸出素手,一双玉臂裸露在温暖的空气中,闪着点点光芒。
“干什么?”龙绍焱侧眼不悦的看她,她的泪竟然将鬓角的头发全部染湿,想起她刚遭受到马匪的惊吓,又被弦王欺骗,又被齐岳狠狠的拒绝,他不禁担心起来她的身体来。
他心痛的走到温安的榻边,并没有接起她的双手,只抬着头假装看不见的问,“我来了,我如今是龙承皇,不要再像过去那样,随便就对我招来喝去的。”
一颗泪又夺眶而出,这颗泪的意义与众不同,这是一颗感恩的泪。
温安挣扎着往龙绍焱的身旁侧了侧,轻轻的拽了拽龙绍焱的衣角,见龙绍焱对自己置之不理,便又轻轻的拽了拽。
龙绍焱的眼中竟然也是泪光点点,他不低头看她,因为怕她见到自己难过的样子,便任她用明亮的眼眸一遍遍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