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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却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懊恼了。
原来她早前真错怪了二公子。其实也不算错怪,只不过实在想不通东海府无事,北边却瘟疫泛滥的理由时,有那么一丝丝的疑惑。
“朝廷为何不信二公子?”她又问。
不是不信,而是本能好奇。
苏无双踱步回到桌边坐下,目光平静的笑了笑:“因为琉璃府的南阳军有天下无敌之誉。”
辛夷呆住。
“如今三藩,白沙东海二府皆是前朝节度使,惟有我苏氏乃武将出身。”苏无双微笑:“可明白了?”
辛夷明白了。
这又是一个功高震主的故事。
她虽未经多少世事,但于这些大事上,却是受过不少熏陶的。
“那……那现在情形会很糟糕么?”辛夷忍不住问。
朝廷既是忌讳南阳军,难保不会用手段针对,她不免担心。
“无妨,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已。生为苏家子弟,自要护这一方安宁。”苏无双噙笑,神情些许歉然:“不过,此事我也有责任。此番我虽给朝廷报信,但并未用我个人名义,而是用了军中一个兵士的名义。”
辛夷又楞了楞,遂摇首:“这不怪二公子。”
朝廷既然猜忌琉璃府,苏无双行事自然也要谨慎。他只听了她一人所言,万一报给朝廷,后面又没发生疫症。苏无双就要担下妄言惑众动摇人心的罪名,牵一发而动全身,行事周密也是应该。
不过朝廷那些官员也太过不经心了,这样的消息,就算是空穴来风,也该宁信其有才是。
辛夷只是很替那些无辜的百姓难过。
话到此处再无疑问。
辛夷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二公子,我不该来打搅你。天晚了,不扰你歇息了。”
在辛夷说出那句“这不怪二公子”时,苏无双是有些惊诧的。
他没想到,辛夷那样快就想通了他没有说完的意思。
这个小丫头很聪明,也很……单纯。
“嗯,回去吧。”他温和颔首,说了一句后,又蓦地加了一句:“在外书房可还习惯?”
辛夷本已转身,闻言回首笑着重重点头:“挺好的。二公子,我走了。”
脚步蹭蹭地出去了,听入耳中,也好似生出几分轻快。
片刻之后,外间响起了白露同她轻声说话的声音,再过须臾,白露行了进来。
苏无双已拾起书册揽卷而阅,并未注意到今夜本该是绿珠值夜。
“公子可要歇息了?”白露柔声问。
苏无双目光未抬起:“你脚上的伤还未好,先歇着吧。我看完自去睡。”
白露站了站,出去外间榻上安置了。
这一夜似乎应是平静的一夜。
辛夷没让白露送,白露也未强求。
走出院门,一地月华,辛夷呼出一口气,心情轻松。
入夜的王府显得特别幽静,似乎比白日里看着更让她心安些。
幽暗中,雕梁画栋模糊,鼻翼中,花木清香分外明晰沁人。
闭上眼,好似又回到了郎山。
可睁开眼,眼前景观浮现,她笑着无声叹了口气,提步朝外书房而去。
方行到一半,不经意偏首便微微一楞。
右前方的院中竟然是灯火大作,还有隐隐的人声传来。
辛夷不禁暗自惊奇。
她识得,白露早同她说过,西面前侧的院落是洛王妃所居。
楞了楞后,她又环顾了一圈,的确,整个王府只有这个院落此际还灯火通明。
西侧后面是二公子的院落,她刚刚出来,此际虽有灯火透出,却多是廊前的灯笼的红光朦朦。远处正前方王爷的院子也差不多。而东侧……几乎是黑漆漆一片。
出了何事?
纳闷着快走一段快挨近正门时,听得有脚步声说话声从里面快步而出,她赶紧闪身躲进了一颗树后。
出来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仆妇。
“……算了,王妃也不过一时生气,你先去庄子上呆上一段。等王妃消了这阵气,我再帮你递个话儿,没准儿就回来了。”走在前方的一个青衣仆妇语声安慰身侧另一个年龄稍长些的褐裳仆妇。
听说话的口气,两人平素应是极熟稔。
褐裳仆妇用袖子擦眼,极委屈不甘:“院子是我盯着收拾的,我办差事你是知晓的,哪里能这般不妥当?那老鼠——定是有人想害我……下三滥断子绝孙的玩意儿……妹子你可得帮帮我,如今姐姐就只能指望你了。”
王妃院子里有老鼠?
辛夷楞了楞。
只听那青衣仆妇又叹气:“咱们的交情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啊,我瞧着也是,光见着鼠崽子也没见着老鼠窝儿,这鼠崽子连眼都没睁开,哪儿就自个儿跑屋里去了?偏偏还去郡主屋里……唉,你也想开些。王妃眼下发落你也不过是给郡主一个交代,王妃心里定也是明白的。郡主闹成这般,王妃要真怪你早让人打你板子了……这郡主也是,不就是只红皮鼠崽儿么……这闹腾得,还大半夜换院子……”
两人说着说着走远了。
辛夷慢慢从树后出来,偏首只觉好笑。听了个大概,她心里约莫也清楚了。
估摸是柔芳郡主屋里发现了老鼠,然后被吓着了……望了眼依旧灯火通明的院子,她抿嘴暗笑:那娇贵大小姐只怕还没见过才出生的红皮老鼠吧!
嗯,活该!
顺着路慢慢走,经过临幽榭的侧门,她缓步行了进去。
许是今夜的月色太柔和,有些不就想睡,她有些想家了。
临幽榭挨着两位公子的外书房,府里下人平素就不能乱入,这夜里也不怕有人。
走进去,在池边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靠着树身,她仰首望向中天的那轮明月。伸出手心摊开,如银的月色落在掌心,似镀了一层银子。
她五指一收,月光怎能被抓住,掌心自然空空,再摊开,月华又是似水柔柔,温柔落在掌心。
她忍不住笑了,眼中宛若有星光璀璨,极其开怀。
自娱自乐开心,辛夷未有注意到一道黑影从她身后不远处轻步走开,无声息的掠上墙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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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侧院里正房中,百寿正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
苏无忧靠在床头,手里一册兵书扉页发黄,显是经历了不少岁月。
他静静看书,似未看到百寿的忧急模样似的。
百寿终于忍不住:“公子,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苏无忧撩起眼皮扫他一眼:“出岔子你能帮忙?”
百寿噎住。
苏无忧垂下眼帘,目光又回到书页上,语声淡然:“那就好生呆着。”
就在这时,外间廊下响起了轻轻叩门声,正是一长两短。
百寿蓦地大喜:“余叔回来了!”
蹬蹬地跑去开门,门一打开,他期待望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将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余叔,眼神询问。
余叔瞥他一眼,行了进来,将蒙面黑巾拉下,从怀里掏出一枚暗黄色泽的玉石印信。
百寿跟过来细细端详,正跟图纸上所绘图案半分无差。
“余叔您坐。”百寿笑嘻嘻接过印信,递给苏无忧验查。
苏无忧用长指轻轻在印信表面捻动,唇角慢慢弯起讥诮弧度:“果然是——还真被她拿到了!”
不过此刻,却到他手中。那女人不过是为人作嫁而已!
百寿斟茶奉给余叔:“余叔辛苦,喝茶。”
余叔淡淡“嗯”了声,接过饮了口放在桌上:“方才我回来见着那小丫头了。”
小丫头?
百寿微楞,下一瞬便明白余叔说的是谁,他偏首看苏无忧一眼:“余叔见着辛夷了?她不是安置在外书房么?”
“我看着她从后面回来,看方向来处应是从二公子院里出来。后来她没回屋,去了临幽榭。”余叔言简意赅。
苏无忧垂落的眸光轻颤了颤,神情无变。
百寿皱了皱眉头:“她去临幽榭作甚?见人么?”
余叔摇首:“一个人。”
“这丫头大半夜去临幽榭干嘛?”百寿嘀咕:“莫非是有心事?还从二公子那儿出来,这么晚了,她去二公子院里作甚?”
百寿的絮絮叨叨让苏无忧有些不耐,面色冷了些:“这么想知道不如我把你给了她,让你日日守着如何?”
百寿蓦地滞住,额……
苏无忧不看他:“余叔,情形如何?”
余叔扫了百寿一眼,百寿讪讪摸鼻子。
余叔将经过说了遍,言辞简略,但该说的也没漏下。
早在前头设宴时,他就藏在了那女人房顶。后来宴散,那女人回来果然遣开了下人只留了那李妈妈在屋中。他看见那李妈妈接过印信放入了床头暗格中。后来两人说了几句后,那女人就歇息了。于是他便离开从厨房弄了只才出生的红皮奶鼠丢到了左跨院正房。没多久,左跨院闹腾起来,那女人起身带着人出去,他就趁机将印信偷了出来。
百寿听得哈哈笑:“余叔,真有你的!”
苏无忧掂了掂手中的印信:“后来如何?那女人没起疑心吧?”
“暂时未有。”余叔摇首,又看向苏无忧沉声问:“无忧,你如今作何打算?”
听得余叔这一问,百寿也收起面上笑意,望向苏无忧。
苏无忧未有言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