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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宜良城波澜不惊、默契配合的局面,云南行省境内的动乱却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不说贼人们四处纵火攻伐,即便是云南行省的最高指挥所昆明城也是动荡不已。
云南布布使司、云南都司,再加上一个沐王府,命令层出不穷,一队队人马被派出了昆明城,沿途袭扰,攻城拨寨,恢复失地,干得那叫一个溜。
与此同时,沐王府铁骑与云南都司麾下的各部威名再度震慑住了云南行省境内的各部人马,势如破竹般,将昆明城附近的城池收归官府,其势难以抵挡。
诡异的是贼人们居然并不顽强抵抗,反而是在官军来临之际,只是象征性的攻打几下,就迅速撤退,绝不与你生死相搏。
刚开始,沐昆及王都指挥使心中异常高兴,认为是自己军队的威慑力十足,令贼人望风而逃,然而,逐渐泛起的舆论却是令他们心惊不已。
就在他们势如破竹之时,突然,一些消息传遍了云南行省境内。
“沐王府不救钦差,只顾自己争夺军功!”
“沐王府见不得钦差大人拯救宜良百姓,宁愿与贼寇纠缠也不愿去救身处贼寇重重包围的钦差大人,心思究竟为何?”
刚开始,任谁都没注意,只是市井之间传着,沐王府也不以为意,毕竟,钦差大人与沐王府离百姓们太过遥远,事不关已,故此,百姓们也不以为然,只是当作了闲谈的聊资罢了。
人们谈论更多的是,沐王府铁骑收复了几座被贼寇攻占的城池,如此消息令其声威大震。
然而,随后的消息却是无比劲爆,令人心神大震。
“沐王府养匪自重,如今过河拆桥!”
“沐王府要反了,那些贼寇尽皆是他们的眼线!”
“对呀,要不然,为何之前不出兵剿匪,现在却如此上心,而且贼寇们望风而逃,论说,怎么也得抵抗一番啊!”
一时间,谣言甚嚣尘上,令百姓难辩真假。
各府顿时哗然,本来威名赫赫的沐王府铁骑霎时间臭名远扬。
而此时的沐昆却是心中颤抖不已,这些贼人真是其心可诛啊!
刚开始,人们也不为所动,更有那自认为智商过人之人,认为这是贼寇们的谣言,乱我军心而已。
然而,贼寇们躲着沐王府铁骑却是不辩的事实,而且,一次两次人们还觉得是沐王府的威名震慑住了贼寇,但随着一座座城池被夺回来,贼人们却还是望风而逃,就连一些坚城,只要贼寇们坚守不出,沐王府铁骑就对它无可奈何,但奇怪的是,贼寇们依旧望风而逃,给沐王府留下一座无一丝破坏的城池,这就耐人寻味了!
这下,有些不甘寂寞的读书人就跳出来了,引经具典,旁征博引,从史书中找出了依据,如同亲眼所见一般,为其下了定论,这沐王府还真有可能养寇自重,毕竟,云南行省还有两大衙门,一为政事一为军事,与沐王府掣肘,沐王府如果有心架空这两个衙门,也是不无可能啊!官场中的龌蹉谁能想得到呢?
更何况,如今钦差大人奉朝廷之命前来云南宜良进行赈灾,众人都知晓此时的宜良城被贼寇团团围困,却无一支援兵前去救援,这就更令人怀疑了!阴谋论突如其来,有人分析,沐王府这是怕朝廷钦差赈灾成功,威望日增,进而彰显沐王府的无能,毕竟,之前可是沐王府进行赈灾的,却毫无成效,而钦差大人一到就令宜良百姓安居乐业,相形之下,沐王府的无能突显无遗,羡慕嫉妒恨,令沐王府丧失了理智,再有贼寇作乱,沐王府就借助这股动乱,想要将钦差大人留在宜良,毁掉钦差大人的赈灾大计。还别说,这种阴谋论真有市场,市井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同时,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沐王府的声誉直线下跌,即便之前沐王府在云南行省经营多年,威望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毁灭的,但经过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却也在一夕之间,有了信誉崩塌的危险。
沐昆虽然知晓这是有心人在背后做小动作,但是你总不能向百姓解释吧!要知道,这般事情越是解释,越是麻烦,根本就解释不通,还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些时日,沐昆气急败坏,砸了无数的东西,但却无法令谣言消弥。
唯一能够给他作主澄清的,只有那位钦差大人王守仁,但人家可是远在宜良啊!根本就是分身乏术。
更何况,他接到的那封密信令他裹足不前,无法任性而为,这就更令他憋屈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虽然,沐王府铁骑以势不可挡之势收复被贼人们占领的城池,然而,令他感到无比诡异的是,云南行省各地的城池却是沦陷得更快,一时间,云南行省好似只有云南府沐王府一支独秀,竭力维持着胜势,而其他各府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官府的控制范围在缩小。
这下,阴谋论更加猖狂了,沐王府养寇自重的谣言如同坐实一般,令沐昆百口莫辩,更甚者,就连那梅老头与王都指挥使都送来信,向他询问,当然,不会问得那般直白,反正话里话外那意思也是在试探,沐昆都被这两个猪队友气疯了,你们没看到那封信的话咱还不说什么了,你们可是也看到了啊!钦差之事能怪我吗?那是有内情的!你们就不能消停点,让我静静,给我点支持吗?沐昆望着这两个家伙的信件心中窝火之极,几次都想反身回昆明城,将这个烂摊子丢下,爱谁管谁管!
然而,他终究不忍心令生灵荼炭啊!而且还不能停下收复失陷城池的步伐。这就更令他憋屈了,如果不是那封信支撑着他的信念,只怕他现在已经疯了。
而就在此时,贼人的大本营中,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灯火通明,气氛热烈,一众贼人兴高采烈地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公子爷,如今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因何愁眉不展呢?”大供奉满面笑容地望着特使,打趣道。
特使翻翻白眼,轻叹一声,“事情太顺利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啊!”
“公子爷,不是我说您,您啊,就是心思太重了,如今钦差王守仁被咱们困于宜良城,沐王爷沐昆被咱们耍得团团转,整个云南行省各府一切形势尽在咱们掌握之中,还能有何变数!而且,您担心的明中信现在不是还在宜良吗?难道他能够调来天兵天将力挽狂攔?”大供奉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劝诫道。
“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特使却是依旧紧锁眉头,摇头不已。
“您是不是还在防着那位明中信?”大供奉踌躇半天,终于问出了这句心理话。
“啊!”特使眼中精芒一闪,抬头望向大供奉。
既然问出了口,那就不害怕了,大供奉目光炯炯地望着特使,并不逃避,语重心长道,“公子爷,在我心中,您就是那冠绝群纶的天才,谁都比不上您的知计,想那明中信不过是沾了一些奇技淫巧的光,才能够三番两次逃出您的掌握,论智计,论谋略,他根本就不是您的对手,您又何必将他放在心上呢?”
特使却是低头沉吟,并不回话。
大供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看来,自己的话语并没能触动公子爷,毕竟,天才可是很固执的,岂能被自己三言两语说服,如果这般容易说服,那就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公子爷了。
“公子爷!”大供奉轻叹一声,唯有退而求其次了,他沉声喝道。
特使一听,抬头望向大供奉,他听得出来,大供奉这次无比认真,不由得面色也是一沉,静静聆听。
“公子爷,如果您还不放心,咱们就看看每日报来的消息,那明中信分明就分身乏术,只身在宜良支撑着局面,那钦差王守仁生死未明,除非他有通天手段,否则,云南行省的这般局势,任谁前来也无法扭转啊!您又何必杞”话到此处,那四个字他再不敢说出口,只是诚恳地望着特使,希望自己的话对他稍稍有些启发吧!
特使望着一本正经的大供奉,噗呲一声,笑了。
大供奉被笑得一阵愕然,公子爷这是怎么了,自己的话很好笑吗?
哈哈哈哈,特使这一笑起来,就没完了,笑得是前仰后合,根本停不下来。
而大供奉就像是个大傻子一般,呆呆望着笑个不停的特使,一脸的懵逼。
而这令得特使更是放浪形骸地畅快地笑着。
终于,这儿的动静惊动了营篷内吃饭喝酒的众贼人们,纷纷探出头来观瞧,但他们一见是特使大人的笑,吓得瞬间缩回了头,再不敢露头,同时一阵呵斥之声传来,显然,是这些家伙呵斥众人,不让他们再行拼酒,深怕令特使大人不快,毕竟,无论如何,特使如此畅快地大笑,很多时日没有见到了,岂敢打扰了人家的兴致,都不想活了吗?
终于,特使停下了笑声。
“公子爷!”大供奉担忧地望着特使,轻声唤道。
“哈---好了”特使举手冲大供奉摆摆手,他拍着胸脯,平复着心绪,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阴沉。
但是,那眉宇之间的忧愁却是消失不见,大供奉见此,心下稍安。
“谢了!”特使站起身形,拍拍大供奉的肩膀,轻声道。
“啊!”大供奉就是一惊,双目圆睁,望向特使。
要知道,平时公子爷可从来不说谢字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特使却是不会向他解释,轻声哼了一声,吩咐道,“希望是我多虑了,那明中信绝没有这么简单,也绝不会如此安静地呆在宜良,定然有后手,你亲自去一趟宜良,必须见到那明中信,确认那是真的明中信!确定之后,速速来报!”
啊!大供奉吃了一惊,看来,自己之前的一番话语根本就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公子爷坚定了信心,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探个究竟,罢了,不就跑一趁嘛!我去!
望着大供奉远去的背影,特使轻轻出了口气,“希望我没猜错,明中信,你与我一般,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啊!岂会在宜良城内做那无用之功,但究竟你身在何方呢?”
看来,说到底,特使还是不相信明中信会老老实实呆在宜良!
南京城内,中军都督府。
“老公爷,发兵吧!”文士跟在魏国公身后,急切道。
“行了,别烦我了!”老公爷一脸的不耐,冲文士摆摆手。
“老公爷,虽然明义将军说钦差大人一切安好,但咱们获知的云南局势却是波谲云诡,诡异无比啊!就连沐王爷也身陷其中,这般情势下,咱们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啊!现在的云南行省局势太过凶险,沐王爷现在也无法掌控局势了,必须有外在势力进入,才能将贼寇们扼制啊!”文士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向老公爷份说道。
“那你就去向朝廷借兵啊!非得让我这左军都督府出兵算怎么回事?”老公爷翻个白眼。
“我?”文士为之语塞。
“行了,朝廷都不敢出兵,我又何德何能敢私下领兵前往云南,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老公爷缓缓心绪,望着无言以对的文士,轻声叹道,“不是我不想出兵,而是师出无名啊!再等等!”
“再等?”文士满面苦笑,眼中闪过一丝无比的失落,“再等下去,只怕云南就会失陷了!到时,即便出兵,又有何用呢?更何况,云南失陷,整个南疆危矣!”
老公爷望着悲天悯人的文士,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张张嘴,却又无从说起,只好轻叹一声,将话语咽了回去。
“罢了,天意如此,某无能挽回啊!”文士轻声长叹,连告别的礼节也未施,落寞地转身而去。
“非我不愿,实乃时机未至啊!”老公爷望着文士的背影,轻声喃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