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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人的秦锦仪,手里捏着一份还算丰厚的嫁妆,手下还有人使唤。大概是因为知道秦家二房无法再束缚她的人身自由,所以她比起从前,要少了许多顾忌。
这是关系到她未来人生的重要大事,她绝不能轻易让步,一定要让娘家人答应她的要求才可以!至少,也要争取到一定的利益,否则她这辈子就真的要被所有曾经被她看不起的姐妹们踩在脚下了。秉持着这种观念的秦锦仪,闹起来的时候,就放肆多了。
这一放肆,便导致了有些悲剧的结果。
秦含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奉秦锦春之命前来报信的青梅,半天说不出话来。坐在正位上的牛氏同样一脸震惊,连声追问:“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把手摔断了?!”
青梅哭得眼皮都肿了,满面是泪,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说:“是我们大爷……大爷被大姑娘推了一把,摔落了台阶,扭了脚,就跌在了地上,不巧把右手给压折了。大奶奶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大爷的腕骨断了,就算治好了,只怕以后也做不得精细活……”
对于一个文官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秦伯复是右撇子,摔断了右手手腕的骨头,就算将来治好了,若是不能长时间写字,他这手便算是废了!废了手的人,还能做什么官?他如今就只有一个从六品的官职罢了,还是几个月前才走后门,从亲家裴大爷手里接过来的,在鸿胪寺根基极浅,说撤也就撤了,将来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原因丢官,估计也就是比先前因为考评不合格而冠带闲住在家,名声好听一点儿罢了。但冠带闲住还有起复的希望,手废了,还提什么做官?
秦伯复仕途从此断绝,整个秦家二房都要受影响。家中的下人哪一个不是人心惶惶的?小薛氏几乎没当场晕过去,薛氏是直接晕过去了。家里如今只靠着一个秦锦春带着下人勉强支撑主事,但看青梅这模样,也知道二房如今是什么情形。
牛氏都呆住了,万万没想到二房会出现这种变故。
蔡胜男倒是还能保持冷静。她对秦伯复没什么印象,观感也不算好,此时倒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本来秦家二房的存在感就低,蔡家看中秦锦春的时候,秦伯复同样无官无职,空有一个六品官身,跟眼下的情形差不多。但秦伯复为人势利,要是死了升官发财的心,说不定以后还能少给长房、三房生事呢,对于嫁进蔡家的卢悦娘与秦锦春而言,这大概是一个对双方都更有利的局面吧?
蔡胜男便问青梅:“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过?都是哪家医馆的?有没有请过太医?家里二太太既然晕过去了,大奶奶身体也不好,那可请大夫给她们看诊?大姑娘闯了这样大的祸,如今人在哪里?”
大概是受到蔡胜男的冷静影响,青梅也稍稍冷静了些,抹掉一把泪,一一回答道:“请了两位大夫来家,一位是回春堂的,一位是后街上擅长骨科跌打的名医,两位都说大爷的情况不大好。但并没有请到太医。我们姑娘说,让奴婢到三老爷这儿来,就是想要求一张三老爷的名帖,好去太医院请位擅长接骨的太医来。哪怕我们大爷真伤得重了,好歹能治好一分是一分。”
牛氏忙道:“我们侯爷今儿进了宫,这会子还没回来呢。平哥儿媳妇拿一份侯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人,请到了就直接送去二房吧。对了,赶紧想法子通知侯爷一声,平哥那边也要送个信儿,让他先去二房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蔡胜男应声去了,牛氏又露出了一脸茫然,似乎还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大丫头……怎么就有这样的胆子呢?她就算再胡闹,伯复也是她亲爹呀!对亲爹下这样的手……她真是疯了不成?!”
秦含真稍稍回过了神,问青梅:“大姐姐现在在哪里?”
青梅咬了咬唇:“她看到大爷摔伤了,一害怕,就想走人,我们姑娘赶紧命人将她拦下,将她送回从前的屋子里,命人看守起来了。如今家里乱糟糟的,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
秦含真皱眉:“裴家那边没派人来问?”
青梅摇头:“没有。就连跟着大姑娘回来的丫头婆子和车夫,也没有走脱,如今都被看管在家里的偏院中呢。虽然我们姑娘没说要将他们捆起来,但也不许他们随意走动。”
秦含真觉得这有些不合理。秦锦仪回娘家,是闹着要娘家人支持她和离的,那多半不会先跟婆家人报备一声。她一个新媳妇,在孝期内出门,大半天没回家去,裴家居然也不打发人来问?
秦含真晃了晃脑袋,不想再猜测下去,便对牛氏道:“眼下二房出了这样的事,上上下下乱成一片,只靠四妹妹一个支撑,也太艰难了些。祖母,不如我们过去看看情况?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好尽一份心力。”
牛氏这才反应过来:“是了,确实该这么做。”又吩咐人给长房传个信儿。二房出了这么大的事,长房肯定也要出个面的。还有符老姨奶奶,恐怕也要过府去瞧瞧亲孙子的伤。
等到秦含真陪着牛氏与蔡胜男,连带长房许氏和姚氏、闵氏婆媳三人,秦仲海、秦简父子两个,以及隔壁卢家的卢初亮,一同来到秦家二房的宅子时,蔡十七已闻讯赶到了,正在听太医说话。太医给秦伯复诊断过的结果,仍旧令人失望。
秦伯复的腕骨伤得太重了,光是养伤,就得养很久,养好之后,右手也会没什么力气,做不了重活,兴许可以执笔,但写不了大字或小字,写得也不可能象之前那么端正了,写的时间长一些,手也要受不了。再加上秦伯复本人年纪也大了,饮食上不知节制,近来常常与人应酬饮宴,以致身体失于调养,对伤情恢复更加不利。如此这般,他这手可以确定算是废了,必须要请长假或是直接辞官,长时间休养才行。
秦伯复整个人好象丧失了精气神一般,面色灰败,连在太医面前维持一定礼数都做不到了。而他的儿子秦逊年纪还小,女眷们又不好出面招呼太医,若不是蔡十七闻讯赶到了,接手了接待事宜,只怕秦家二房今日就要失礼。
不过太医也没有见怪的意思。谁遇上这种劫数,都难以保持冷静的。脾气太大的人做不了太医,况且秦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太医对蔡十七客客气气地说了些话,又被请到了秦仲海那边说明情况,完事之后,接过诊金与秦锦春准备的礼,很洒脱地走人了。
这时候,蔡世子也赶到了。蔡十七与他低声说明了一下情况,他便前去与秦仲海、秦简父子交涉。秦伯复受了这么重的伤,大家都很意外,接下来自然是养伤最要紧。蔡家那边有出色的跌打大夫,已经打发人去请了,估计明天就能上门。接下来秦家这边若需要什么药材之类的东西,蔡家能帮得上忙的,蔡世子请秦家不必客气。两家本是姻亲,这时候就该相互援手才是。
蔡世子与蔡十七都没有提到秦伯复的官职。秦家长房也同样没提到。谁都明白,秦伯复这个样子,起码一两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做什么官了,还是老实一点儿,待在家里休养吧!
秦仲海父子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蔡世子。蔡世子又将蔡十七留在秦家二房帮忙。后者是秦家二房女婿,已经跟秦锦春定了亲,今日又来得快,也算是有心。秦家长房、三房都对他颇为欣赏,二房的女眷们以及第三代唯一的男丁秦逊,都觉得他十分靠得住,这门亲事真的是结对了!
这些客套的礼数做完,蔡胜男已经挤到了面色惨白的小薛氏面前,问她:“大嫂子,你没事吧?今儿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大侄女怎么就敢这样大胆?!”
小薛氏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有气无力地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不在跟前……”
当时小薛氏与秦锦春都拖着薛氏回内院去了,没人看到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后来秦伯复惨叫了一声,然后就是下人们慌乱叫喊。秦锦春立刻放开祖母跑回了前厅,薛氏与小薛氏也跟了上去,便看见秦锦仪面色青白地立在台阶上,秦伯复痛苦不堪地倒在台阶下,婆子长随们乱成一团,有人想要去扶秦伯复,结果碰他一碰,他就象被杀的猪一样大叫起来,谁也没敢再碰他,只得让他就这么倒在地上哀嚎。还是秦锦春最先冷静下来,命人扶住秦伯复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身体,将人搀回了房中,又命人将秦锦仪主仆分别看管起来。
据说,秦锦仪当时还一再为自己辩解:“不关我的事儿,是父亲自己摔倒的,我没有推他,不是我的错!”
一向宠溺秦锦仪的薛氏,当时呆呆地看着现场的惨烈景象,当急请过来的大夫告诉她们,秦伯复的手腕伤得有多重之后,她还听到秦锦仪仍旧这般不停地为自己辩解,甚至还说:“父亲是自己没看路,才摔的跤,怎么能怪到我头上?他要是当时不骂我,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儿了么?”
那一刻的薛氏,不知道心情如何。
在场的人只看到,她高高扬起了手掌,狠狠地扇了大孙女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