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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没有说话,默默起身,让到一边。
粉衣少女提起裙角上车。
“竹林里没有蛇——”就在她迈脚上车之际,辛夷忽地低声。
粉衣少女身形顿一僵!
辛夷又轻声,“你说有蛇,你表嫂才摔跤的。”
粉衣少女身形僵住一刹,旋即镇定下来,鼻翼冷哼一声,“你是谁啊?你说没有就没有么?我明明就看见了。”
“竹林里有茅茅草,小青最喜欢吃——”辛夷朝小青正在啃的草一指,极是认真地看着她,“有茅茅草的地方不会有蛇。你说是红蛇,红蛇大多剧毒,眼下还春寒,这山下不可能有的。”
“你……你才胡说!”粉衣少女微微惊慌,猛地收回脚气势汹汹的面对辛夷而站。
她比辛夷高半头,视线居高临下。
一阵风来,粉白相间的十二破裥裙裙角飘逸。
她的目光在辛夷浅蜜色的脸上一扫,又在那蓝底白花的粗布衫裙上一瞟,不屑而高傲的轻撇嘴,“我就是看见了!你别仗着我表哥谢了你就把自个儿当成张家的恩人……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配不配!”
辛夷并不生气,只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若说开始辛夷还会以为她是不小心看错了,可如今……她是故意的。
再联想到方才她看张少爷的眼神,辛夷有些明白了。
粉衣少女被辛夷看得极不自在,俏脸一冷,恼火瞪她,“你看什么看?”
长长的睫毛微颤了颤,辛夷抬起眼帘,眸光依然认真,语声却又放低了些地道,“桑柔说过,表哥表妹不好成亲的。生的孩子兴许会瞎……对了,还可能是傻子。”
“你——你胡说什么?”心事被陡然揭破,粉衣少女一呆,瞬间羞极生怒,一个抬手就朝辛夷重重掴去!
手掌并未落到辛夷脸上。
辛夷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腕,她只觉手腕被铁钳夹住一般,使尽了气力却纹丝也不能动分毫!
“我力气大,你打不过我的。”辛夷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她,又极认真的加了一句,“我没胡说,你不能打我。”
辛夷有着城中少女少见的浅蜜色肌肤,不白皙却极细腻,略带婴儿肥的脸颊还显出几分稚气。
这是一张称不上美丽的脸,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的娇憨可爱。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粉衣少女还是懂的。
从手腕传来的力道告诉她,眼前这个乡下丫头说的并非大话。
“放开,谁要同你这样的蛮子……粗人计较!放开——”眼见竹林里的马车开始朝外慢慢移动,话到最后,粉衣少女恨恨放低了音量,“脏死了,别碰我,你给我快放开——”
辛夷垂眼笑了笑,松手放开。
放手后,她也未继续呆在马车旁,只迈开步子走到竹林边同小青呆在一块儿。
见主人过来,小青爱娇地伸头蹭着。
辛夷抿嘴莞尔,轻揉它的脖子。
拐弯处的苏大看见竹林里的马车正在驶出,他转头朝后。
连城朝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前行。
马车再度驶动。
车厢中,放下窗帘的连城想起方才所见,素来沉稳的他也难得的生出几分好奇。
看向重新拿起书册的苏无双,他试探着问,“那两个姑娘……好似不是一路的?”
他们隔得稍远,虽能见到场景看得出两人在争执,却听不见对方所言。
但他知道自家公子应是“看明白了”两人争执内容的。
苏无双识唇语这个事,对他们几个身边亲近的并非是秘密。
因早产影响了体质,苏无双不能习练内力。
故而在旁的方面,苏无双一向比旁人更花心思。
这唇语一技便是从他恩师闻琴先生的一位至交好友处习得的。
方才他也特意看了,注意到了苏无双的视线并未从那两人身上转开。这便说明那两位姑娘说了什么,苏无双应是知晓的。
“嗯。的确不是一路的。”听得连城的话,苏无双抬眼起来,说了一句顿了顿,唇角略弯微晒,“……倒有些意思。”
两句说罢,便又低头看书,未有言语了。
有意思?哪一个?
这都差点打起来了还有意思?
连城满心纳闷。
马车驶过官道,三辆马车交错而过。
连城扫了一眼窗帘外影影绰绰擦身而过的两辆马车,暗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不过只几个路人罢了,日后也不会相遇,也无甚好追根究底的。
他眼下更重的心思还是在别处。
“公子——”犹豫了片刻,迎着苏无双抬起的目光他还是开了口,“那狄威狄清两兄弟真会是藏身在郎山么?这都八九十年了,会不会是传言有误?不是说他们二人出身于北漠么?怎会千里迢迢躲到这郎山来?咱们这样寻法,真能寻到那兵阵图么?”
“出身北漠并非就一定要藏身北漠。”苏无双唇角轻扬起,笑意蕴着一丝笃定,“当日那般情形下,狄威饮了毒酒,又被元成帝断了手足筋络。便是天纵之才,只凭狄清一人能从宫中将他救出已是不易,又岂能带着他突破重围回北漠?郎山阔达深幽,盛产药材。他们要躲避追兵,要治伤,即便是路途遥远了些,南下进郎山亦可称为上策。若是我,必然也会选此策。”
连城皱眉想了想,“可后来不是有人说在北漠见过狄威么?好像说是行动自如,已然痊愈……说他是遇上了药神娘娘,被药神娘娘用百花再造术给治好了。落叶归根,他若真好了,回北漠也在情理当中。”
苏无双笑了笑,摇首道,“若他真得了奇遇,痊愈回了北漠,我们而今也是鞭长莫及……”一顿,“不过,若他真在北漠,傅怀楚寻了近二十年也没寻到,咱们就算能去,也未必能寻到。”
“傅——”连城说了一字又改回,苏无双能直呼其名他却不大好直呼太子名讳,“公子怎知太子没寻到?”
“他若寻到了,此番二舅舅无旨出藩就不会这般轻易了事了。”苏无双挑眉淡笑,“倘若他得了狄威那兵阵图及那奇门遁甲之术在手,他还有何好顾虑的?”
连城若有所思的点头,深觉有理。
太子撤藩之心如今已是昭然于揭。
而今朝廷兵力之数胜于三藩,只因琉璃府的南阳军骁勇几乎是天下妇孺皆知,故而太子才有所忌讳。
若太子真得了前朝神威将军狄威那兵阵图以及那神鬼莫测的奇门遁甲之术,卧榻之前又岂会容心腹大患安然而睡。
就算不会即刻动手,至少也会露出些痕迹出来。
东海府的二舅爷此番无旨出藩本是可轻可重的罪名。
往轻了说,是抗旨不尊,行为不检。往重了说,安一个图谋不轨,意图篡逆,也不是不能的。
但最后朝廷只是下旨训了个行为不检,罚了个改食实封为食封。责令东海府日后赋税每年须得上缴朝廷三成三。
以当下这般情势,如此处置已算是出人意表的轻了。
可若说傅怀楚没有寻到那兵阵图,难道那狄威果真是如公子猜测那般,藏在郎山?
连城又有些疑惑,“咱们进郎山已三回,七座山里几十个寨子都走遍了。眼下半分线索都无。那些个什么纳依人库梭人赫人,对咱们也不甚理会……莫非是他们故意隐瞒实情不肯告诉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