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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穹虽然怒极，但还是对宋军说道：“你去医院，照看好老刘，让医院一定要治好他，需要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趁着陈锋和来人打招呼的机会，宋穹又对陈起华说道：“你回办公室，找张彦林，让他将所有的政策文件都拿过来。”
又跟吴杰耳语几句，让他想办法通知其他的小贩们，暂时先避一避风头，并将今天的事情尽快汇报给劳动局局长卢明建知道。
然后他才抬起头，淡淡地对陈金林说道：“陈股长，怎么劳动你亲自出马，有些大动干戈了吧？”
陈金林和宋穹也算认识，宋穹凭借临港的两个项目，让许多人认识到他的能量，也有很多人尝试通过宋穹的关系，多买一点抢手的申城货，陈金林也因此和宋穹打过交道。
“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在六七十年代，是政斧行使市场管理的主要机构，七十年代中后期，各地陆续成立工商行政管理局，有的地方，“打办”已经裁撤，其职能并入工商局。
中岭县由于靠近伦港、澳海，地下走私比较严重，工商局成立以后，打办依旧保留，由工商局副局长戴修兼任打办主任。
这一次的临时突击检查，就是戴修安排下来的，县、镇两级打办联合县局治安大队、城关镇派出所，分成三支队伍，扫荡近期反映比较多的文化宫、邮政局和人民商场附近的摊贩，对他们的经营活动进行彻查。
陈金林是戴修的嫡系亲信，当年一起造反起家的，虽然之前得过宋穹的好处，此刻却一脸冷漠：“宋经理，这是打办的统一行动，是为了维护社会主义市场秩序，迎接伦港商务考察团。”
宋穹也不由脸色一冷，淡淡地道：“陈股长，如果伦港的企业家知道我们中岭县合法经营的商人无缘无故就被调查、就被抓起来，经营得好好的，就有人砸上门，他们还敢来吗？”
陈金林不悦地皱起眉头：“宋穹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穹道：“很简单，这些摊位，都是我们劳动服务公司的人在经营，劳动服务公司是劳动局所属的集体企业，经营活动是由县委县革委统一安排，经过工商行政管理局批准的，是合法的。”
“宋穹同志，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正好要通知你，有人举报你煽动蛊惑待业人员私自从事贩卖等投机倒把的活动，你也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陈金林冷冷地说道。
宋穹冷笑了两声：“陈金林同志，你想要调查我？可以，拿县里的文件来，不然，你还不够资格。”
宋穹早在供销社的时候，就已经是基层股股长，作为劳动服务公司经理，也是正股级，陈金林只是副股级。
虽然这个时候的行政级别还没有规范，但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宋穹就是要比陈金林高半级。
陈金林脸色涨得通红，异常恼火地瞪着宋穹：“你这是特权思想，我现在是打办的执行人员，有权抓你回去。”
“你没有！”
宋穹摇了摇头：“党和人民赋予你执法的权力，却没有给你胡乱作为的权力，我作为国家干部，你想带走就带走，你当这还是‘四人组’的时代？”
“今天的事情很简单，你们打办要抓人，可以，给出文件、给出理由、给出证据，我就跟你们走，没有，对不起，请回。”
“宋穹同志，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这是公然对抗党和政斧——”陈金林气坏了，指着宋穹大声叫嚣。
宋穹冷冷地道：“你一个小小的副股长，也能代表党和政斧？我现在代表劳动服务公司跟你对话，你是要给一个国家单位下判决吗？”
“你——”
陈金林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回后悔的！”
“陈锋，你还站着干什么？给我将他带走，将他们统统带走。”陈金林气急败坏地指着宋穹身后的宋贞、李勤快等人。
本来，看到陈金林带着一大队人，包括几个大盖帽，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李勤快他们都吓坏了，心想这回要完蛋了。
没想到，宋穹站在他们身前，面对这些人毫不退让，义正言辞，他们顿时心里就有了主心骨，不再慌了。
陈锋有些迟疑，实在是宋穹这个“嚣张跋扈”的样子，让他想到上一次的经历，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咬了咬牙，反正已经将人得罪了，这次是县里领导下的命令，又是打办牵头的行动，就算抓错了人，也怪不到他头上。
他将手铐一挥，就要动手。
陈金林瞪着宋穹，恶狠狠地说道：“我告诉你，这次行动，是县革委陈主任亲自下达的指示，打办戴主任坐镇指挥，别以为你是个小经理就了不起，领导要抓你，你跑不掉。”
“住手！领导指示就可以随便抓人的？”
宋穹瞪了一眼陈锋：“我不管谁说的话，要抓人，就将相关的文件、理由和证据拿出来。，”
“你、陈主任的指示，你也敢不听？”陈金林故意大声叫道。
宋穹冷笑了笑：“我建议你好好学习党和中央的政策，去年十月，中央首长明确指出，要建立健全法制。明确指出，领导人说的话就叫法，不赞成领导说的话就是违法，这种状况不能继续下去。”
“今年二月，中央领导也指出，一个国家非有法律和制度不可。”
“陈主任的指示，如果没有法律依据、没有合法的理由、没有充分的证据，也不能随便乱抓人！”
“你、你这是要造反吗？”陈金林气坏了，以往他喜欢高举语录，打倒一切，现在这一套都不行了，宋穹说的什么法律制度，他完全听不明白。
他很想和以前那样，用武力将宋穹放倒，抓回去整治，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比从前，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动粗。
毕竟，宋穹不是那些摊贩，他是国家干部，级别比陈金林还要高，他不能不有所忌讳。
他绞尽脑汁，义正言辞地叫道：“你不是要理由吗？好，我告诉你，这些摊贩，他们真的是劳动服务公司的员工吗？我可是听说，他们买卖得到的钱，都归他们自己所有，这不就是私人摊贩吗？”
“你是在包庇他们，窝藏资产阶级败类、社会主义的敌人。”
一旦涉及到斗争，陈金林的话语立刻变得流畅起来，他得意洋洋地说道：“还有，这些摊贩的存在，严重影响到国营单位的经营情况，他们这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这不是投机倒把，还是什么？”
“就是，他们就是投机倒把！”王贵全凑过来，说了一句，又马上躲到后面。他还记得宋穹似乎跟商业局的领导比较熟悉，如果不是看陈金林有县里的领导做后台，他也不敢站出来。
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宋穹等陈金林说完了，刚准备说话，陈起华和张彦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一包东西塞到他怀里。
宋穹笑了笑，从里面拿出一册夹好的材料，拿在手上扬了扬：“陈金林同志，作为一个工商局的干部，你对相关政策的了解，真的让我很吃惊。”
“今年年初，中央召开的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会议上，与会的局长们一致提议，允许个体劳动和服务作为社会主义经济的必要补充。”
“随后，中央转发了这份文件，比如花都，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发放个体经营执照，个体经营是合法的，并不是投机倒把。”
“难道，我们中岭县的工商局不接受省和中央的领导？”
陈金林喜欢扣帽子，宋穹也扣了一顶帽子过去，立刻让他哑口无言。
相比宋穹，他最大的劣势就是对中央的政策并不了解。
宋穹又道：“再说了，这些摊位，确实是我们劳动服务公司的，每个摊位上，都有我们劳动服务公司的牌子，至于收入分配问题，那是我们内部管理的事情，我没有必要向你们汇报。”
“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暂时不上交，是为了返还他们置办摊位的投入，以后，还是会由公司统一安排的，我这么说，你们是不是满意了？”
“至于国营饭店受到影响，和投机倒把无关，原因嘛，你们可以问问周围这些群众，为什么他们会选择我们公司，而不选择他们？很简单，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着为人民群众服务，而是将自己当成了老爷，这位王贵全同志刚才不是说了吗，不爱吃回去自己做，这是什么话？”
“就是！”旁边有人附和。
陈金林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终于发现，跟宋穹讲道理，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他恼羞成怒地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陈锋，抓人，这是县领导的指示。”
“住手！”
人群外响起一声冷喝，陈耀武带着两个人大踏步走了过来，冷峻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对峙的双方，在宋穹脸上微微一顿，旋即眼神一闪。
捋起袖子，刚准备动手的陈锋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来的是其他人，他不会担心，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但是陈耀武是公安局的领导，他来中岭的时间虽然不长，名头却很响亮，据说是王牌军退下来的，业务过硬，手腕也很强悍，人称陈阎王，就算他们所长都不敢得罪，他当然更要陪着小心。
“陈局长！”陈锋脸上挤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怎么回事？”陈耀武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